为何不读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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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别人的阅读历程,就我而言,对经典很久没感觉。
  具体一点,十四五岁,鲁迅不读,大部头的名著不读,圣贤书更不读,只读民间故事和武侠小说。说起来,不怕笑话。我是《知音》和《妇女生活》的忠实爱好者,读《故事会》到十八岁,后来看《笑林广记》,大笑,这才低俗到家嘛。《故事会》的俗,没那么吸引人了。
  也不是完全不读经典作品,只是凭感觉。记得刚读《西游记》,七八十年代出版,有黑白插画。序言二十多页,很多“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这样的大词。不过,书好看。最喜欢第十三回,唐僧还没有收孙悟空为徒。在双叉岭,山里人家伯钦招待他,打猎,锅灶都油腻透了,唐僧不吃,伯钦也很为难。老妇人就滚水烫了锅,刷了又刷,煮山地榆茶,焖黄粱粟米饭。一直记得这个细节,觉得很美。读《水浒传》,觉得阎婆惜死得很冤。宋江向朝廷招安,造反志向都改了,竟迁就不了一个妇德略逊的女人。
  上初中,老师说一定要读四大名著。上高中,老师说国外名著也要读。我还是凭感觉读书,对名著更隔膜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毛、安妮宝贝、张爱玲和胡兰成。在图书馆借到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和《禅是一枝花》,简直顶礼膜拜,以为这就是世间第一等文章。唯一坚持读的是唐诗宋词。太美了,美是最大的诱因。又有谁能拒绝美呢?
  至于其他经典,没有人引导,也没有人告诉美在哪里,再加上青春期,急于渴望倾诉。那些重感觉,轻事实,甚至没有故事情节,大段大段抒情类的书籍,成了主食。主食的意思是吸收最多。那副食是什么呢?─名著。从没有放弃阅读名著,只是读不懂。初读席勒的戏剧,歌德的《浮士德》,哗哗翻页,很焦虑,不是都说好吗?好在哪里啊?不敢问,问了也未必有答案。名著啊,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我们这代人,只要稍微有点文艺,一定都多多少少读过安妮宝贝、张爱玲、胡兰成或村上春树。也有同学期期必买郭敬明主编的《最小说》、《文艺风赏》。但没有读过整本《论语》、《史记》的,大有人在。考卷上的课文分析,只是截取其中一段。
  我们这代人,从家庭到学校,到社会都在励志,而且是极其功利的励志。家长说,你要考上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学校说,你必须考得好,才有好前途。社会词太大,不敢说,生活过的小县城,生活节奏紧赶慢赶。街道两旁总是挂着许多“抓生产、抓经济”的红色条幅,建筑工地上起重机的头,像恐龙的头,还有到处鸣笛的载客汽车。是的,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的外在环境。我们的心理空间上沾满了外界坚硬的、不容置疑的励志标语。物极必反,喜欢感慨几多的文字非常正常。是的,唐朝的边塞诗绝不是阅读的主流,五四运动时期的文章也不是阅读主流。我们没有唐朝人的干燥明亮,更没有五四人的激情洋溢。我们是被迫到角落的小冻猫,心理极度软绵,甚至从没有站起来过。
  但凡经典,恰恰骨架结实,自有威仪。是我们太单薄,看不出经典的丰富,甚至没有看一页,心里就排斥:又是谆谆教导吧?又是大道理吧?对不起,家长和老师都说过了,说得比你们还振振有词。有时,怕极了振振有词,振振有词是中国人的专利。偏偏,我们想要的是不那么确定,不那么唯一,也不那么自认权威的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对权威没那么多好感了?
  我是极爱读书的人,同样,书也很厚爱我。自觉读书开窍,愿意细细品读名著是近两年的事。名著是水,我是船,自然而然地托起。以前,名著是山,我是船,搁在山脚下,没办法上去。
  不是自夸我現在就能把名著读得多好,也不是厚古薄今,是终于认识到名著的精华,纯度非常高。它们有一种力量打败高考,打败青春的羞答答,打败中国的国情。更重要的是,名著让人反思。纵然深刻地剖析了人性,也没用放弃悲悯,给人出路。一是告诉你,你遇到的所有问题,名著中的角儿也有,可能比你还严重多了。别大惊小怪。二是告诉你,千辛万苦,他们胜过了困境,很好,胜不过,凄凄惨惨。要是你,你会怎么做?你如何也能胜过环境?
  譬如《简爱》,一个思想独立的女人如何觅得真爱的故事。那段著名的宣言:“你以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么?”对照当下,哪个女孩比她还自信?那为什么简自信?我们普遍缺乏安全感?为什么《简爱》的最后一句话是:“阿门,主耶稣呵,我愿你来!”原来《简爱》是宗教文学,目的为宣传基督教,《咆哮山庄》、《红字》也是。简的信仰大大地帮助了她。信仰让她的真皮层以下也是自信的,人格也趋于完善。
  譬如《复活》,名气太大,不想读。看着封面的托尔斯泰爷爷,白花花的鬍子,抗拒,又是道学家的面孔吧。偶然在中心书城,看到草婴翻译的《复活》。字里行间,没有任何的阅读障碍,平白如话。
  或许,过度推崇某一本名著跟只读某类书一样,都是少见多怪。
  不是批判金庸,安妮宝贝、张爱玲和胡兰成,或者青春文学。他们可圈可点之处甚多,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发声。只是,举目四看,我们这代人缺乏终生受用的美学主流、思想主流。随心智的成长,判断力的增加,以前的书不再读,经典的书有隔膜。这种断层,很少人能够跨过去。
  我绝不认为我就跨过了断层,也绝不认为读了名著就可以跨过整个文化的断层。更何况,比阅读更实际的是人生。阅读本身,作为一种知识储备,转化为动能,才是智慧。只是,我们这代人没有高屋建瓴的东西,脱离蒙昧,受益一生,甚至传为家训。
  选自《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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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一个作家对于生活的感受能力,是从事文学创作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素质。平时,我也接触一些业余作者,说我们的生活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呀,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怎么到有的人笔下就变成小说,怎么我就发现不了什么奇怪的事,可以变成小说的事呢?这个问题,我不能不承认文学需要天才。但是,文学对于生活的感受能力,一个作家对生活感受能力的程度,也的确对他们的创作发展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比如说体验生活,
想想逛书店的日子已有些遥远了,可在书店淘书的日子,却是人生履程中值得珍藏的经历。最初关于书店的记忆,应该追溯到读小学之前,我识字较早,得益于父母的启蒙,家里订又有几份报纸,记得还未读小学就受大人的影响,也跟着开始了连蒙带猜学看报,当然是囫囵吞枣,可也就渐渐有了阅读的习惯。那时父母就常带我上新华书店为我买《小朋友》杂志,这或许可算是我读书的启蒙,也因此认识了新华书店。到了读小学的时候,那种以简短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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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拥挤的地铁上,我问二弟,你见过柿子吗?他说没见过,我说就在北京的郊区,乘火车进入北京或者离开北京就可以看到,那些高低不平的楼宇中间,一棵突兀的柿子树,只剩下了树干,挂着几颗黄澄澄的柿子,像某户人家点燃的灯笼,不忍心摘下。二弟说,大兴区的郊外有很多果园,唯独没有柿子,每年都有苹果、梨、枣,经常有在服装厂打工的老乡忍不住在收工的时候去偷摘,结果有些就被抓住罚了款。他这样说的时候是戏谑的,充满生活味道
那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是新华书店,一是母亲的中药铺。前者,是因为我爱看爱买连环画;后者,是因为我喜欢嗅闻那些中药的味道,特别是咀嚼几片苦甜苦甜的甘草。母亲当过赤脚医生。我记得,八十年代初,母亲参加医疗培训,学习积极性很高,在一本标着毛主席语录的红壳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作了记录,内容是关于各类药物的名称、习性、特征、用途及各种治疗技术。母亲的字写得很好,比我父亲的还好,让我非常的惊异:小学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