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日打球扭伤了腰，直也直不起，弯也弯不下，尴尬得和我的岁数似的，不上不下。年岁是爹妈给的，怪谁都没用，只好继续尴尬着，腰却不能，所以赶紧去协和看，生恐不小心毁了下半辈子幸福。
　　协和大夫的脸几十年不曾换过，人人都长那样，特别讨打，可还是要陪个笑凑前去问，“大夫，您看这不妨事吧？……”谨慎得和遇见自己亲爹似的，“医者父母心”么，这里的大夫普遍没心肝，省一字就是“医者父母”，倒是很相合。
　　这位面无表情说道，“上床。”然后如屠户摆弄后臀尖一般将我翻两遍身，再补充句：“去拍片子。”就将我从案板上撵了下来，连说带摸，未曾超过两分钟，也与80年代屠户身份相符——那会儿也是不看肥瘦，直接一刀的。
　　小护士别种风情，也是两句话，“上床，脱裤子咯。”本来却之不恭，可手在解开腰带刹那却痉挛了——那天走得匆忙，内裤也不曾穿。羞涩之余，也只有实言相告，此女满脸都是什么尺码的话儿老娘不曾见过的表情，不发一语，静等我褪去羁绊。犹豫半晌，我终是起身了——不是脱裤子，是出去买内裤，生怕她给黑人拍过片子，并因此鄙视起我的“小”来。
　　屠户审片之后，却告诉我今天这里看不了，要看只有再等两天，随后又叮嘱我这腰伤了不能马虎，72小时不看的话也许会瘫痪云云。看来不仅臀尖有保质期，这腰子竟也是一样的。
　　情急之下，又跑到东直门骨科医院，手里紧攥着片子，心里想的是拍片子过程可省，这翻猪肉过程怕是少不了。谁知这位看着和赤脚医生仿佛的，却只是给我随意摆弄一下，竟然就痊愈了，连药都不必开。
　　之后酒照喝烟照抽，这球么，却是许久没有沾了。
　　
　　二
　　
　　前些日女友重回加拿大，又是远隔万里，电话还是照旧打，声音也还真切，只是见不到人，难免恻然。
　　老板见我心情不好，着力抚慰，生恐因为心情耽误工作，榨出汁来少了些肉末儿，便前几日带我去中戏后面一间饭店闲坐。该店酒菜美味，地方清净，最妙是在胡同内一个四合院里，饭桌可以摆在天井中，四面银杏树环着，旁落几个雕像，似乎有孙文拄着拐杖，眼神忧郁，旁边还有个留大胡子的，却不知是哪个。
　　天井中没有灯，也极幽静，晚风抚树，唯听得些唏嘘声，竟觉得自己是萧十一郎，也变作玩偶，旁边有偷窥的人。仔细看时，却失笑了，服务生都隐在柱子后，头却探出来，盯得人生疼，只等你早些结帐。
　　旁边那桌是凤凰卫视那个大舌头老外，旁边个女子清瘦，黑发，一身中式服装，透着小资女人攀龙附凤的迫切，只可惜找错了人。另一边是几个京城名GAY，眼睛蒙着层水，小指头妖媚地翘着，惟恐别人不知自家是龙阳。
　　最妙还是后面那桌，一桌子国产货，个别舌头大得也过不了珠江去，却人操一口英文，笑声谈话声都很嘹亮，只怕别人听不见。谈论的问题似乎是时尚产业，不过衬衫外的西服却憋出老几位一脸油花子来。
　　剩下一桌全是鬼子，唐装布鞋，用筷子甚是熟练，也在说话却听不见声音。只是结账后从身边过时，才闻见斯拉夫人特有的孜然羊肉味道。
　　人么，怎么藏，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本来面目，莫说改个行头，就是涂上油彩，后面也生不出个尾巴来。想到这里回头看看老板，不由得去想他脸上生毛后面翘尾的样子，乐而开笑。他看我笑，也跟着笑，试探问道，“这期的稿子什么时候能全完事呀？”
　　后面那国产货已经开始划河南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