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三名子女皆为非婚生育，张艺谋夫妇被无锡市滨湖区（张夫人陈婷户籍所在地）计划生育局重罚748万元人民币，创下国内征收社会抚养费最高纪录。消息传来，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从小被村里长辈教育，饭粒落地也要拣起来吃掉，听到要交这么多钱，虽然不须本人出一个子儿，仍觉得心尖尖上辣辣痛。张大导这次亏大了，粗粗一比画，觉得他至少亏了六百万。
　　要多生子女，至少对有钱人，其实有简单办法——去美国。媒体2010年报道过，香港开始控制大陆孕妇赴港产子后，不少孕妇设法转去美国。当时中介收钱，包括机票、医疗费、证件费和产妇在月子中心的三个月住宿，约为人民币20万元。张艺谋和陈婷的三个孩子分别于2001年、2004年和2006年出生，去台湾人办了几十年的老牌月子中心生产，费用想来不该超过前述2010年的收费标准。就算住的时间长一些，住宿条件再好一些——比如从租公寓提升到租独立房，避免消息外泄引来记者——至多也就是翻倍，付个40万。三个孩子总共只需要120万元。
　　张大导亏了六百万啊！而且亏得不明不白。又有媒体报道过，去年9月18日，审计署在其官方网站公布了对甘肃、重庆、河北等九省市的社会抚养费审计调查报告。审计发现，各种问题都有。有虚报瞒报计划外生育人口的；有乱收费的；有截留社会抚养费、不按规定上缴国库的；有将社会抚养费按比例拨给计生部门的；还有挪用了给官员发奖金、作招待费的；或给政府办公室买家俱的。天知道老张交的抚养费会用在什么地方。
　　这次“超生门”风波乍起，就有人问：如果当年不退掉美国绿卡，张艺谋不就不会受罚了吗？对此，张艺谋官微“艺谋工作室”去年12月4日在新浪微博答道：“我们也问张导这些问题，他一时无法作答，只是说，他是一个中国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也是中国人，而且无怨无悔。”张大导亏了六百万，亏就亏在文化太低，英语半句不会讲，遇到与外国沾边的事情就拎不清。孩子生在美国，按美国宪法，确实有资格获得美国国籍；但这不等于没有资格获得中国国籍——按中国国籍法，父母都是中国公民，无论生在世界哪个角落，孩子都可以成为中国公民。而且，张大导的绿卡根本不必“退掉”，他在国内拍电影挣钱，长期不回美国，绿卡自然失效。就算张大导保留绿卡，绿卡也仅仅表明他是美国居民，还不是美国公民。他仍然是中国公民，是法律意义上的中国人。
　　孩子要是获得美国国籍，张大导再表现爱国热情——我当然对此非常非常支持——起点就高一等了。中国人爱中国，天经地义；美国人爱中国，则是强国崛起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明。孩子到十八岁考大学时，向北大或清华要求“留学”。对“外国”学生，作为提升国家软实力的措施，只要汉语勉强能听课，其他中学课程的“高考”都是意思意思的。张大导的孩子，可以说必然进得去。然后，当最小的孩子也到了21岁（美国成年标准年龄）时——这之前的人生重大选择，美国人会认为或许有父母参与，不是孩子独立决定——三个孩子同时宣布放弃美国国籍，申请中国国籍。想想看，这将是何等振奋人心的新闻！电视台主持人拿着话筒上街问行人，一定会有人像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那样，表态道：中国人在外国人面前已经没有自卑感了。
　　这时，学校、社会、媒体、其他组织都会来关心孩子的前途，作为爱国典型精心培养。入党，提职，一路绿灯升上去，将来很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重量级干部。然后文艺界领导给已经退休的老张拜年时，不谈他的电影，只是紧紧握着张大导的手，说道：感谢你为国家和人民培养了这么多又这么好的子女！
　　张艺谋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之所以超生，是因为父亲临终前嘱咐他：“希望能有个男孩传宗接代。”这份孝心令人感动。可惜，由于文化太低，他理解不了美国移民法和中国国籍法的妙处，张大导不但痛失爱国良机，还白白亏了六百万。就是像最近汤唯在上海那样遭遇电信诈骗，诈骗犯一般也只是敲你二十万啊。
　　吴澧
　　旅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