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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偷偷翻越围墙时,绝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可怕的事在等着我。当时我只是窃喜,脑海里不由得冒出“红杏出墙”这个词。围墙挺高,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和毛茸滑腻的青苔,内侧有高高的香樟树耸立,伸展的枝条伞一样笼罩,从叶片缝隙渗进来的光泛着亮灰色,映照得积雪透显一股惨淡之色。向下俯视,我清楚地看见靠墙放着一架人字形清洁梯,有了这架梯子,我得以从容地爬下去,而不至于像猴子那樣狼狈地跳跃。
眼前的别墅灯火通明,透过二楼轻薄的落地窗帘,隐约可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曲线玲珑,风姿绰约,令我浮想连翩。我蹑手蹑脚上到二楼,正欲敲门,门却悠悠地开了,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浑身一激灵。我想,大概是内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吧。
站在我面前的女子,长发披肩,身着粉红色睡裙,皮肤白皙,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玉雕一般,只是脸上神情木然,双眼有些空洞。看来这真是一个孤独的怨妇,要不然,怎会贸然邀请我这个陌生男子夜入深宅呢。
二
我叫骆小北,大学毕业后独自到E市闯荡。为了省钱,我租住了公司废弃仓库的一间暂且安身。
两层楼的仓库位于公司偏僻一隅,空荡荡的仓库只住着我一个人。从我住的房子的后窗望去,是缓缓的山坡,坡下微凹的平地有栋独门独院的别墅,欧式风格的三层楼,大大的院落,与公司共用着一面围墙。一楼是车库和杂物间,露天楼梯从院内直达二楼大门。这是我视线内唯一一栋房屋,据说这片地已规划为城市森林公园,这栋别墅,是闹中取静的绝好选择。
下了班,我常常站在窗前眺望,有风的时候,那摇曳的香樟枝叶间隙透出丝丝亮色,斑驳、扭曲着斜射进来。除了风景,视野里偶尔会有一个颀长婀娜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别墅院内,女子神情忧郁得近乎凄美。大大的院落,变化着开出各色美丽的花,傍晚时分,女子会一手持剪,一手持喷壶,细心地侍弄着花儿。我怕惊动了她,便在窗户上挂了厚厚的不透光的窗帘,夜间我会关上灯依窗观望,静静地看着对面暖色的窗帘内人影晃动,有种偷窥的愉悦。于浓墨的静夜中欣赏着别墅里的景致,渐渐成为我调剂枯燥生活的一种习惯。
女子看似是独居,但有段时间,我发现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二楼的窗内会隐现出两个人的身影,有很暧昧的搂拥剪影印在窗帘上。我暗猜,不知女子是他人之妇,抑或只是被人金屋藏娇呢?但我只把这一切当成风景,间或想象着一些情色故事,聊以打发寂寞的时光。
一天半夜,我被别墅里传出的杂乱声音惊醒,起床探身望去,却只见灯光,看不到人影。院内停着一辆小车,微闪着锃亮的金属光泽,有压抑的哭泣声在夜色中传出。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住如此豪华别墅的人。
天更冷了,漫天飞雪中天地银装素裹。中午休息时,我贪恋地站在窗前欣赏雪景,心境也因那铺天盖地的洁白清静了许多。我奇怪地发现,别墅里的女子居然不顾寒冷在院内忙碌,一身素裙,只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绒巾,头发散乱,少了贯有的从容和淡定。女子吃力地搬动着一个大大的花钵。我心中十分疑惑,不由探出脑袋,看忘了形,直到那女子惊恐失措地与我对视,我才回过神来。女子看来也很诧异,这么长时间,她大概绝没想到对面破旧的仓库里,居然还住着我这样一个男子吧。我为不经意打搅了女子的平静而内疚,忙缩身退回屋内,心却被女子惶如小兔的眼神撩拨得微微颤抖。
下午下班后,好奇心驱使我再次从窗户探出脑袋,没想到女子仍在院中翘首观望,还是中午那身打扮,浑身披雪,仿佛一直没有离开。看到我,女子突然娇媚地一笑,冲我招招手,并朝围墙内扔进一个纸团。我下楼找到那个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帅哥,我叫郭倩,晚上八点过来陪我好吗?翻围墙过来,我等你。
三
我与郭倩开始了一段刺激而浪漫的交往。每天,我都会在天黑后越墙与她幽会。郭倩比我小一岁,她告诉我,她老公在南方做生意,一年也回来不了几天。我心中疑惑,那最近是谁经常在她房里呢?但我没有问她,我们只是两个偷情的男女,何必把触角过深地伸入到彼此的生活中呢。
天一黑,郭倩便站在阳台上张望,哪怕我加班到凌晨,她都会静静地等候。有一次,我打电话给她,说累了,不想过去了。她听后嘤嘤地哭起来,不由令我心软。最近,护城河一带不断出现抛弃的尸体残肢,传言四起,令市民惶恐不已,郭倩也许是因此害怕独居吧。
郭倩在我眼里充满了神秘,第一次欢爱时我就发现,她身体上有许多醒目的伤痕。我问郭倩,她只是回避。缠绵中,郭倩时不时会喃喃地说:“小北,我好可怜、好无助呀,你不会害我吧?”语气中透着丝丝哀怨。我有些许甜蜜,更多的却是感到茫然,我们这种关系断然是见不得天日的。有时我问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就甘愿如此堕落下去吗?
四
不久,我发现郭倩有些神经兮兮的,她常常整夜整夜失眠,并且开始抽烟,喝浓浓的咖啡。有时避着我躲到书房打电话,出来时脸上泪痕斑斑。我劝她,她只说,别管我,你睡吧。
一天深夜,我被从卧室外传来的响声惊醒,一看,身边空空如也,不见了郭倩。我一边叫她,一边来到客厅,黑暗中,有激烈的撕扯和压抑的喘息声。我大喝一声,打开电灯,只见一个人忽地甩开郭倩,快速跑了出去。我正欲追赶,郭倩一把抱住了我,她阻止我打110,说:“只是一个小偷,不要报警了,让警察知道你在我这里不好。”我满腹的疑惑,郭倩却紧紧搂住我,疯狂与我做爱,仿佛世界末日的欢愉。我感觉,郭倩心事重重的外表下,似乎掩藏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我有意退出,却于心不忍。这段时间的交往,让我对郭倩不觉中产生了一份朦胧的爱意,她的怯弱,她的孤独,都让我涌起作为男人的保护欲望。我开始留意郭倩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她最喜欢回忆的是她大学时的生活,有时也讲一讲她老家的事,说她的童年,她的初恋,每当这时,郭倩的脸上才会呈现出清纯的欢快表情。但对大学毕业后的一切她却缄口不言,偶尔涉及,也只是长叹了之,然后独坐在沙发中,搂着枕头,将娇小的身子深埋其中。我不由上前拥住她,她顺势紧紧地抱住我,仿佛想嵌入我的体内,说:“小北,这样多好,多么温暖,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相识呢。”
是呀,我们彼此是认识得太晚了,因为她已经嫁做他人妇了。只是,就是我们相逢于她未嫁时,美丽的郭倩怕是也难看上我这个穷书生吧,我想起了大学毕业后弃我而去的女友,不由感叹世事的无常和无奈。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醒来再次发现郭倩不在身边。我悄悄起身,掀起窗帘一角,往院内看去。我吃惊地发现,夜色中,郭倩正躬着腰,用手电照着看什么,然后吃力地拖动着花钵。别墅院门外,有一辆小车只亮着近光灯,悄然驶去。站在皑皑白雪中,身着睡衣的郭倩仿佛不知道寒冷,她仰天长吁,我似乎听到她重重的叹息。夜幕下的这一切,诡异而恐怖。
我脚底有股寒气升起,内心惊悚不已。
五
第二天晚上,趁郭倩熟睡之际,我悄悄下了楼来到院内。我来到郭倩经常搬动的花钵前,这是个釉色的缸,种着一株铁树,有半人高,岔开的针形叶片上覆着星星雪片。看看并无异样,我试着搬动它,挺沉。我心想,郭倩一个弱女子要搬动这样一个花钵真不容易。移开花钵,只见地上有块木板,显然是遮掩着什么。掀起木板,我蓦然发现,下面有个黑洞。我拿出手电筒往里一照,正照到一张苍白的脸上,圆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一惊,忍不住轻叫一声,手电筒掉到了洞里。
突然,我受到一记猛击,在雪地中,我站立不稳,踉跄着晃了几晃,便一头栽到洞里,扑倒在里面的人身上,只是一个头颅和部分残缺的躯体。我吓得腾地跃起,急欲爬出,却发现,坑有一人多高,四壁光滑无物。我拾起手电筒向上照,洞口,一张年轻男子惨白的脸正俯视着我,狞笑说:“你想自寻死路,那只好让你跟这个死鬼做伴了。”说完,他搬过木板盖住了洞口,接着,又听到他移动花钵的声音。
我知道,如果用花钵压住木板,我必死无疑。我大声呼救,但在这偏僻的别墅院里,声音夹杂在北风之中,只如尖锐的风啸。我顿生绝望,为贪图一时的情色陷入绝境而懊悔不已。就在花钵一點点压上木板之际,突然,只听男子一声惨叫,扑通倒地,紧接着,有人掀开了木板,是满脸惊惶的郭倩!
六
洞内的死者叫王进,是E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被郭倩用木棍打昏过去的是郭倩的初恋情人章涛。
大学毕业后的郭倩到E市一家房地产公司打工,不久,爱慕虚荣的郭倩经受不住诱惑,离开男友章涛,成为了王进的二奶。不久后郭倩发现,王进是个有着虐待癖的变态男人,经常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加上王进长年在南方,忍受不了寂寞的郭倩不由怀念起与章涛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由于郭倩的主动联系,郭倩与章涛很快旧情复燃,只是因为郭倩与王进签订了三年的包养协议,两人才不得不瞒着王进偷情。一个月前的一天,王进回来了,当他正在变态地虐待郭倩时,偷偷溜进院内的章涛听到郭倩痛苦的呻吟,愤怒不已。失去理智的他,用郭倩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出奇不意打死了王进。吓坏了的郭倩看事情已无法挽回,只得与章涛一起连夜分尸,暂时丢在院内贮藏花肥的地窖里。随后一段时间,章涛利用晚上来别墅运尸体到护城河分次抛尸,消灭罪证。
那个飘雪的中午,心虚的郭倩不放心地查看地窖时,发现了仓库中的我,她担心我看到了他们的罪行,打电话告诉了章涛,章涛要郭倩先稳住我,想法勾引我与她偷情,再见机行事。那晚,章涛欲闯入房中,对我下毒手,杀人灭口。但郭倩已对我暗生好感,加上不忍心杀害无辜的我,便极力阻止了章涛。章涛暗暗责怪郭倩妇人之仁,继续找机会对我下手,于是在我查看地窖时,早已埋伏在院内的章涛出奇不意把我推了下去。幸好郭倩良心发现,打昏章涛,救了我一命。王进失踪后,警方一直在查找他的下落,只是因为这栋山间别墅是王进以郭倩的名义买的,所以暂时没有进入警方的视线。
我决定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走之前,我去看望了精神失常的郭倩。透过医院的围栏,只见她缩在墙角,一人独坐着,用力拍打着手中的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看你还打我,看你还打我……眼里满是仇恨和恐惧。看到我,受到巨大刺激的郭倩呆然地笑着,仿若隔世。
我默默地离开了。身后,E市精神病院的牌子渐渐模糊……
责编/毕春晖
E-mail:bchaa@163.com
我偷偷翻越围墙时,绝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可怕的事在等着我。当时我只是窃喜,脑海里不由得冒出“红杏出墙”这个词。围墙挺高,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和毛茸滑腻的青苔,内侧有高高的香樟树耸立,伸展的枝条伞一样笼罩,从叶片缝隙渗进来的光泛着亮灰色,映照得积雪透显一股惨淡之色。向下俯视,我清楚地看见靠墙放着一架人字形清洁梯,有了这架梯子,我得以从容地爬下去,而不至于像猴子那樣狼狈地跳跃。
眼前的别墅灯火通明,透过二楼轻薄的落地窗帘,隐约可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曲线玲珑,风姿绰约,令我浮想连翩。我蹑手蹑脚上到二楼,正欲敲门,门却悠悠地开了,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浑身一激灵。我想,大概是内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吧。
站在我面前的女子,长发披肩,身着粉红色睡裙,皮肤白皙,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玉雕一般,只是脸上神情木然,双眼有些空洞。看来这真是一个孤独的怨妇,要不然,怎会贸然邀请我这个陌生男子夜入深宅呢。
二
我叫骆小北,大学毕业后独自到E市闯荡。为了省钱,我租住了公司废弃仓库的一间暂且安身。
两层楼的仓库位于公司偏僻一隅,空荡荡的仓库只住着我一个人。从我住的房子的后窗望去,是缓缓的山坡,坡下微凹的平地有栋独门独院的别墅,欧式风格的三层楼,大大的院落,与公司共用着一面围墙。一楼是车库和杂物间,露天楼梯从院内直达二楼大门。这是我视线内唯一一栋房屋,据说这片地已规划为城市森林公园,这栋别墅,是闹中取静的绝好选择。
下了班,我常常站在窗前眺望,有风的时候,那摇曳的香樟枝叶间隙透出丝丝亮色,斑驳、扭曲着斜射进来。除了风景,视野里偶尔会有一个颀长婀娜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别墅院内,女子神情忧郁得近乎凄美。大大的院落,变化着开出各色美丽的花,傍晚时分,女子会一手持剪,一手持喷壶,细心地侍弄着花儿。我怕惊动了她,便在窗户上挂了厚厚的不透光的窗帘,夜间我会关上灯依窗观望,静静地看着对面暖色的窗帘内人影晃动,有种偷窥的愉悦。于浓墨的静夜中欣赏着别墅里的景致,渐渐成为我调剂枯燥生活的一种习惯。
女子看似是独居,但有段时间,我发现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二楼的窗内会隐现出两个人的身影,有很暧昧的搂拥剪影印在窗帘上。我暗猜,不知女子是他人之妇,抑或只是被人金屋藏娇呢?但我只把这一切当成风景,间或想象着一些情色故事,聊以打发寂寞的时光。
一天半夜,我被别墅里传出的杂乱声音惊醒,起床探身望去,却只见灯光,看不到人影。院内停着一辆小车,微闪着锃亮的金属光泽,有压抑的哭泣声在夜色中传出。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住如此豪华别墅的人。
天更冷了,漫天飞雪中天地银装素裹。中午休息时,我贪恋地站在窗前欣赏雪景,心境也因那铺天盖地的洁白清静了许多。我奇怪地发现,别墅里的女子居然不顾寒冷在院内忙碌,一身素裙,只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绒巾,头发散乱,少了贯有的从容和淡定。女子吃力地搬动着一个大大的花钵。我心中十分疑惑,不由探出脑袋,看忘了形,直到那女子惊恐失措地与我对视,我才回过神来。女子看来也很诧异,这么长时间,她大概绝没想到对面破旧的仓库里,居然还住着我这样一个男子吧。我为不经意打搅了女子的平静而内疚,忙缩身退回屋内,心却被女子惶如小兔的眼神撩拨得微微颤抖。
下午下班后,好奇心驱使我再次从窗户探出脑袋,没想到女子仍在院中翘首观望,还是中午那身打扮,浑身披雪,仿佛一直没有离开。看到我,女子突然娇媚地一笑,冲我招招手,并朝围墙内扔进一个纸团。我下楼找到那个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帅哥,我叫郭倩,晚上八点过来陪我好吗?翻围墙过来,我等你。
三
我与郭倩开始了一段刺激而浪漫的交往。每天,我都会在天黑后越墙与她幽会。郭倩比我小一岁,她告诉我,她老公在南方做生意,一年也回来不了几天。我心中疑惑,那最近是谁经常在她房里呢?但我没有问她,我们只是两个偷情的男女,何必把触角过深地伸入到彼此的生活中呢。
天一黑,郭倩便站在阳台上张望,哪怕我加班到凌晨,她都会静静地等候。有一次,我打电话给她,说累了,不想过去了。她听后嘤嘤地哭起来,不由令我心软。最近,护城河一带不断出现抛弃的尸体残肢,传言四起,令市民惶恐不已,郭倩也许是因此害怕独居吧。
郭倩在我眼里充满了神秘,第一次欢爱时我就发现,她身体上有许多醒目的伤痕。我问郭倩,她只是回避。缠绵中,郭倩时不时会喃喃地说:“小北,我好可怜、好无助呀,你不会害我吧?”语气中透着丝丝哀怨。我有些许甜蜜,更多的却是感到茫然,我们这种关系断然是见不得天日的。有时我问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就甘愿如此堕落下去吗?
四
不久,我发现郭倩有些神经兮兮的,她常常整夜整夜失眠,并且开始抽烟,喝浓浓的咖啡。有时避着我躲到书房打电话,出来时脸上泪痕斑斑。我劝她,她只说,别管我,你睡吧。
一天深夜,我被从卧室外传来的响声惊醒,一看,身边空空如也,不见了郭倩。我一边叫她,一边来到客厅,黑暗中,有激烈的撕扯和压抑的喘息声。我大喝一声,打开电灯,只见一个人忽地甩开郭倩,快速跑了出去。我正欲追赶,郭倩一把抱住了我,她阻止我打110,说:“只是一个小偷,不要报警了,让警察知道你在我这里不好。”我满腹的疑惑,郭倩却紧紧搂住我,疯狂与我做爱,仿佛世界末日的欢愉。我感觉,郭倩心事重重的外表下,似乎掩藏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我有意退出,却于心不忍。这段时间的交往,让我对郭倩不觉中产生了一份朦胧的爱意,她的怯弱,她的孤独,都让我涌起作为男人的保护欲望。我开始留意郭倩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她最喜欢回忆的是她大学时的生活,有时也讲一讲她老家的事,说她的童年,她的初恋,每当这时,郭倩的脸上才会呈现出清纯的欢快表情。但对大学毕业后的一切她却缄口不言,偶尔涉及,也只是长叹了之,然后独坐在沙发中,搂着枕头,将娇小的身子深埋其中。我不由上前拥住她,她顺势紧紧地抱住我,仿佛想嵌入我的体内,说:“小北,这样多好,多么温暖,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相识呢。”
是呀,我们彼此是认识得太晚了,因为她已经嫁做他人妇了。只是,就是我们相逢于她未嫁时,美丽的郭倩怕是也难看上我这个穷书生吧,我想起了大学毕业后弃我而去的女友,不由感叹世事的无常和无奈。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醒来再次发现郭倩不在身边。我悄悄起身,掀起窗帘一角,往院内看去。我吃惊地发现,夜色中,郭倩正躬着腰,用手电照着看什么,然后吃力地拖动着花钵。别墅院门外,有一辆小车只亮着近光灯,悄然驶去。站在皑皑白雪中,身着睡衣的郭倩仿佛不知道寒冷,她仰天长吁,我似乎听到她重重的叹息。夜幕下的这一切,诡异而恐怖。
我脚底有股寒气升起,内心惊悚不已。
五
第二天晚上,趁郭倩熟睡之际,我悄悄下了楼来到院内。我来到郭倩经常搬动的花钵前,这是个釉色的缸,种着一株铁树,有半人高,岔开的针形叶片上覆着星星雪片。看看并无异样,我试着搬动它,挺沉。我心想,郭倩一个弱女子要搬动这样一个花钵真不容易。移开花钵,只见地上有块木板,显然是遮掩着什么。掀起木板,我蓦然发现,下面有个黑洞。我拿出手电筒往里一照,正照到一张苍白的脸上,圆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一惊,忍不住轻叫一声,手电筒掉到了洞里。
突然,我受到一记猛击,在雪地中,我站立不稳,踉跄着晃了几晃,便一头栽到洞里,扑倒在里面的人身上,只是一个头颅和部分残缺的躯体。我吓得腾地跃起,急欲爬出,却发现,坑有一人多高,四壁光滑无物。我拾起手电筒向上照,洞口,一张年轻男子惨白的脸正俯视着我,狞笑说:“你想自寻死路,那只好让你跟这个死鬼做伴了。”说完,他搬过木板盖住了洞口,接着,又听到他移动花钵的声音。
我知道,如果用花钵压住木板,我必死无疑。我大声呼救,但在这偏僻的别墅院里,声音夹杂在北风之中,只如尖锐的风啸。我顿生绝望,为贪图一时的情色陷入绝境而懊悔不已。就在花钵一點点压上木板之际,突然,只听男子一声惨叫,扑通倒地,紧接着,有人掀开了木板,是满脸惊惶的郭倩!
六
洞内的死者叫王进,是E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被郭倩用木棍打昏过去的是郭倩的初恋情人章涛。
大学毕业后的郭倩到E市一家房地产公司打工,不久,爱慕虚荣的郭倩经受不住诱惑,离开男友章涛,成为了王进的二奶。不久后郭倩发现,王进是个有着虐待癖的变态男人,经常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加上王进长年在南方,忍受不了寂寞的郭倩不由怀念起与章涛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由于郭倩的主动联系,郭倩与章涛很快旧情复燃,只是因为郭倩与王进签订了三年的包养协议,两人才不得不瞒着王进偷情。一个月前的一天,王进回来了,当他正在变态地虐待郭倩时,偷偷溜进院内的章涛听到郭倩痛苦的呻吟,愤怒不已。失去理智的他,用郭倩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出奇不意打死了王进。吓坏了的郭倩看事情已无法挽回,只得与章涛一起连夜分尸,暂时丢在院内贮藏花肥的地窖里。随后一段时间,章涛利用晚上来别墅运尸体到护城河分次抛尸,消灭罪证。
那个飘雪的中午,心虚的郭倩不放心地查看地窖时,发现了仓库中的我,她担心我看到了他们的罪行,打电话告诉了章涛,章涛要郭倩先稳住我,想法勾引我与她偷情,再见机行事。那晚,章涛欲闯入房中,对我下毒手,杀人灭口。但郭倩已对我暗生好感,加上不忍心杀害无辜的我,便极力阻止了章涛。章涛暗暗责怪郭倩妇人之仁,继续找机会对我下手,于是在我查看地窖时,早已埋伏在院内的章涛出奇不意把我推了下去。幸好郭倩良心发现,打昏章涛,救了我一命。王进失踪后,警方一直在查找他的下落,只是因为这栋山间别墅是王进以郭倩的名义买的,所以暂时没有进入警方的视线。
我决定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走之前,我去看望了精神失常的郭倩。透过医院的围栏,只见她缩在墙角,一人独坐着,用力拍打着手中的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看你还打我,看你还打我……眼里满是仇恨和恐惧。看到我,受到巨大刺激的郭倩呆然地笑着,仿若隔世。
我默默地离开了。身后,E市精神病院的牌子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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