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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读 于和伟
有一种演员注定是偶像,但同时也要面对一个困扰,就是每演一个角色都要努力抹掉别人心中对“自己”的痕迹。也有一种演员注定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塑造出一个个鲜活的角色,最后大家才把他和这些个角色勾连起来。
于和伟属于后者。他是《历史的天空》中的万古碑、《搭错车》中的苏民生、《纸醉金迷》中的范宝华、《漂亮的事》的江百川、新《三国》中的刘备、《青盲》中的张海峰。
在《青盲》之前,他是无可争议的实力派演员;但青盲之后,他的身上多了一种炫目的色彩,就是偶像。在并不年轻的年龄段,被很多女性观众拥趸,于和伟之前什么都想到了,就这点在预料之外。
面前的他有些羞涩的笑,如果是以前,别人常用憨厚老实来形容他的笑;现在这种有些矜持的笑,让他平添了一种个性魅力。
这得益于《青盲》中的张海峰,一个个性和情感都必须收着的带着使命感的人。戏里的张海峰,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多是嘴巴紧闭眉头紧锁但身手极好。也因了这些个因素,让他越发神秘和捉摸不透。
“张海峰的魅力来自个性。”于和伟不讳言一个男演员演戏是给女观众看的,一个女演员演戏是给男观众看的,异性缘很关键。所以无论角色还是演员,能够让异性观众喜欢,说明独具个性魅力。“现在的审美是多元的,个性会让人物更生动、更鲜活。”
《青盲》这个看着有点玄的情节剧,却因原本是复线的“爱情”更抓人。本来有情有义但只能放在心里而且嘴上還要说“不”,不仅观众看着虐心也让演员的表演很虐。
“拍了四个月,可压抑死我了。”于和伟有些无奈地笑。“拍到中后期的时候,我就跟导演申请在实拍之前,先演一遍欢乐版,用方言把各种情绪释放完,再进入收着的状态。”
戏里的主人公张海峰最终完成使命成功越狱,而这样一个全新类型的角色,对于和伟的表演也是一次越“狱”。他说一个好演员就要善于越“狱”,才能不拘于一种模式。所以十年来他每一个角色都是不同的。
相较于表演来说,每个人的人生也有很多“狱”要越。从自卑到自信,从被动到主动,从消极到积极,看似两极的点,但如果战胜不了自我,逾越不了内心的屏障,结果就会功亏一篑,一蹶不振。
这一点,于和伟深有体会。他出生在辽宁抚顺,家中兄弟姐妹9个,他老幺。3岁时,父亲去世,九个孩子由母亲一人拉扯长大。从幼师到抚顺话剧团再到上海戏剧学院,及现在为人熟知的演员,于和伟要越的“狱”似乎不比张海峰容易。
BQ= 北京青年周刊Y= 于和伟
从抚顺到上海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BQ: 现在出入公共场合,认出你的人更多的是叫你演的角色的名字,还是于和伟?
Y:多数是角色的名字,《纸醉金迷》播出的时候叫我范宝华,《三国》播出的时候叫刘备……每个阶段都不一样。我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人直到看了《青盲》才发现,那些人物和张海峰都是一个叫于和伟的人演的。
BQ:你家里人没有搞艺术的,你对表演的兴趣缘起于哪里?
Y:我上的是幼儿师范学校,是中专,除了钢琴,还要学乐理、舞蹈、唱歌等等,跟艺校差不多。赶上抚顺市话剧团来我们学校招学员,把我招去了。这是个意外惊喜,我当时特别高兴。
在话剧团当了学员,什么活儿都干,剪片子、追光等等。直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去大连拍电视剧——《俏媳妇》,演了一个农村的村支部书记,才知道演员不是好干的。就几句台词,我对着镜头汗如雨下,用嘴歪眼斜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加之普通话不过关,被导演骂后,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从大连回去以后,我兜里就揣着一本新华字典,开始下工夫练普通话。不知道发音是平舌还是翘舌的字,就随时拿出字典查……
BQ:似是为了挽回自尊心,但因此为考上戏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Y:当时团里一位骨干演员对我的评价给了我很大的鼓舞,他说我将来有一天一定会站在舞台中间。
BQ:听说当时你妈妈并不赞成你去,为此你们母子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Y:对,因为抚顺话剧团是事业单位,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我妈坚决不同意。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考上了学点东西,然后回来。
BQ:谁都没想到,你居然考上了……接下来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学费。
Y:当时确实没钱,把我愁坏了。后来,有人提议让我找团长申请带工资上学。团长说这事不好办,没有先例,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你户口本都不在这儿了,还会给你发粮吗?!”后来他让我去找文化局局长,局长让我写申请报告递交,结果杳无音信。离开学不到一个礼拜,我真为难了,又找到局长,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一波三折,我跟团长写了保证书,保证毕业后回话剧团……(最后没回去?)没回去,其间换了几任团长……我当时把四年的工资都准备好了,团里没要。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
从封闭到打开 人生没有过场戏
BQ:有评论称你是大器晚成,说明从上戏毕业到后来渐渐为人认可,经过了一段比较长的沉寂。这个过程的心里落差对你的自信有影响吗?
Y :这个落差让我有许多感悟,也让现在的我的心智比较成熟了,没有这个落差我可能没这么多感慨。大概有五年。但是这五年我也有所积累,看了许多经典的影片,其间还演了四部话剧,有一定的锻炼。
直到拍摄电视剧《历史的天空》,遇到了高希希导演,我的演艺生涯开始有了转折。《历史的天空》拍摄周期是四个月,前三个月我都是不说话的。高希希跟我说:“万古碑这个角色,播出后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信息都给予了我自信。
BQ:之后你成了高希希的“御用演员”,但每个角色都不同,由此也发掘了你很多潜力吧?
Y:我跟高导合作的第二部戏《搭错车》时,他让我演反一号,跟李雪健老师搭戏。我特别感谢高导对我的信任。高导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我的表演属“剑走偏锋”,每个角色都会给他惊喜……
这些认可让我很受用,对我来说既然人家用了你,你就要尽量超越别人的期待。我是对自己有要求的演员,一方面我尽量去寻找区别前一个角色的人物类型,当剧本千篇一律的时候,我会用对生活的理解来靠近这个角色,使他变得不一样;另一方面,我不敢放松,尽量让自己标准高一点,这样遗憾就会少一点。
BQ:觉得你的个性偏内向,你是慢热型的吧,不太容易跟别人一见如故……
Y:比较慢热,现在也是。说实话,有时候可能是怕别人太了解自己,因为自己太复杂。当你的认知,以及对人的看法与别人达不到认同点时,或者找不到理解你的人时,那么只能封闭起来,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应对。我觉得可能天性就是如此。
BQ:你比较在意安全感……能客观评价自己吗?
Y :生活当中我很敏感,有些多愁善感,虽然我不是AB型血,但也会有一些“分裂”,就是个性比较多面。比如,我跟很熟的朋友一起玩时,你会觉得我完全像孩子一样……
BQ:有童真的人总是有憧憬和梦想,这是人很可贵的一种品质。
Y:过了40岁后,我逐渐学会打开自己,跟别人交流,所以,现在我很幸福(笑)。我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孩子们都觉得大人很成熟,其实大人的心里像孩子一样,只是孩子们看不懂。”嗯,搞文艺的人,如果太世故、太理性了也是一种局限。都说感性的人适合当演员,其实我觉得理性和感性一定要合理分配。在塑造角色的时候,一定是经过很多理性的分析,然后再做感性表达。人也是一样,人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感受对方,这就是一个理性的分析,在此基础上的交谈过程中会有“碰撞”,碰出的东西是没有章法的,这就是那个状态下的感性表达。角色也是,当你分析透彻的时候,你会介入他的灵魂,跟他产生共鸣。
BQ:当理性和感性结合,反映到个性上,可以用一个词形容——闷骚。心里热情似火,但是外在很平静……
Y :以前我以为“闷骚”是个贬义词,现在觉得它是一种风格——含蓄。它是内在散发的一种东西,可以通过语言或行为方式感觉到。从认知上讲,我觉得这种男人更有魅力。如果全都那么直白,反倒没有味道,不如留一点迂回,留一点侧身观察的角度。
BQ:男人四十是一个很关键的阶段,都说四十不惑,你现在还有“惑”吗?
Y:我觉得是在“四十不惑”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困惑。因为现在整个社会是多元的,人们也在成长,不像我们的父母那代人生活得那么简单。现在关于中年的界限也往后推了,从联合国发布的年龄寿命的界定来看,我现在还属于青年,“不惑”是不现实的。从我自身来说,活到老学到老,还有很多未知或者突如其来的东西会影响你。我真正理解的“惑”是七十不惑,七十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全都看明白了。
BQ:以前我们会用金钱丈量幸福的程度,现在你如何定义幸福?
Y:我觉得幸福就是让自己平静。对于我来说,事业各方面趋于稳定的时候,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做的事就是一种幸福。有时就是很小的一件事,比如昨晚睡得很安稳,起床时我就会觉得幸福。其实幸福没有具体的标准,每个人的标准都不同,关键在于你怎样对比。
为什么现在有治愈系这个词?治愈系就是对比出来的,当你放下最近的烦躁之后,对比一下自己更糟糕的状态,你会感到平静并且放下。我经常告诫自己:人要努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是如果你努力了还是达不到,惟一的智慧就是调整自己,让自己去接受,让自己发现另外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