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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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剧《绝命毒师》讲述了一位中学化学老师沃尔特,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为了给家人留下财产使他们在自己死后衣食无忧,从而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慢慢成为一位顶级毒枭,制造世界顶级毒品的故事。
  而在中国江苏泰州,胡军无疑是沃尔特的翻版。
  语文老师、教导主任胡军,因罪入狱后,從没有接触过毒品的他在狱中“有幸”结识了同监室的一位药材商人,药材商人告诉他,从中草药麻黄草中提取麻黄碱能赚大钱,于是胡军“不耻下问”向药材商人学习制造毒品麻黄碱的诀窍。出狱后,胡军召集一大帮“狱友”,先后在新疆和江苏泰州等地筹建毒品工厂,将毒品销往河北、四川、新疆、江苏、内蒙古等地,教导主任摇身变成“绝命毒师”。泰州食品药品监督局会同泰州公安部门打掉了这起涉案金额5100余万元的特大制毒贩毒案,抓获11名犯罪嫌疑人。
  和沃尔特一样,胡军的初衷只是想为儿子买一套普通的婚房。

狱中结盟


  51岁的胡军曾是江苏省泰州市姜堰桥头中学的语文老师,后晋升为学校教导主任,因能力强,工作优秀,多次受学校表彰。虽是老师,但胡军却一心一意想下海经商,并多次在商海扑腾,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2011年3月,胡军因偷刻他人投资经营理财公司的印章,挪用公款,被姜堰区人民法院以涉嫌伪造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3个月。
  从一个人人尊敬的老师沦为罪犯,胡军在狱中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狱友王建平见他谈吐不俗,能说会道,经常劝他鼓励他,两人很快成为患难兄弟。43岁的王建平是泰州市高港区永安洲镇人,曾是一名药材商人,整天和药材打交道,他对每种药材的药性都了如指掌,因酒后滋事伤人入狱。
  在狱中,两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胡军沮丧地告诉他,入狱后,他便被姜堰桥头学校开除了公职,家人觉得丢脸,从没来看过他。王建平的境遇跟他差不多。两人顿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他们知道背负着案底,出去了再想找份好工作怕是很难,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自己创业。2011年8月,王建平悄声对胡军说:“胡哥,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倒是有个路子,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胡军听后顿时来了精神:“我都这样了,有啥不能干的,快说来听听。”王建平在他耳边嘀咕道:“这个方法来钱快,但来钱的路子不太光明正大,你怕不?”“你的意思是说这事违法?”王建平点点头。胡军听后,连忙直摇头:“这辈子糊涂一次就行了,我可不想糊涂第二次,这坐牢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了。”王建平继续劝他:“我敢保证,只要这事做得稳妥点,绝对不会被人发现,而且这活来钱快,真的不想干了,随时可以收手,比你给别人打工强八辈子,再说英雄莫问出处,等你有钱了,谁敢瞧不起你。”趁着胡军沉默的瞬间,王建平跟他说了具体的计划。
  原来做药材商人时,王建平接触到一种名叫麻黄草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的主要功效是止血镇痛,在临床上有广泛的应用。虽是普通的草药,但麻黄草中可以提炼出麻黄碱(也称为麻黄素),而麻黄碱是制作冰毒的主要原料之一。可由于麻黄碱会导致中枢神经兴奋,长期服用会成瘾,所以我国对这种药物有非常严格的控制,禁止自由买卖。而王建平在药材行业经商这几年,有一定人脉关系,可以购得大量麻黄草。他对胡军说:“你是语文老师,我是药材商人,出狱后我们俩合伙,强强联手,一定能赚大钱。”
  制毒这事,胡军想都不敢想,也不敢碰。王建平让他再考虑考虑。接下来几天,胡军一直犹豫不决,王建平的提议就像是一顿可口的大餐,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他,可他也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想回头就再也不可能了,制毒不比私刻印章,弄得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胡军一直犹豫着,踟蹰着。
  2011年9月的一天,狱警告诉胡军有人来探监。胡军听后很意外,自己入狱后,连家人都不来看他,亲戚朋友都远在千里之外的新疆,还会有谁记得他?见面后,胡军大吃一惊,已经十多年没联系的前妻带着儿子从兰州特意赶来看他,两人风尘仆仆赶来,一脸疲惫。十年前,胡军因感情不和跟前妻离婚,离婚后不久,他便再婚。前妻觉得他无情无义,一气之下带着儿子回了兰州老家,这些年,两人一直没再联系。无意中,前妻听说了胡军的事,心痛不已,过去的恩怨已如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决定带着孩子来看看他,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曾夫妻一场。前妻一再劝他好好改造,早点出来,眉目间透着浓浓的关心。当初自己那么绝情,前妻和儿子都还能原谅自己,这让胡军很感动。胡军得知,儿子已谈女友,但因为没钱买房,婚事便一直搁置着。
  探视时间结束,前妻给胡军留下了一些保暖的衣物和钱。晚上躺在床上,胡军怎么也睡不着,摸着枕边前妻洗干净的衣服,久久无言,想起自己曾经做的混蛋事,心里内疚得不得了。前妻一个人既要把孩子抚养长大,还要给他成家立业,真不容易。都说患难见真情,这次他着实看清楚了人心。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军终于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翻不出什么大花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尽最大的努力去为前妻和儿子做点事,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胡军支支吾吾地跟王建平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王老弟,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决定干,但挣够给我儿子买房娶媳妇的钱,我就收手。”王建平看着面色凝重的胡军,轻快地笑了笑:“胡哥,你放心,只要你肯加盟,钱绝对是滚滚而来,买房子轻而易举。”胡军比王建平提前两个月出狱,王建平一再跟他叮嘱:“你出去后啥也别做,先把我以前的一些老关系找回来,咱要想做成大事,必须得靠他们,货源都得他们提供。”王建平还给了胡军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如果需要钱可以找他借,只要能把关系找回来,花多少钱都行。胡军一一答应下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建平给胡军设定了详细的计划书,第一步做什么,下一步做什么,把这些事做好,大概需要两个月,到时等他一出来,计划便可马上实施。

一套婚房,内疚父亲铤而走险

  2012年6月,胡军出狱了。根据王建平的指示,他没回家,而是直接来到四川成都,寻找王建平的两个朋友许文华和周勇。他们是王建平生意场上的老搭档,对从麻黄草中提炼麻黄碱的技术,掌握得十分娴熟,可以说没有他们,后来的一切都白搭。为了取得两人的信任,胡军拿着借来的钱,请他们好吃好喝。此时,得知胡军出狱了,前妻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找到工作没?胡军搪塞道:“找到了,在一家公司当主管,是以前的朋友给找的,等挣了钱我寄给你,你存着给儿子结婚用。”
  2012年8月,王建平也出狱了。出狱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胡军,并赶到四川成都和他会面。当晚,为了给王建平接风,许文华、周勇等四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四人就他们的计划拟定了详细的步骤。经过计算分析,他们大致得出,每300公斤麻黄草可提炼出1公斤的麻黄素,1克麻黄素就可以提炼出0.75克的冰毒。利润非常可观。王建平和胡军跟许、周二人商量好,以每吨麻黄草提炼3公斤麻黄素为基数,超出部分与许、周二人平分,作为报酬。在高利的驱使下,许、周二人高兴地加入进来。几人密谋商议之后确定,由许文华和周勇负责麻黄草提炼这一块的技术支持,王建平负责购买麻黄草和提炼成品的销售,而胡军则负责一些工厂的细节工作。确定好这一切后,胡军一伙来到了新疆,因为新疆地方偏僻,人少地广,就算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也不好查,最主要一点,那里人杂,利于麻黄碱对外销售。
  胡军的亲人有不少都在新疆生活,其中表姐就住在新疆阿克苏地区阿拉尔市生产十五团四连。胡军一伙四人来到新疆后,他马上联系了表姐,告诉她自己出狱后想做点小生意,但需要表姐帮忙给自己租个场地。
  表姐问他做什么生意。胡军解释说:“我有一个朋友,之前是做药材生意的,我们俩想合作开个小公司,从中药中提炼一些治疗感冒咳嗽的药,你也知道,现在中成药特别吃香,它副作用小,病人都信得过。”考虑到表弟出狱后,生活很窘困,表姐爽快地答應了,把自己家里两排共12间空房子廉价租给了弟弟,并帮弟弟在当地找了几个帮手,来给他打一些短时工。
  找好场地后,胡军一伙人很快便开始了他们的发财大计。2012年9月下旬,王建平从内蒙古赤峰市购买了20吨麻黄草,运至新疆阿克苏地区阿拉尔市十五团。胡军和雇佣来的帮手在租来的生产基地里,很快便进行麻黄素的提炼。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提炼加工,共提炼麻黄素30余公斤,共售得70余万元。拿着分来的20万元,胡军高兴极了,他很快便给前妻打去了电话,怕前妻起疑心,他决定先给他们打去5万元。谁知,前妻坚决不要,让他自己留着养老。胡军既心酸又感动,他决定把钱攒够,然后给儿子买套婚房,到时自己就抽身。
  之后,胡军等人疯狂地购入麻黄草,然后提炼出麻黄碱销售。这些药草多数来自赤峰市和河北的药材商人郭立和缪峰处。药草运来后,位于新疆阿拉尔市的生产基地,便不停歇地进行提炼和加工。随着药草提炼的增多,加工药物的刺鼻味道引起胡军表姐的注意。她开始警惕,询问胡军:“你跟姐说你这究竟是在生产什么药?怎么味道那么难闻?”胡军有些紧张:“姐你在想什么呢,这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咳嗽药,药又不是香水,哪有那么好闻的味道!你要是不信,干脆我给你拿点感冒药,你回家吃吃看。肯定是有效果的。”“那药物也不能那么刺鼻啊,你闻闻这熏死人的味道,哪像药啊?你那个什么药材商人,到底什么来路啊?你那么大岁数人了,可得长点儿心。咱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千万不能再干什么害人害己的事了。”
  听表姐这么说,胡军心里很别扭,但是他依然装做轻松的样子:“姐,你放心吧,我自己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胡军的话打消了表姐的顾虑,她不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可随着麻黄碱产量不断增多,产生的药渣也不断堆积,这些药渣堆在路边,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特别是天热的时候,方圆几里地都能闻到。周围路过的居民都纷纷提意见,甚至闹到了厂里。胡军没办法,只能减少麻黄草的提炼。可这样一来,货源供不应求,眼看着有钱不能赚,大家伙心里都很着急。胡军喊来王建平,两个人一合计,决定把生产基地搬到江苏泰州。胡军在泰州生活过多年,有一个非常好的老朋友林峰,是很可靠的人。林峰的老房子位于泰州市医药高新区凤凰街道振兴社区十三组,地处城郊结合部,旁边有一条国道通过。深思熟虑之后,胡军带着生产的重要设备,和王建平、许文华、周勇等人来到了江苏省泰州市。

泰州建“分厂”


  来泰州之前,胡军先跟林峰打了个电话,对方爽快地答应了。可到了之后,看着朋友神神秘秘的模样,林峰起了疑心,他悄悄把胡军拉到一边,问他究竟在做什么?知道瞒不下去,胡军说了实话。为了封住朋友的嘴,胡军给了他一些钱,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连累他。见胡军出手如此大方,林峰动了心,他提出房子可以继续借给他们用,但自己得入股。胡军同意了。2014年2月25日,“泰州分厂”开始提炼生产。仅仅过了三天,泰州市高新区公安局周山河派出所民警接到群众举报,称某农家后院总是发出异常刺鼻的气味,隔很远都能闻到,他们怀疑是黑作坊。这个报警电话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他们很快介入调查,来到城郊结合部的林峰家。
  从院外看,这个普通青砖的平房很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一个院子将它与外界隔绝开来,蓝色的大门紧闭着。在房子外,空气中都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异常刺鼻。民警敲了半天门,才有人过来开门。房间内,堆放着很多不知道名字的药草渣,还有盐酸、二甲苯等物品。一个工人说,他们正在生产一种止咳药。但是当民警一再要求查看他们的相关登记证书的时候,他们都支支吾吾,拿不出任何证明材料。经过简单询问,这个厂没有任何生产资质,也没有进行正式的工商营业登记,而且房间内堆积的药草外形类似于麻黄草的药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民警立即向上级汇报。医药高新区分局领导高度重视,立即会同工商、药监、市局禁毒支队工作人员赶往现场。
  经过现场查勘和检测,警方确认药渣系麻黄草的残渣。而这些人正在利用麻黄草加工提炼制毒物品麻黄素,并不是生产什么止咳药。警方当场控制住两名正在加工提炼麻黄素的犯罪嫌疑人叶某、房某。胡军、王建平等四人当时不在场内。胡军被抓后,警方得知,当时他们四人去了外地找销路去了。
  在现场,民警查获616公斤已经使用过的麻黄草、16.4公斤未使用过的麻黄草,正在提炼的固液混合物约4331.7公斤,以及用于加工制造提炼麻黄素的粉碎机、加热炉、不锈钢桶、脱水机等制毒设备。次日,民警又在废弃的厂房后缴获了5.02吨麻黄草。
  2014年3月4日,泰州警方和食药监部门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全力抓捕犯罪嫌疑人。2014年3月7日下午3点,根据联合专案组搜集的线索,在成都,民警将犯罪嫌疑人胡军和林峰抓获。一个横跨河北、四川、新疆、江苏、内蒙古,非法买卖制毒物品的犯罪团伙逐渐浮出水面。
  根据胡军的交代,他们从河北、内蒙古等地购得麻黄草后,提炼出麻黄素,再卖到黑市。在随后的三个月时间里,联合专案组先后辗转江苏、四川、新疆、河北、内蒙古等五省,成功抓获了11名犯罪嫌疑人,目前只有王建平在逃。经查,短短一年多时间,该团伙共销售了1吨多的麻黄素,按照每公斤4.5万元计算,涉案金额逾5100万元。
  被抓后,胡军一再要求能见前妻一面,可得知他再次被抓入狱,前妻狠心地没有给他带来只言片语。2014年7月11日,江苏省泰州市高新区人民检察院以制贩毒品罪对胡军等11人批准逮捕。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
  (文中主人公均为化名。未经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转载、网摘)
  编辑: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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