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身在官场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身能由己,张子诚何以会最终走向绝路呢。
　　这篇原名叫《宣传部长》的小说,讲的是在另一个县决然揭开矿难盖子的代县长陈默,在被人代会选下来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到陇水县任正县级宣传部长。
　　在陈默没有到陇水之前,陇水对他揭开矿难盖子的做法是一片叫好声。但当陈默初到陇水,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人说他是个刺儿头,惹祸宝;也有人说他是作秀,沽名钓誉;还有人说,他来陇水,恐怕不是陇水之福。
　　经过落选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周边人的异议之后,陈默开始适应官场,最终借乌水河污染事件,通过一系列运作,当上了县委书记。与陈默相反,张子诚从当选副县长起,就一直没有改变过,最终因为乌水河污染事件走向绝路。
　　可以说陈默与张子诚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两人几乎都面临同样的事情,但两人的命运与结局却截然相反。
　　当张子诚在最后一跃而下时,表面上是因为网络舆论凶猛,其自身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其实作者要说的是张子诚之死远非如此简单。应该说,当年张子诚反对在河上游建厂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即便不是污染事件,也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事件,反正,他会因为一些事情被踢出官场,其区别只在于结局是否会如此悲惨。原因很简单,用张子诚自己的话说,“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官场有一个“螃蟹模式”,也就是说身处官场的人“就像一堆螃蟹,你夹着我,我勾着你”,相互牵制相互制约。这种模式着眼的不是权力的制衡,而是关系的平衡;它制约的也不是权力,而是人。其结果是,处于这种模式中的“螃蟹”们,都被捆得结结实实,谁也动弹不得,谁都做不成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局面:从相互牵制变成相互勾结,变成所谓“官官相护”。当然,你可以说,它造就的是一种僵死的、没有生气的局面,但是对于身处其中的“螃蟹”们来说,则有可能是安全的局面。不是说不做事就安全,而是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制约我,我制约他,如果缺少了我这一环,你如何制约他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旦当某个官员独立于这个模式之外,那么,他对于其他官员来说就是孤家寡人了,没有价值了,就如同张子诚一样。所以,对于这些“螃蟹”们来说,最可怕的可能不是被人牵制,而是不被人牵制,完全独立于这个模式之外。
　　独立于这个模式之外,只是张子诚走向其最终结局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他犯了一个错误——当他在雨夜中,断然拒绝回去救人时,此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由他了。虽然“事实也证明,如果没有张子诚的严令,返回寨子里去救人的所有人都将遭受厄运。但是,有很多时候,人们是不愿意去深究这一切的,对于这个体制来说,某些时候英勇献身比权衡利弊减少牺牲重要得多。”
　　张子诚犯错了,也就是说别人制约了他,但是他没有制约别人。于是,他就不得不“被出席”新闻发布会,尽管在这之前他一直极力反抗。但是既然他独立于“螃蟹模式”,没有制约他人,他的反抗就是徒劳的。在这之后,就是他不由自主地成为替罪羊。
　　张子诚最终被一系列身不由己的事件逼到了绝境。他和陈默不一样,不是发现不可能改变身边的环境时,就试着去适应它,他是一直不断地反抗,一直不断地抗争。不过,当他被置于舆论漩涡,发现自我无人过问时,绝望于无力改变官场的他才最终走向死亡。
　　对于张子诚的死,作者写道“真正悲哀的是,国人皆言可杀,未必就是犯人;国人皆言可亲,未必就是好人。”是啊,对于尚不是很透明的官场,对于身不由己的官员,外界谁又能说自己看清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