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密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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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抽了五十年的香烟,终于遭到了老天爷的报应。前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梗击倒,后遗症就是记忆力大打折扣。不要说几十年前经历的往事,就是前二天还能脱口叫出的姓名、地名,现在竟然会想了半天也叫不出来了!这使我内心非常惶恐……但是,前几天,却出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竟然回到了密马龙!
  天啊!密马龙!这是我五十年前到过的地方。对我来说,它绝对不是一个地名那么简单。因为,密马龙是和铁道兵、和铁道兵杨连弟连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和杨连弟连官兵交融相处的这段生活,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它却是几十年中我人生最珍贵的记忆之一!我愿意让它静静地留在记忆深处而不去惊扰它……令人心碎的是,脑梗以后,我痛苦地发现,它已经和很多陈年往事一起,从我的记忆中由慢慢淡化到快要彻底消失了,我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但是,昨夜在梦里,密马龙却又那么鲜活地重现了!那连绵起伏的群山,那夹峙在两座高山之中的气势雄伟的成昆铁路的一座桥梁工地,那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杨连弟连的官兵,倾注了多少血汗筑成的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桥墩,那杨连弟连的官兵和我们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青年锻炼小组的五个年轻人融为一家人而共同渡过的日日夜夜……都一一在梦里展现了出来!梦醒时分,我发现我的枕头上一片湿润!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这时要回到我的梦里来?我开始不断地追问自己,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后来,我想,这会不会是在警示我,要我趁现在对它还残存一点最后的记忆时,将还能想起来的一切,赶紧写下来,否则,当这点记忆也荡然无存时,这将真的成为自己人生中无可赎回的罪孽!于是,在花了一点心血之后,便有了下面这篇文字……
  密马龙,这带点神秘色彩的三个字是一个地名,它位于云南省禄丰县,一条通往境外的公路就从它中间穿过。它算是一个乡还是一个镇,我说不清楚,反正除了公路边上的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小卖部外,我在周围还没有看到一间像模像样的屋子。我相信,如果不是当年那个突然降临到我身上的、让我和铁道兵杨连弟连相处几个月的工作任务,我将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它发生什么关联……
  1965年年初,这已经是那场横扫天下的所谓“大革命”即将爆发的前夜,文化战线、尤其是电影战线的形势已经变得非常诡异。一道道发自最高的声色俱厉的指示和批示传达下来,一篇篇充满杀气的讲话和纪要发表出来,不要说电影战线的老同志,就是我们这些刚从大学毕业踏进电影厂大门的年轻人,也已经感到冬天凛洌的寒风在向我们袭来!我们要向何处去?我们不由得时时在问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天马电影制片厂党委挑选了一批青年同志开了一个会,宣布说:为了贯彻毛主席的要在现实斗争的笫一线去培养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的指示,党委决定立即成立若干个青年锻炼小组,真正沉到工、农、兵中去,在工农兵火热的斗争生活中去接受教育和锻炼,培养电影事业的可靠接班人!党委的这一番动员,不禁一下子就扫荡掉年轻人心上的阴霾,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党委宣布了人员的分组名单:由宋崇(导演)、应福康(摄影)等同志到海军东海舰队导弹快艇部队,由石晓华(导演)、姜思慎(摄影)、吴本务(美工)等同志到黄山知青茶林场、由徐伟杰(导演)、翁诗杰(中共党员,摄影)、莫惠乾(制片)、斯民三(美工)和照明小徐等同志到铁道兵的三线建设工地去。
  铁道兵是什么兵?是专门保卫铁路的铁道卫士?还是干什么的兵种?三线建设工地这是什么样的工程?三线建设是建在什么他方的?为什么把它叫做三线建设工程?对三线建设我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当徐伟杰代表我们把这一个个的问题去问党委时,党委的同志朝我们笑笑说:“你们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们只有到了大西南,找到三线建设总指挥部和铁道兵总指挥部,就都清楚了!”
  年轻的我们凭着一股革命豪情,在没有弄清基本情况,心中揣着一个巨大的谜团的情况下,带着拍摄纪录影片的器材,乘上了西去的列车。我们先后到了贵阳,成都,昆明,拜访了三线建设总指挥部和铁道兵总指挥部。总指挥部的首长对我们这小小的五人小组非常重视,热情地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有关建设大三线工程的整个背景。
  原来,就在1964和1965年间,毛泽东主席根据当时严峻的国际斗争形势,在多个高层会议上都反复强调:对全国地区要作一、二、三线设防的战略决策,第一线是沿海,第二线是包钢、武钢、兰州,第三线是攀枝花(钢铁厂),原子弹时代,没有后方不行!他说:“我们的工业建设,要有纵深配置,不搞,我总是不放心,打起仗来怎么办?攀枝花建不成,我睡不好觉。”而与此同时,与攀枝花钢铁厂建设密切相关的铁路交通大动脉成昆线(从四川成都南下到云南昆明)的修筑,也由毛泽东及时提了出来:“成昆线怎么样?要快修,要多修工点,50个工点少了,搞60个点,再不够开100个点,总而言之,成昆线要快修……”
  在毛主席发出这些重要指示以后,党和国家领导人周恩来,邓小平,彭真,薄一波,李富春,程子华等都对三线建设进行了实地考察和作出重要部署,一批冶金、铁路、水电、矿山等重点项目已经先后在云、贵、川、陕的三线铺开,成昆铁路由昆明至西昌的北线就交给铁道兵负责建造,现在正建设得热火朝天……而这一切,因事关国防大计,现在对外都是保密的……
  原来是这样!瞬间,真的就是随着首长介绍的瞬间,我们心中的那个大谜团,变成了激荡汹涌的激流,冲出我们年轻人的心中,一路高歌奔腾向前而去!
  就在铁道兵总指挥部首长接见我们时,首长亲自决定,把我们这个组安排到铁道兵一师一团一营一连,也就是铁道兵的功勋连队——杨连弟连,这是一支造桥的专业连队,现在正奋战在成昆线上,在建造一座成昆线上最高的桥梁,工地就在一个叫密马龙的地方。
  还有什么好说的!铁道兵!成昆线!笫一高桥!功勋连队!我们恨不得一步就跨到那个叫密马龙的地方,立即融入到杨连弟连去接受英雄连队崇高战斗精神的洗礼!我们先见到了一营营长何占芳。是他,给我们拉开了关于杨连弟,关于杨连弟连的战斗精神教育的序幕!   何占芳在铁道兵里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杨连弟的亲密战友。在抗美援朝战场的铁路运输线上和杨连弟等铁道兵战友并肩战斗,冒着敌人狂轰滥炸的硝烟炮火,不分昼夜连续战斗抢修铁路,修了炸,炸了修,再修再炸,再炸再修,反复较量,不屈不挠,终于粉碎了敌人妄图利用先进的空军武力和强大的炮火支援,把我军的后勤补给全线切断的绞杀战,筑起了一条令全世界震惊的炸不烂、打不垮的钢铁运输线,保证了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浑身都被敌人炸弹碎片击中的杨连弟,最后终于倒在战友们的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修路的工具……
  眼睛微微泛潮的何占芳看着我们说:“今天,我们欢迎你们到我们铁道兵里来,到杨连弟连来,让你们亲身感受我们铁道兵、感受杨连弟连的同志们的战斗精神,并不是指望你们五个人,能帮我们修多长的铁路、架多长的桥梁,说实在的,怎么修路怎么架桥你们也不懂……我们只是要请你们做一个见证,证明我们新时代的铁道兵,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一定能继承杨连弟同志的战斗精神,在新的战场——大西南的大三线上,再造一条打不垮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我们就在何营长这一番话的感召下,由他带领来到了杨连弟连的驻地,也第一次踏上了密马龙的土地。
  当我们看到这被两旁的大山夹峙的宽阔的山谷时,第一眼被吸引的就是那从山谷的谷底向上威武矗立的一排高高的桥墩!桥墩附近的山谷谷底窄小的平地上有几排低低的营房,这就是杨连弟连的驻地。这时,我们不禁有一个疑问从心底涌了上来:既然是造桥,而且是这么高、这么长的大桥,那么水呢?水又在那里?我们在这个山谷里怎没有看到一点水?“逢山开路,逢水架桥”,这不是我们的常识吗?没有水架什么桥呢?面对我们提出的疑问,杨连弟连的连长轻轻笑了,他说你们是从上海来的,那里是江南水乡,出门就见水,水上不架桥,人就走不了路。而这里是大西南,出门就见山。人过不了山,也走不成路。成昆铁路最大的特点,就是要在群山中间穿行,过了一座座山头,就是山头和山头之间的有宽有窄的山谷壑口,我们的铁路要通过山头就得在山体中间挖隧道,要跨过山谷壑口就得在壑口上方架桥梁,这壑口下面虽然不一定是江河也可能没有一滴水,但不架桥梁火车就是过不去!将来成昆线通车了,往往是火车出了隧道口就上桥,过了桥就钻进下一个隧道。你们看,我们的密马龙大桥两头的大山上,不是兄弟部队正在开挖的隧道工地吗?密马龙大桥的两头就连接这左右两座大山的隧道的出入口。
  “啊!……”我们发出了深深的惊叹!也就从这一天开始,我们融入到杨连弟连里去了。笫一天,指导员派了两个战士来,说是带我们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又特地吩咐战士要带上一支枪,于是,我们就兴高彩烈地跟着小战士出发了。
  我们先去右面的山坡,只见这里从最上面的豁口开始,便有一条铺满碎石和卵石的干枯的河床逶迤而下,战士对我们说:这是不知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泥石流遗迹,现在它是死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它可能会突然复活,它一旦真的复活,那破坏力是非常巨大的!我们一听到“泥石流”三个字,心头便不由一紧!因为我们在上海刚看过一部叫《泥石流》的科教片,银幕画面上出现的泥石流排山倒海、呼啸奔腾,的确有雷霆万钧、席卷一切的力量,让人惊心动魄!我们呆呆地看着脚下那条死的泥石流不知说什么才好,那位战士看到我们的神情,便非常放松地说:不怕!为保卫我们的大桥和造桥的人,我们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它的监测,一有动静便会发出警报!但也许等一辈子也看不到它复活……我们都笑了。
  我们又踏上了左面的山崖,这里从下到上是一片葱郁幽深的林木,我们拨开草丛好不容易走了几步,就被战士一把攥住,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战士向我们示意,要我们看脚下,这一看我们顿时惊呆了!只见深深的草丛里露出了半个金属夹子,战士说:这是猎人为捕猎野兽而设下的机关,如果你不当心踩着了,你的脚就会被夹子紧紧夹住,根本挣扎不出来!而正在此时,似乎随着一阵微风,我们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种野兽的腥臊臭味传来,好象就发自旁边。那位带枪的战士早已把枪下肩牢牢地握在手中,眼睛在警惕地四下搜索,我们只能迸住呼吸静止不动,过了好久,战士才放松地笑道:它已经离开了,这是它留下来的气味。人在这里还是小心一点好,野兽伤人的事我们不是没有看见过……
  最后,我们下到了谷底。谷底除了碎石和卵石以外,就是一条从山涯高处朝下流淌的涓涓溪流。战士朝我们神秘的一笑说:沿着这条小溪走上去,有一个你们猜不到的地方……我们都好奇地问他,那是什么地方?他缓缓地说道,是麻风病人村。我们一听真的吓了一大跳!对麻风病人我们虽然没有亲见过,但口口相传的传说却听到过不少,说它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传染病,谁被传上,就会从脸上开始溃烂,鼻,子,耳朵,嘴巴一样样烂下来,然后烂到手到脚。所以麻风病人是被隔离集中居住在所谓麻风病人村里的。战士朝我们笑笑说:我们刚来这里时,听说麻风病的传染性,尤其是我们每天要喝的这条小溪的水,就是从上面麻风村那边流下来的,真是害怕得不得了!后来上面特地派了医生来给我们上课讲解,才懂得,它根本没有传说中说得那么可怕!上边又指派专人负责经常来化验这条溪水,现在我们彻底消除了对麻风病的恐惧,一年中还上山去几次麻风村看望他们,给他们送慰问品……怎么样,你们敢不敢现在跟我上去看看?我们一听,便吓得朝后面缩,连连说:不敢!不敢!此时,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仅仅只隔了一个多月,我们会真的跟着连队捧着慰问品朝山上的麻风村走去了……
  一天,指导员笑眯眯地来到我们面前说:今天真是巧了!你们晚上可以到月亮坝上去看彝族青年男女跳舞,这是绝对应该见识一下的!看彝族青年男女跳舞?这真是意外的惊喜!于是我们就眼巴巴地盼着天黑。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明晃晃的月亮升了起来。两个小战士就来带路了,我们穿过工地面前的那条公路,绕过那座孤零零的小卖部,翻过一座小山坡,便看见下面有一块不算很大的平坝子,在月光辉映下果然看见有一圈穿着民族服装的青年男女,在民族乐器的伴奏下,踏着欢快的节奏,边唱边跳,他们那个圈子一会儿收小,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化成几个更小的圈子,情绪显得又欢快又热烈。但过了一阵他们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音乐停了,舞步也停了,他们把头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来,大概是商量这舞怎么跳下去。这时,我们便对徐伟杰打趣说:“伟杰,快!你是导演,你去帮他们导一导!”徐伟杰笑着回答说:“去你的!你当我是王家乙啊!”(王家乙是著名电影导演,当年轰动全国的描写云南白族青年男女美好爱情的电影《五朵金花》的导演)   又一天收工后,我们和战士们一起回到驻地,炊事房的一个小战士笑眯眯地对我们说:“今天晚饭给你们吃一样好东西,你们肯定从来没有吃过……”我们再三追问他是什么?他就是不肯说。开饭了,那个小炊事员给我们打来了一大盆颜色通红的米饭。他笑着说:“我说的就是它,红米饭!你们没有吃过吧?”我们倒是真的没有见过、吃过,便问他这是怎么做出来的?里面加了什么宝贝?他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加,都是老天爷加的!原来是这几天连续下雨,我们平日每天打水的那条从山崖上头流下来的小溪,不但溪水陡涨,而且因为冲刷过周围的山石泥土,把大量红色的矿物质和泥砂也带了下来,用这样的水做饭,便成了这红米饭。这时,我们看周围的铁道兵都在香喷喷地吃着这红米饭,便也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我们初步融入到杨连弟连的战斗生活里去之后,我们便考虑把拍摄纪录影片的任务提上日程,它不但是我们青年锻炼小组在生活实践中锻炼自己的重要课题,而且现在更是何占芳营长对我们的重要嘱托!于是,徐伟杰和翁诗杰商议了一个拍摄大纲,莫惠乾和连部领导商议了一个摄制方案。总的原则就是一条,一切都要反映真实的生活原貌,决不摆拍,决不造假。
  按照拍摄大纲,我们首先要拍摄的是杨连弟连的战士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情景。从实际情况来说,当时,军队和全国一样,虽然已经出现了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热潮,但还是处在自觉要求、自觉学习的健康发展的良好阶段,远远没有走到后来席卷全国的那种“早请示”“晚汇报”“狠斗私字一闪念”等等追求形式和制造各种程式和花架子的地步。所以,每当我们看到杨连弟连的战士们,在工余休息时,会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装帧朴素大方的老版本的《毛主席语录》,自己默默地读起来,或者二、三个人低声讨论一阵。我们都不禁非常激动,觉得这是完全没有哗众取宠之心的出自内心需要的行为,我们一定要通过镜头画面把它反映出来。但是,说说容易做时难,因为我们不是正规的摄制组,配备的机器没备都很简单初级。要想在采光条件、照明条件都很不理想的施工现场或住地营房里,拍摄出清晰理想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画面,简直是不可能的。徐伟杰和翁诗杰为此伤透了脑筋,他们经过多次试验,终于确定了要采用二次曝光的方式来拍摄,才达到了理想的画面效果。当然,这就需要多付出几倍的精力。
  在我们来到杨连弟连的时候,其实,密马龙大桥的主体工程都已结束,所以我们已经不能拍摄到他们大规模施工的壮观场面。现在要施工的是一部分配套工程。施工现场虽然不及大场面那么壮观有气势,但只要用心体验,还是可以发现,有些场面也足以可以展现杨连弟连的指战员的奋斗精神和战斗风貌。那天,我们看到要在几十米高的已经浇注完成的四号桥墩中段进行施工,以便安装临时的机械装置。因为光光的桥墩侧面上根本没有施工者可以立足的地方,两个风镐手是身上绑着粗粗的绳子,从桥墩顶上放下来,没有倚托地双手抱着风镐在桥墩侧面打炮眼。风镐发出震耳的“突突”声,风镐手的全身都在震动颤抖,但见他们双眼血红、咬紧牙帮在坚持施工……此时,我们在下面仰望着他们,心里真是无比激动!翁诗杰已经和徐伟杰在一旁轻声商议应该怎么拍下来。陪着我们的指导员对我们说,这是你们看到的,还有你们根本看不到的……你们知道了,就更能明白我们杨连弟连的每一个战士,都是铮铮铁汉!说到这里,指导员的声音有点喑哑了:“你们知道吗?做一个合格的风镐手,在初学的时候,他们要付出多大的牺牲,精神上的和身体上的牺牲!风镐手抱着‘突突突’叫的风镐一整天,这种连续不断的强烈震动,一开始,身体神经肯定适应不了,晚上睡觉时,年轻的小战士的精液便会不自觉地狂喷出来,你们都是男人,应该会懂,这对他们心理上身体上的伤害,有多大!但是,他们没有一个退缩的!”听到这里,我们的眼睛都泛潮了……翁诗杰大喝一声:拍!一定要拍!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说着,他抱着摄影机就朝四号桥墩冲去!但,他被指导员一把拉住了,指导员笑着说,你们的心意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安排了两个攀爬高手,保护你从三号桥墩爬到二十米高度,从这里拍四号桥墩的施工场面就看得很清楚了……
  我们目送着抱着摄影机的翁诗杰,从三号桥墩的施工简易铁梯朝上面一级一级攀爬,他的身后是两个铁道兵战士紧紧地在护卫他。到了预想的高度,铁道兵就用保险带把翁诗杰紧紧地拴在桥墩的简易铁梯上。翁诗杰拿着摄影机朝四号桥墩上的两个风镐手看了一下,满意地朝下面的我们点了点头。四号桥墩上的两个铁道兵,紧抱着的风镐发出的“突突突”的声音震响着,三号桥墩上,被铁道兵紧紧护卫着的翁诗杰手中的摄影机镜头在紧咬着他们拍摄,我们在下面仰望着他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两个月后,我们含泪告别了杨连弟连,也告别了密马龙……
  我根本没有想到,整整十年之后,我奉命为创作剧本《关山万里》,要从昆明坐火车到渡口的攀枝花钢铁厂去。在火车上我看到了一张成昆铁路的火车时刻表,我一眼就发现上面列着的一个小站站名是“密马龙”,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十年前经历的一切好像要朝我奔涌而来……时刻表上标着的车过密马龙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我就从卧铺上爬了起来,也没有告诉同行者,便选了一个靠窗的坐位呆呆地坐着。火车果然是出了隧道就上桥,过了桥就钻进隧道,这样,离开我的密马龙真是越来越近了……在火车又一次钻出隧道口后,我听到火车车轮驶上桥面的“空隆、空隆”声,车窗外面,在淡淡的月光辉映下,果然出现了我熟悉的密马龙的公路,房舍,树林,山石……只不过这一切好像只有十几秒时间,密马龙大桥就走完了。火车又钻进了黑洞洞的隧道,窗外的月光、景物就都消失了……泪水一下子涌上了我的眼睛……
  我心里想,从此以后,我大概真的是永远告别了密马龙……
  (特别说明: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已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全兵种整体转业为铁路工程局建制,从此,铁道兵作为一个兵种,已从人民解放军的序列中消失。但他们在历史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和立下的丰功伟绩将永远彪炳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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