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水浒传》招安思想的根本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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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水浒传》招安思想的根本错误不在于写了招安投降的结局,而在于肯定招安投降;在于不容许反对皇帝,不准另立新王;在于忠君思想压倒造反思想。
  【关键词】《水浒传》;招安思想;造反思想;根本错误
  【中图分类号】 I206.2【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671-1270(2011)01-0010-02
  
  《水浒传》是一部英雄传奇小说。小说通过写北宋末年宋江领导的农民起义发生、发展、壮大直至失败的全过程,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的种种罪恶,揭露了最高统治者及其解差,从中央到地方,官僚、劣绅构成了整个封建统治网络,压榨、剥削农民,“乱自上作”、“官逼民反”①,迫使农民起义。
  一、《水浒传》的积极意义
  作为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突出描写了农民起义的积极意义:除暴济贫、匡扶正义、扫荡恶棍、打击封建官僚。起义军由最初的拦路打劫,发展到攻打地主武装,攻打城镇,粉碎多次官军的围剿,三败高俅,两胜童贯,声威大振,世界罕见。
  小说表现了农民的理想:体现平均主义的社会生活。这虽然只是农民主义的空想,但整个山寨八方共域,异姓一家。都以兄弟相称,不分贵贱,无主仆之分,不问亲疏。在哥们义气之下,人人平等,各尽其能;纪律严密,人人可有私有财产。
  千百年来,人们对《水浒传》百读不厌、百看不烦,其原因就在于小说描写了中外罕见的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在于描写的梁山栩栩如生的英雄人物深深感动了读者。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认真研读,小说中却流露出不容许反对皇帝,不准另立新王的思想,以及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出现的招安结局。应该说小说肯定招安投降的思想是极其错误的,这种错误对整部小说来讲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瑕疵,却让读者感到痛惜和遗憾。本文试图揭示出这种错误的根源。
   二、招安思想的根本错误
  小说反映的最复杂的问题:投降招安问题。这是和作者的指导思想、世界观有着密切关联的一个根本问题。作品写了起义军最可悲和最可耻的结局:轰轰烈烈的起义发展壮大到了顶峰,却被引上了投降的邪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背叛了农民起义,充当了朝廷的走卒,镇压方腊起义。起义的三分之二的英雄在战斗中死去,最后胜利还朝时,一百零八人仅剩二十七人,结果却受奸害,卢俊义吃了放有水银的御膳,落河而死,宋江也被赐毒酒自杀,吴用、花荣双双上吊而死,整个起义军全部崩溃瓦解。
  仔细分析,梁山起义失败的原因极为复杂,有外部原因和内在原因。
  外因上:赵宋王朝自始至终都是用围剿的手段,企图消灭农民起义。所有的围剿失败后,改变了招抚政策欺骗、引诱起义军投降。
  内因上:首领宋江推行投降政策。做首领后,他把投降思想在起义军中传播。加之这支队伍中虽然有造反突出、起义坚定的劳苦人民,但却有很多人曾经都是王府中的重要官吏,他们反抗压迫,但多数人却存在严重的封建正统思想,他们对旧朝念念不忘。所以,当统治者用笼络的手段来对付他们时,他们便动摇了,终于接受了招安。这就必然导致起义的失败。
  起义失败,除外部原因和内在原因外,更有其最根本的原因。这就是:小说体现出的作者在指导思想、世界观上肯定招安投降。正是这一关键思想维护了赵宋王朝的统治地位,不容许反对皇帝,不准许另立新王。这是作者不可逾越的主观原则。正因为这个原则,作者肯定了招安投降。作品全面肯定了宋江的投降思想和行为,尤其对宋江不称帝、不另立新王朝作了大力歌颂。
  宋江作为梁山第三任领袖,是作者全力歌颂的理想人物。作者把他神化为“天魁星”(第七十回)②,即六星之主。只有他才能做山寨之主。上梁山前,他同情人民疾苦,憎恨贪官,博仁厚义,被称为“及时雨”(第十七回)③。他对官府有反抗情绪;上梁山后,他善于发挥各人之长,礼贤下士,谦和待人,团结众英雄,并提出“替天行道” (第七十回)④的口号。在他的指挥下,起义军攻城杀府,扩大了根据地,他争先士卒地参加战斗,充分展示了他的策略思想。在很多次战役中,表现了他的坚决性和指挥才能。他对梁山泊革命队伍的组织和建设有着卓著的功勋,这些都是符合农民起义军的利益的。宋江作为农民起义的领袖出现,这是客观的事实,是应该肯定的,但他自始至终不是一个彻底的革命者。一方面,他身为封建官僚的押司,懂得官府的手段,对官府有逆反心理;另一方面,忠君报国思想强烈。上梁山后,他仍企图建立功名。他主张反贪官、反地方残暴势力、反朝廷奸党,但不反皇帝。在五十七回“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中,呼延豹被俘时,宋江口口声声说:“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⑤。在七十回“忠义堂碣石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惊恶梦”中,面对一百零八人,宋江也没有忘记告诫大家:“惟愿朝廷降恩光,赦免逆天大罪,众当竭力捐躯,尽忠报国,死而后已”⑥。为了招安,他不惜派人走军师之妓李师师的门路,企图见到宋徽宗;为了招安,高俅被俘后,他跪在高俅膝下希望高俅拯救他们深陷之人。辉煌的胜利倒加速了投降的到来,争取接受了招安,招安导致了起义的变质。宋江临死也不忘效忠朝廷:“宁愿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第一百二十回)⑦。作者充分肯定宋江的招安投降,来体现他的思想倾向。
  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这是宋江一贯的思想,更是作者的指导思想。宋徽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在做皇帝前,就是一个浪荡皇子,整天饮酒作乐、放荡踢球,不务正业。做了皇帝后,更是荒淫无耻,不理朝政,纵容贪官污吏作恶危害百姓。还大兴土木,搜掠奇花异石,建造自己的乐园。他已有三宫六院,还要逛妓院,找妓女,把李师师定为官妓。还把一个浮浪子弟出身的、寸功未有、只会踢球的高俅提升为太尉。正是由于皇帝的荒淫,加之有这些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把整个社会弄得暗无天日,百姓民不聊生,走投无路,才使得一批忠义之士不得不“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第三十六回)⑧。小说虽然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斗争,但对赵宋皇帝却产生幻想。宋江“忠君报国”的思想也始终不变,而且极为强烈,上梁山后都没忘记建立功勋。他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第七十回)⑨,就是要忠于赵宋王朝。
  宋江不反朝廷,也不容许别人反朝廷,这在于梁山起义的思想整个来说是模糊的。他们一方面要和朝廷作死对头;一方面又要“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第十八回)⑩。因此,对反朝廷的弟兄,宋江是不放心的。李逵是一個造反最突出,起义最坚定,坚决反对招安投降的人,他对起义事业赤胆忠心。在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中,李逵听到重阳节“菊花会”上,宋江酒后所作满江红中“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时,他“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只一脚,把桌子踢起,攧得粉碎”⑾。他敢于撕碎招书,痛骂前来招安的钦差。对这样一个具有坚决反抗精神的人,宋江总是放心不下,临死还担心他造反,担心他破坏招安的大事,因而欺骗他,让他饮毒酒而死。忠君思想压倒了造反的思想。
  为了映衬宋江的忠义和不称帝,肯定宋江的招安投降,小说中凡是反朝廷、想另立新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如写托塔天王晁盖,他是梁山第二任领袖,这是一位比较好的领导者,他的反抗精神很强,江湖上享有盛名。劫取生辰纲,第一次显示了晁盖的革命精神和领袖才能。他上梁山后,礼贤下士,打击官府,扩大了起义队伍。他做山寨王之后,革命事业非常兴旺。作者虽然未否定对他对梁山所做的一切,但由于作者思想的局限,却否定了晁盖的敢于称王,敢于和大宋皇帝做个死对头的想法。因而在五十九回“公孙胜芒砀山降魔,晁天王曽头市中箭”中,作者让他中箭身亡,并把他排除在一百单八将之外。作者之所以要让他早亡,一方面写他作为山寨之主,战争中理当义无反顾、一马当先;然而这一次出征,本已有预兆,出征前“风折军旗”⑿,众人都劝阻晁盖,偏宋江一反常态不加阻拦,还密叫戴宗下山去打听消息。作者突出写晁盖性格急躁、莽撞、策略思想、组织才能不足,轻易相信僧人的话而上当遭埋伏,并中毒箭身亡。另一方面,作者更以此衬托宋江的谋略,为宋江接替首领之位作了自然地过渡。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反朝廷、反皇帝的急先锋,他要称王,所以作者安排他早死。同时,也是为了把宋江作为理想的不反朝廷、不反皇帝、不称王的起义军领袖来加以歌颂。
  再如写方腊。方腊是当年活动在我国南方的一支农民起义军的领袖,这支起义军规模宏大,已经占据了江南半壁河山,开始建年称号,与北宋王朝分庭抗礼了。方腊起义军是革命性最坚定的,他们坚决同朝廷抗争到底,许多将领在战场上都是誓死如归、绝不投降的。然而像这样的起义军领袖,作者非但没有对他进行肯定和颂扬,反而让朝廷利用招安投降后的宋江来剿灭他,让他死在同为农民起义军的手里。方腊的悲剧性在于:他革命坚定,不仅反朝廷,与朝廷势不两立,更要另立新王。所以朝廷必须剿灭他,而且是宋江起义军将他剿灭的。征方腊胜利后,对宋江起义军中不想招安投降的将领来说也是一种沉痛的打击。如:林冲胜利后忧郁病死在途中;武松胜利后作了僧人;鲁智深最惨,他有智慧,通达万事,头脑最清楚,闯荡江湖从不吃亏,无往而不胜。鲁智深本来想回寺庙,可偏偏方腊兵败和他相遇。擒方腊后,他很痛苦,别人要为他赏功,可他却认为是自己的耻辱,而以自杀了却自己的一生,以此来洗涤他擒方腊的罪过。
  综上所述,《水浒传》通过描写宋江领导的起义军的发生、发展、壮大及招安投降结局的全过程,深刻揭示了“乱自上作”、“官逼民反”⒀的主题,这是小说的积极意义所在。但小说对宋江的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不另立新王作了大力歌颂,对宋江的招安投降则作了充分的肯定和赞扬。由于招安,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正值发展壮大时却变了质,走上了邪路;由于招安,宋江充当了朝廷的走卒,充当了急先锋,剿灭了同是代表农民利益的方腊起义军;由于招安,起义军全部土崩瓦解。这正是《水浒传》肯定招安投降思想的根本错误所在。
  
  【注释】
  ①郭兴良、周建忠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下册,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0年4月第1版 P169第3段:小说描写“乱自上作”、“官逼民反”的主题思想和农民起义发展的历史规律。
  ②《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七十回 P546:天魁星呼保义宋江。
  ③《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十七回P129: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
  ④《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七十回 :P549挂上忠义堂、断金亭牌额,立起替天行道杏黄旗。
  ⑤《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五十七回P455第2段。
  ⑥《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七十回P545第1段
  ⑦《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一百二十回P第1段。
  ⑧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2版 P41: 爪牙走狗,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把整个社会弄得暗无天日,民不聊生,不反抗就没有出路。于是,一批忠义之士不得不“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
  ⑨同(4)。
  ⑩《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十八回“林冲水寨大拼火,晁盖梁山小夺泊”P137阮小五唱的渔歌: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報答赵官家。
  ⑾《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七十一回 P561第4段。
  ⑿《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第一版,第五十九回 P468第3段:饮酒之间,忽起一阵狂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
  ⒀同①
  
  【参考文献】
  [1]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2版。
  [2]郭兴良、周建忠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下册,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4月第1版。
  [3]施耐庵著,《水浒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
  
  【作者简介】常业安,男,汉族,云南昭阳区人。1957年生。昭通师专中文系高级讲师,学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普通话、儿童文学教学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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