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抛洒采石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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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刘忠树就被父亲送到县城火车站。临上火车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忠树,到了广东见到你表哥卷毛,要尽快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好好干,要像你表哥那样,春节时带个媳妇回来……”
  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已经28岁的刘忠树心里酸酸的,他默默地点头。此时,他才猛然发现,父亲比以往苍老了许多!父亲已经两鬓斑白,面部皱纹如溪。看到这些,泪便从他眼眶里簌簌流了下来。
  “爸,我知道了。您老就放心吧,在家好好保重身体!”刘忠树抹着泪说。
  父亲一直看着火车开远,也老泪纵横。刘忠树先前一直在贵阳和重庆两地打工,为了挣钱赡养二老,以及供妹妹上大学。这回他是从贵阳回家奔丧的。天灾人祸,母亲死于一场泥石流,父亲也受了重伤,家里四间瓦房倒塌……
  刘忠树安葬了慈母,又给父亲治好了伤,家园重建后,就舍近求远,去广东惠州的一个采石场打工,因为表哥黄卷毛在那里当班头。自从家里发生了灾难后,表哥黄卷毛非常同情,接二连三打电话回来,要表弟去他工地干活,还叫刘忠树的老爸也去守工棚,挣点轻巧钱。可刘父思念死去的妻子,要为老伴守灵。再说就读于大学的女儿暑假和寒假要回家,所以老爸誓言哪里都不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舟车劳顿,刘忠树终于到达了惠州宝峰山采石场。可到那天,天公不作美,下着蒙蒙细雨。采石场的工人们“扎雨班”,都聚在工棚里玩扑克、打麻将,个个显得悠闲自得,兴趣盎然。
  中午,黄卷毛受苏老板旨意,在镇上的“湘情酒楼”为表弟刘忠树接风洗尘。同去的有黄卷毛手下副班头肖二铁和采石场监工“一撮毛”。
  “湘情酒楼”是西山镇上最豪华的酒楼,是一个湖南营运商开的。黄卷毛带着刘忠树等三人坐在二楼的包房里,一副东道主的派头。黄卷毛把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唤来唤去,那种“居高临下”的情形,好像自己真是“上帝”了。黄卷毛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贴身穿着雪白的衬衣,打着紫红银星领带,脚上穿一双“老人头”皮鞋,煞是帅气。另外那个监工一撮毛和副班头肖二铁,也穿着非常整洁。但从他们脸庞黝黑,皮肤粗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表情,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帮经过“修饰”的农民工。
  监工一撮毛一把抓住那个身材苗条而丰满的女服务员的手,搓揉着说:“波妹,你的手好白啊,你帮我们这位帅哥倒杯酒嘛!等会我给你小费。”
  服务员把手轻轻抽出,妩媚一笑说:“毛哥,你好坏哟!哪回来本姑娘没给你斟酒?哪敢怠慢您的客人?”
  一撮毛的眼睛斜斜的瞟那女服务员隆起的酥胸。刘忠树初来乍到,不知道一撮毛与这个女服务员还暗中有一腿,只是心里已经感觉这家伙“花花肠子”多。
  刘忠树喝着酒吃着菜,不禁看了看表哥的表情。黄卷毛除了喝酒吃菜,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直正襟危坐。
  “表哥,你咋不叫表嫂来一起吃饭?”刘忠树突然问黄卷毛。
  黄卷毛却轻描淡写地说:“你表嫂在厂里坐办公室,包吃包住。”
  黄卷毛说后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随后又夹了一箸菜。一撮毛似笑非笑,刘忠树那笑有些蹊跷!副班头肖二铁见状马上把话题岔开,举杯说:“刘老弟,来,我俩干一杯。愿你空手出门,抱财归家。”
  “谢谢肖二哥,以后请多多关照!”刘忠树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
  在一片祝福声中,也在表哥他们车轮战术般频频碰杯之下,刘忠树足足喝了五大杯曲酒。刘忠树在两天两夜的旅途中只吃一个盒饭,喝一瓶矿泉水,致使现在腹中空空,不胜酒力。他已经浑身发热,脑袋昏眩。
  午饭吃到下午三点多,四个人放倒了五瓶“泸州头曲”,肖二铁还不尽兴,又唤服务员要再上一瓶,被黄卷毛喝住了:“兄弟,适可而止吧,我表弟初来乍到,先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如果没有吃好喝好,下次再来。”
  “黄哥说得对,刘老弟旅途疲劳。下次再来,下次再来啊。”一撮毛附和着黄卷毛说。
  午饭结束后,黄卷毛买了单,然后径直拉着刘忠树下楼。一撮毛和肖二铁还在桌边慢吞吞用牙签剔牙,磨磨蹭蹭的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个穿红旗袍、身材婀娜的服务员过来说:“二位老板,吃好喝好了,不到‘休闲屋’休息休息?”
  肖二铁一见红旗袍白嫩修长的大腿就眉开眼笑,两眼放光。一撮毛也用色迷迷的眼睛在瞧红旗袍隆起的胸脯,连声说:“好啊,好啊!”说罢便随红旗袍而去。
  黄卷毛出门打了一辆的,开到宝峰山脚下时,醉眼朦胧的刘忠树便问:“表哥,肖二哥他们怎么还没来?”
  “管他妈的,两个酒鬼,狗日的肯定又去找‘小姐’了。”黄卷毛忿忿地说。
  “唉,路边的野花不能采!挣了钱,娶个老婆成个家多好。”刘忠树说。
  “忠树,你觉悟蛮高的嘛!过些天,我叫你表嫂帮你物色一个,她们厂里大把的打工妹,任你挑选。”黄卷毛打着酒嗝说。
  “我哪有条件挑选人家?找个能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就中。”刘忠树说。
  “那好啊,工厂的扫地婆要不要?”黄卷毛戏谑道。
  “扯淡!我不相信表嫂的眼光那么差,把扫地婆介绍给我!”刘忠树还没见过表嫂的芳容,只听父亲说表哥去年在惠州认识了一位打工妹,春节带回家时,那女孩穿金戴银,漂亮可人。
  黄卷毛和刘忠树有说有笑,的士沿着盘山公路左弯右拐,终于到达了采石场工棚。刚下车,刘忠树见工棚门口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黄卷毛连忙打招呼:“苏老板,欢迎光临!”
  黄卷毛与中年男人一番客套之后,才向刘忠树介绍说:“忠树,这就是咱石场的苏老板,石坑村的大村长啊!”
  “岂敢,岂敢!小刘啊!我早听卷毛提起你,果真是条汉子啊!跟着你表哥好好干吧!我苏某人不会亏待你。”苏老板拍着刘忠树的肩膀说。
  刘忠树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连声说:“谢谢苏老板!谢谢苏老板!”
  苏老板打着哈哈,转身对黄卷毛说:“小黄啊,你那吃饭的单呢,我签了字,给财务小张搞掂。”
  黄卷毛摸出发票让苏老板签字。刘忠树看得直眨眼睛,他见发票上那歪歪斜斜的三个字,就像甲骨文也像蚯蚓。可以想象,像苏老板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占了天时地利,只怕扫大街都没人要。
  刘忠树随表哥走进工棚,见一帮工人还在床上打牌。黄卷毛发号施令,叫一个名叫李哼云的工人搭一间床铺,安排完毕后就独自回寝室睡觉去了。
  采石场有三个班头,在住宿方面,只有班头才有资格享受单人寝室。工人们称那是“总统套房”。其实单人寝室也只不过用几块木板隔开,屋子狭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简易的写字台。黄卷毛的寝室比其他两个班头的房间稍大些,屋里布置得也还算漂亮。自从黄卷毛“讨上”老婆后,这寝室就有了女人的气息。写字台变成了梳妆台,台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鲜花,以及女人用的各种美容护肤品。那张婚床上,被子折叠得有棱有角,还用一块网状绣花方巾搭在上面,煞是美观。
  李哼云很快用木板帮刘忠树搭好了一张床,刘忠树裹着被子倒头便睡,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大约晚上十二点,朦胧中,刘忠树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睁眼一看,竟是表哥黄卷毛站在自己的床前。
  “忠树,饿了吗?到我房间吃点东西吧,你表嫂下夜班买回来的。”
  “好的,表哥,我就去。”刘忠树坐起身回答。
  刘忠树下床整了整衣服,径直走进表哥黄卷毛的寝室。表哥指着坐在床沿上的女人介绍:“忠树,这就是你表嫂雅琴。春节来你家拜年时,你刚好不在家。”
  “你好!表嫂。”刘忠树内心有些亢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表嫂果然貌若天仙。
  “坐吧,表弟。吃荔枝。”表嫂雅琴笑容可掬地捧给刘忠树几颗荔枝,然后又拿起水果刀削苹果。
  “老婆,让我来。”黄卷毛一下接过水果刀,显得对雅琴怜香惜玉,呵护有加。
  刘忠树见表嫂两目含情,唇红齿白,有点像香港明星叶玉卿。特别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和那对硕大无朋的乳房,波浪起伏,春光无限。
  刘忠树默默地吃着荔枝,蓦然抬头,见表嫂在打量自己。他只好低下头去吃苹果。猛然间,他觉得有些尴尬。
  黄卷毛削完苹果,提着塑料袋出门扔果皮去了。刘忠树见表嫂还在打量自己,当他的目光与表嫂的目光相碰时,刘忠树的心像燃烧的焊条一样迸出了火花,脸蓦然羞红。可表嫂却很自然地笑了笑,说:“表弟,吃吧,吃吧。你们家乡没有荔枝吧?别客气嘛!瞧你身强体壮的帅哥一个,多让人羡慕啊。你表哥呢,我劝他少抽烟少喝酒,他就是不听。”
  “表哥从小就沾上了烟酒,很难改。”刘忠树局促地说。
  黄卷毛进屋的时候,屋内已鸦雀无声。又同表哥稍坐片刻,刘忠树便准备告辞。可表嫂却递给他一张纸巾,关心道:“表弟,擦擦手。经常来玩啊!”
  刘忠树回到床上睡不着,鼻子边还缭绕着那张纸巾的香味,感觉表嫂是个多情的女子。辗转反侧中,又看到表哥寝室里射出的灯光。
  刘忠树的床铺离表哥的寝室距离最近,用木板搭的房间,难免有小小的缝隙,即使是用报纸粘贴上。俗话说,哪有不透风的墙呢?黄卷毛屋里只要有轻微的响动,外面都能听见。
  刘忠树来采石场干了一个多月,他已经体验到了采石场干活的艰辛。天刚亮就要起床吃饭,出工还要走两里多碎石公路,好在有时候可以坐采石场的手扶式拖拉机,不然天天走这种路,累死了。
  刘忠树觉得整天与钢钎、铁锤、风钻、炸药、雷管打交道,比干建筑活辛苦。特别是爆破后,往山下掀石头,完全要使尽全身力气。用铁锤砸碎大石块,也要使出大力气;举铁锤与拿钢钎,刘忠树的手已经打起了血泡和老茧。碎石机碎石,他往输送带上放石块。碎石机轰隆隆的响,四处灰尘弥漫,弄得一个个灰头土脸。在这采石场工作也要分技工和小工,有技术才能去干扛风钻打炮眼,或者装药放炮的活。其中,工友李哼云就是装药放炮的高手,算技工。因为他小巧机灵,勤劳肯干,他一个人可以点燃15根导火索然后安全离开。采石场没有使用电雷管,还在使用九十年代点火爆破的传统方式。因此,李哼云的工资就要比其他技工多。
  一般放炮炸石都在中午和下午下班之时,中午一阵排炮,下午就能让几十个工人干上半天。凡是中午或下午下班之时听到山中响起了哨子声,山下的农民就知道采石场要放炮了,得远远地躲开。而在山脚下玩耍的孩子也赶快躲进屋子或岩洞。村民最怕放炮,怕飞石伤人,石块砸坏房子和农作物。
  刘忠树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虽然表兄黄卷毛是班头,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只是,平时跟黄卷毛出去白吃白喝了几次酒。
  六月份以来,接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采石场就扎了七天雨班。懒散的工人是吃了睡,睡了吃。知道自娱自乐消遣的工人就天天玩牌,“炸金花”、“锄大地”、“斗地主”、“筑长城”,几十个人围在一起,象征性地输几斤盐花生或者几瓶老白干,赌得最大的也就二三十块钱的输赢。
  刘忠树不是不会打牌,而是不好打牌。他撑着雨伞到镇街上去转悠,去理发店理发,或顺便买支牙膏牙刷什么的生活用品。一天,刘忠树刚好在街上碰到李哼云。李哼云兴奋地对刘忠树说:“刘哥,去哪?走,看录像,全是‘西片’,好看惨了。”
  刘忠树没有弄懂李哼云挤眉眨眼的意思,心想已经买好了东西,回去看工友们打牌也没趣。走就走吧,谁怕谁呢?花三元钱就可以看三部影片,合算。
  刘忠树跟在李哼云身后,七弯八拐走进一条窄巷,来到录像室门口。门前停了好多破旧的自行车,门口有两个染黄发的青年在卖票。进屋一看,里面全是清一色的民工。
  放第一部录像是香港武打片,接着放第二部第三部就全变了样,这就是李哼云说的那种所谓‘西片’。影片根本没有故事情节,全是些西方裸体男女追逐、做爱等荒淫庸俗的镜头。
  放映室音响放得低沉,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室内静得出奇。奇怪的是,刘忠树还看见有两三个袒胸露背的女人穿梭其中,与看录像的男人搭讪。他后来才听李哼云神秘兮兮地说,那就是“鸡”,是外面进来招揽“生意”的。
  刘忠树跟李哼云看了这场黄色录像后,回工棚像害了一场病。他发誓再也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西片’了,庸俗淫秽,害人不浅。虽然刘忠树还从没有沾过女人,但他也有七情六欲,晚上一睡下就梦见录像里那些镜头,半夜里悄悄起床换内裤。
  每当下雨扎雨班的时候,李哼云总是对刘忠树说:“刘哥,走,去看录像。”
  “看你个头,那种‘西片’,整死我也不去了。”
  “刘哥,怪你意志不坚定。”李哼云说着就溜出了工棚。
  李哼云走后不久,刘忠树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李哼云想: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不看录像?那他上街干什么东东?
  李哼云没猜对,原来刘忠树是去街上的“三环书店”,租借那本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三环书店”的老板很会经营,书刊杂志可卖可租,书店里还设有一间阅览室。特别是那种半新半旧的小说和过期的杂志,你尽管坐在阅览室里看上一整天,收费才一块钱。刘忠树不愿意租书回工棚看,好多工友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四处找书看,一见有书就五抢六拖的,不是撕毁页码就是弄脏封面。而且工棚里闹嚷,让你静不下心来看书。
  每次工地扎雨班,或者傍晚无事,刘忠树就干脆去“三环”看书。有时,中午饭和晚饭都不回工地食堂吃,就在旁的“香香小食店”,要一碟花生米、一盘泡椒炒鸡杂、一杯米酒,一碗白饭,回回如此。
  久而久之,刘忠树就知道香香小食店的老板娘叫桂芝,二十四五岁,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匀称,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四岁女儿。每次去吃饭,刘忠树不吭声,老板娘桂芝也心领神会,照样给他弄一碟花生米、一盘泡椒炒鸡杂、一杯米酒,一碗白饭。
  一天傍晚,刘忠树又去香香小食店吃饭,正好碰上老板娘桂芝的女儿。小女孩蹦跳着,头上扎一个“朝天雀”,一闪一闪的,稚气乖巧的脸蛋,挺可爱。刘忠树放下筷子逗她说:“小朋友,过来。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小飞机和小蝴碟?喜欢的话,叔叔给你买一只。”
  小女孩走过来眨了眨童真的眼睛,说:“叔叔,我喜是喜欢。可妈妈说小孩子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哎呀,小朋友真乖!”刘忠树抓了几颗花生米给她,小女孩果真不要。
  桂芝在锅台边忙碌,听见女儿与顾客说话,笑着说:“琳琳,要懂礼貌,快叫刘叔叔!”
  自从刘忠树与琳琳相识后,小女孩有一次背着她妈妈,拉着刘忠树的衣角轻声说:“刘叔叔,我要小飞机,要飞得很高很高的那种小飞机。”琳琳说罢回头怯怯地看着她妈妈,生怕被妈妈责备。
  后来,刘忠树就真的给琳琳买了一只玩具小飞机。
  刘忠树每次去“三环书店”看书回工棚的时候,李哼云总是这样问:“刘哥,叫你去看录像不去,上哪儿找‘小姐’啦?”
  “哼云,瞎说,坏我的名声,咱娶不到老婆咋办?”刘忠树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刘哥,啥年代啦?还当傻B?”李哼云说着就走了。
  晚上,李哼云过来哀求说:“刘哥,我来与你搭个铺,挨床的肖二哥睡觉打鼾吵死人了。”
  刘忠树没有立刻答应,他不习惯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可刘忠树抹不开情面,自己这张床还是李哼云帮忙搭的呢!别人帮了忙,没这么快就忘记人家吧?刘忠树随后说:“好吧,你把被子搬过来。”
  当晚,李哼云就与刘忠树睡在了一张床上。
  每到晚上,两个男人在一阵疯玩笑闹之后,便无话不说。夜半,李哼云悄悄对刘忠树说:“刘哥,知道不?副班头肖二铁还在你没来之前,去街上的‘桃花源发廊’找‘小姐’,被派出所的民警抓个正着,关了两天,后来还是苏老板掏钱把他赎出来的。”
  尔后,刘忠树又从哼云的口中得知,原来监工一撮毛更不是个好货,他是个才释放不久的劳教犯。以前在镇上,打架斗殴、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样样都干。他进监狱是为了争一个女人,他把那女人的男朋友打成了重伤。而今他在石场当监工,说白了就是苏老板聘用的打手。
  夜晚,李哼云不去上街的时候,他总要给刘忠树讲一段“儿女私情”的故事作调侃。但李哼云从不披露自己的隐私。一天半夜,李哼云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好像有什么心事?朦胧中,刘忠树感觉李哼云轻轻起床,向黄卷毛的寝室方向张望。黄卷毛的寝室里还亮着灯光。蓦然,刘忠树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呻吟声和床板的“吱嘎”声。接着又见李哼云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表哥的寝室边,隔着木板缝隙往里偷窥,待里面的声音完全停息下来,李哼云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工棚。
  刘忠树感到奇怪!李哼云这家伙要干什么“勾当”?难道他患了梦游症?刘忠树起床跟踪出门,想看个究竟。工棚外,月光明晃晃的,天上有几颗疏星眨巴着眼睛。看来,雨过天晴,明天要开工了。刘忠树左看右看没见到李哼云,走到工棚后面才看到李哼云在一棵大树下拉尿。刘忠树没有立刻返回宿舍,他想开个玩笑吓唬吓唬李哼云。约莫三分钟过后,刘忠树感到奇怪,一泡尿能拉这么长时间吗?细看,原来是李哼云在那里手淫。
  对于李哼云偷窥表哥的隐私和他手淫的丑事,刘忠树一直没有声张。不知怎的,黄卷毛还是知道了。据说黄卷毛扬言要“修理”李哼云,可李哼云虽有这个“怪癖”,但他善良、和气,又乐于助人,与工友们相处非常融洽。李哼云都满25周岁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家里的女朋友还等着他赚钱回去砌房结婚哩!
  工地仍扎雨班,刘忠树仍按部就班地去“三环书店”看书。傍晚,他仍是去香香小食店吃饭。去的时候,老板娘桂芝仍配合默契,给他弄一碟花生米、一盘泡椒炒鸡杂、一杯米酒,一碗白饭。刘忠树吃着菜、喝着酒,神情悠然,津津有味。他边吃边打量着老板娘桂芝。他心里想,每次来吃饭,咋就不见桂芝的老公来帮忙呢?
  桂芝见刘忠树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就无话找话说:“刘哥,菜合口味不?是咸了还是淡了?”
  “好,好,正合口味。这泡椒炒鸡杂太好吃了!”刘忠树又打量着她:“桂芝,你老公呢?他在哪个单位上班?”
  “上什么班?他、他……”桂芝欲言又止,眼含热泪。
  刘忠树见桂芝的脸色像下雨的天空,阴沉沉的,就感叹说:“唉,现在这个花花世界,陈世美太多了。”
  “刘哥,不许你冤枉他,我老公是个好男人,他是在一次水电安装中遇到不幸……”桂芝抹着泪说。
  原来桂芝的老公是个建筑公司的电工,一年前在一次水电安装工程中,施工单位用吊车的起重臂支撑着他高空作业,不慎触电,落地身亡。最后施工单位给桂芝13万元的人身赔偿。随后,镇上就有几个单身汉向桂芝求婚,可桂芝始终没有答应。因为桂芝清楚,他们都是为了她的“钱”而来,那几个单身汉都是些混吃混喝的懒汉和无赖。所以,桂芝誓言终身不嫁。再后来桂芝就开了这家小食店。小食店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只能维持母女俩的生活和一切开支。
  刘忠树知道桂芝的经历后,感慨万千,不禁热泪盈眶。他觉得桂芝美丽善良,热情大方,是个好女人。如果换上别的女人,早拿着丈夫的“生命钱”改嫁享乐去了,何苦自己艰苦创业,独守空房呢?
  桂芝见刘忠树竟眼含热泪,又见他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就强装镇静地安慰说:“刘哥,你不用为我担心!你自己呢,我听苏老板说你是采石场最踏实,最能干的男人。”
  “桂芝,你过奖了。苏老板三天两头不来工地,他怎么知道我呢?”刘忠树喝了一口酒说。
  “咋不知道,难道苏老板的手下不向他反映?苏老板是一村之长,还是我娘家隔房的堂哥哩!”桂芝说。
  原来桂芝自从刘忠树经常来店里吃饭,就知道了他在采石场上班。于是便向苏老板打听,便知道了这一切。
  桂芝当即清蒸了一条鲤鱼,又炒了一个泡椒鸡杂上桌,然后殷勤地说:“刘哥,来,我陪你喝一杯。”
  晚上小食店生意清淡,桂芝就放心与刘忠树边吃边聊。其实桂芝不善喝酒,为了陪刘忠树她竟喝下半杯,脸上立刻变得红扑扑的,像一束绽放的红玫瑰。
  吃完饭,桂芝首先声明:“刘哥,你今晚就不用付钱了,算我招待。”
  “桂芝,不付钱,我下次怎好再来?”
  “刘哥,你下次尽管来。”
  “桂芝,你真是个好女人。”刘忠树说罢脸红红的,转身连走带跑而去。
  桂芝一直目送刘忠树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回头收碗时,却发现碗底下压着一张百元大钞。
  “这刘哥也真是……”
  刘忠树回到工棚的时候,李哼云又笑着说:“刘哥,上发廊找‘小姐’呀!搞掂没?”
  “搞你个头,少扯淡。”刘忠树有些倦意,倒床便睡。
  大约凌晨五点钟,李哼云突然摇醒睡梦中的刘忠树:“刘哥,快起来。你听听,你表哥与表嫂把被子拉横了,天都快亮了还吵什么吵?”
  刘忠树一下子坐起来,他听到屋内表嫂雅琴的哭声和表哥黄卷毛的骂声。
  夫妻俩闹别扭,床头打架床尾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再说天没亮,人家两口子吵架,外人怎么好去劝呢。
  刘忠树想了一会儿又躺下。李哼云轻声说:“刘哥,知道表哥是怎么认识你表嫂的吗?是在‘桃花源发廊’认识的。你表嫂以前在发廊做‘小姐’……”
  刘忠树一听,像挨了当头一棒,他不敢相信表嫂曾当过“小姐”。刘忠树就警告李哼云说:“哼云,不许你侮辱我表嫂!”
  “谁侮辱她?一个星期前,一撮毛还吃过你表嫂的‘豆腐’,我亲眼看见的。那天你表嫂休假,你表哥与苏老板到深圳出差去了。”李哼云说得有板有眼的。
  翌日,天气晴朗,天空起了几朵火烧云,工人们出工了。在石场里,刘忠树也习惯了挥铁锤打石头,握钢钎凿炮眼,还跟李哼云学会了装炸药爆破。
  中午,刚回工棚,表哥就走到刘忠树身旁悄悄说:“忠树,你吃了饭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事给你说。”
  刘忠树去食堂狼吞虎咽地吃了饭,急匆匆来到黄卷毛的寝室,问:“表哥,有啥事?”
  黄卷毛让刘忠树坐下,然后慢吞吞地说:“忠树,我一直瞒着你,我和你表嫂还没拿结婚证,只是非法同居,而且她以前是个洗头妹……自从我喜欢上她以后,我花了一万多块钱才把她从‘桃花源发廊’赎出来,让她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后来就进了制衣厂。可前不久,她悄悄离厂,又故伎重演,拿着我的五万元钱与人合伙新开了一家发廊,招了十多名‘小姐’。你该知道,‘小姐’是干什么的吧?是专门给顾客提供色情服务的。可气的是昨晚她回来,意思要我召集石场的工人去她那里消费。我的天啊!我黄卷毛就是在社会上黑吃黑,也决不会打兄弟们的主意,赚兄弟们的血汗钱啊!要是让工友们知道了,我的脸往哪儿搁呀!忠树,给你说实话,以前我日嫖夜赌啥都干过,自从我认识了你表嫂,我就改邪归正了,我想堂堂正正地赚钱成家。我根本没想到她要去开发廊,而且是利用‘小姐’们的色相去赚钱。”
  刘忠树听罢沉默片刻才说:“表哥,既然表嫂已经与人合伙开了发廊,让她开一段时间,再叫她把股份退出来。你现在阻止了她,钱已经投资进去了,没有盈利,合伙人哪有钱退她?我看这钱没有一年半载是拿不回来了。”
  “忠树,你言之有理,看来只有如此了。”黄卷毛听了刘忠树的话,点了点头。
  下午下班后,刘忠树没有到工地的食堂吃饭,他又径直去了“三环书店”。其实,他只在书店翻了一会儿书,他没有心思再往下看,因为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桂芝的笑容。所以刘忠树又去了桂芝的小食店。
  桂芝见刘忠树来店中吃饭,非常兴奋!她心领神会,很快端上一碟花生米,一杯米酒……正当桂芝还在给刘忠树炒泡椒鸡杂的时候,刘忠树问:“桂芝,小琳呢?”
  桂芝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说:“小琳放暑假了,去了她外婆家。”
  “桂芝,你咋不给小琳找个爸爸?”刘忠树突然这样问,弄得桂芝不知如何回答。
  “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女人,哪个好男人看得上我哟。唉,就一辈子一个人过算了。”桂芝的口气有些许无奈。
  “好男人多的是,你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啊!”刘忠树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桂芝把一盘色香味美的泡椒鸡杂端上桌时,调侃地说:“刘哥,可像你这样的好男人难找啊!”
  “桂芝,我哪算好男人?你这样的好女人才难找啊!”
  桂芝似乎听懂了什么,她毕竟是结过婚的女人。她笑着回到锅台边,竟向刘忠树抛了一个媚眼。
  刘忠树时不时打量着老板娘桂芝,他觉得桂芝今晚打扮得特别漂亮,像刚洗过头,搽过脂,抹过粉,还描了眉。一条白色的围裙紧紧扎在她苗条的腰肢上,衬托出丰满的胸脯。就是桂芝的一个媚眼,刘忠树像是得到了鼓励,不禁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桂芝,我上一下洗手间……”刘忠树起身晃悠悠地边走边说。然而,他却走错了门,竟走进了桂芝的寝室。
  刘忠树发觉走错门正要转身回头时,突然间,他的身子被一双纤手搂住,他转身一看,原来是桂芝。
  “刘哥,你没醉吧?”
  “桂芝,我看见你就醉了。”
  “刘哥,我就喜欢你这种坦率的男人。”
  “桂芝,我很喜欢吃你的菜。”
  “真的吗?那我就一辈子炒菜给你吃。”
  桂芝的手越搂越紧……
  晚上,刘忠树没有回工地。
  后来,刘忠树就三天两头来桂芝的小食店帮忙,洗涮锅碗瓢盆,扛煤气罐什么的。每当刘忠树晚出晨归的时候,李哼云就说:“刘哥,看通宵录像啦?你也别中毒太深啊!我算完了。”
  “看你个头……”刘忠树一掌向李哼云推去,他并没在意李哼云后面那句话。
  “刘哥,开个玩笑嘛!干吗这么凶呢?唉,你知不知道?你表哥好像心情不好,晚上在寝室里摔东西。你表嫂也好像没有回来住。”
  “真的?”刘忠树感到惊讶,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骗你是小狗。”李哼云说着朝黄卷毛的寝室呶呶嘴。
  这时,表哥黄卷毛在寝室门口拿着牙刷向刘忠树招手,示意他过去有话要说。刘忠树一走进黄卷毛的寝室,就见屋内的东西被摔得乱七八糟的。
  “忠树,你表嫂变心了……”黄卷毛沮丧地说。
  “不会吧,我看你俩前一段时间还好好的嘛!”
  “好什么,是我一直让着她。我早就料到我俩就算走到了一起,也长久不了。她已经几天晚上没回来住了。我去找她,她竟躲着我……”黄卷毛越说越气愤。
  “有那么严重吗?”刘忠树还是疑惑。
  “想横了,我黄某人既要不回人又要不回钱,就拿她‘相好’开刀。”黄卷毛恶狠狠地说,眼睛里露出凶光。
  “表哥,理智点,千万不能干傻事。”刘忠树劝道。
  “怕他个鸟,他不仁,我不义,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黄卷毛的目光阴暗下来,隐约透着一股狠毒。
  刘忠树大约与表哥黄卷毛谈了半个小时。下午,表兄弟俩还是按部就班地去采石场上班。
  刘忠树为表哥的事担忧,便两天晚上没去找桂芝。今天看见表哥的心情稍好些,一下班他又去了桂芝的小食店帮忙。
  第二天中午放炮,不知怎的,李哼云明明点燃了13根导火索,却只听到12声炮响,这证明还有一个哑炮。刘忠树说:“哼云,让我去看看,你今天精神不好,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刘哥,还是我去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可能是我慌忙中没有点燃导火索。”李哼云说着就向采石场走去,可他步履蹒珊,显然疲惫不堪。刘忠树见状紧跟其后。40米、30米、20米,突然之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哑炮响了。飞石腾空,铺天盖地,一块石头向刘忠树飞来。李哼云猛然回头推了刘忠树一把,石头正好落在李哼云的头上,顿时,他倒在血泊中……
  炮声一响,工友们全都惊呆了!只见刘忠树抱着满身是血的李哼云一步一步地走出采石场,可李哼云已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下午,工友们没有上班,等待苏老板来处理后事。刘忠树在床上收拾李哼云的遗物时,在席子下找到一份医院病历卡,上面有几行医生的签字,让刘忠树吃惊不小:三期梅毒……刘忠树悄悄地收起来了。
  李哼云的死全由苏老板赔偿,没有惊动警方和政府。
  有人传言李哼云的死与黄卷毛有关,李哼云偷窥了黄卷毛的隐私,黄卷毛怀恨在心,在监督装炮时做了手脚。但又有人说李哼云自己患了梅毒,早就想自杀……这些事谁又能证明呢?病历卡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看见了;怀疑黄卷毛也证据不足。黄卷毛虽然心胸狭隘,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行凶杀人吧?
  三天后,工地上又爆出一条新闻:监工一撮毛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一天下午下班后,刘忠树没有看到表哥在饭堂吃饭,不知他去了哪里。傍晚,刘忠树就去了桂芝的小食店。
  小食店早早地打了烊。桂芝回头一把抱住刘忠树,亲昵地说:“刘哥,为何好几天不来?我怪想你的……”
  “唉,工地上出了点事……”刘忠树想慢慢道来,可街上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让刘忠树和桂芝都吓了一跳。紧接着,街上又响起了一阵警笛声。
  刘忠树脑海里突然闪过表哥阴毒的目光,他挣脱桂芝的手,说:“桂芝,走,到街上看看,有人出事了……”
  桂芝跟着刘忠树来到大街上,只见人们行色匆匆,都往同一条小巷跑去。此时,刘忠树拦住一个摩托车司机问:“师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说:“是才开不久的‘雅琴发廊’发生了爆炸。”
  刘忠树一听到“雅琴”二字,就像晴天响了一声霹雳,神经质地惊叫道:“不好,表哥真出事了。”
  刘忠树和桂芝慌慌张张地跑到出事地点,只见“雅琴”发廊浓烟滚滚,火光闪闪,到处是一片狼藉。另见二楼房间的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窟隆,一批消防官兵和警察正在现场救火、疏散围观人群。
  几分钟后,救护人员从二楼爆炸的房间里抬出三具血淋淋的尸体,二男一女。刘忠树一下就认出了表哥黄卷毛和表嫂雅琴,而另一具男尸更令刘忠树吃惊,他竟是前不久采石场突然失踪的监工一撮毛。
  表哥黄卷毛被炸死的消息第二天早上在工棚像炸开了锅,工友们更是惊讶、感叹!
  上午九时,工地上驶来了一辆警车,几名警察是来调查黄卷毛爆炸案炸药来源的线索。很快查明,黄卷毛是携带工地上的炸药和雷管,蓄意造成这次“自杀式”的爆炸惨案,致使雅琴发廊的两位合伙人身亡。
  当日下午,采石场的苏老板也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因为肇事者、炸药、雷管都出自采石场,而采石场又没有办理任何经营许可证,属村长以权谋私,非法开采。
  工棚里几十名工人听说采石场被查封,禁止开采,个个都人心惶惶,他们知道,下一步就将面临失业,作鸟兽散。工人们惟一的期待是能拿到苏老板拖欠的血汗钱。
  一个星期后,黄卷毛的尸体已经火化,警方查明他是凶犯。他和雅琴没有登记结婚,为了五万元钱,为了争情人,他不惜采取这种“自杀式”的爆炸行为,既夺去了他人的生命,又剥夺了自己的生命。
  案情大白后,苏老板虽无罪释放,但被环保局罚款20万。警方裁定,爆炸案的损失以及两位死者家属的赔偿均由苏老板负责。凶犯黄卷毛犯案丧命,罪有应得,不予赔偿。但黄卷毛毕竟是苏老板的员工,得由苏老板负责火化费和安葬费。
  在案发后,警方曾通知过黄卷毛的家人前来处理善后事务,黄卷毛父母知道儿子的事后便没脸前来广东。
  采石场的几十名工人拿到工资后作鸟兽散。
  刘忠树也将要离开采石场回家,可是桂芝不要他走。
  经过这些事件后,刘忠树突然很想父母和家乡,他执意要回,桂芝只好出租了门面,带上女儿琳琳,与刘忠树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列车上,桂芝依偎在刘忠树的怀里幸福而甜蜜,小女儿琳琳在身边也酣然入睡。而刘忠树却一直没有睡意,他表情沉静,心里老是回想临走时父亲的叮嘱:“忠树,去你表哥卷毛那里好好干,像你表哥那样,春节时带个媳妇回来……”
  刘忠树望着怀里桂芝熟睡的娇态,他不禁紧紧地抱住她,又吻了一下熟睡的女儿。
  刘忠树不时抬头望着行李架上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头脑慢慢模糊起来。朦胧中,仿佛看到表哥黄卷毛从旅行包里的骨灰盒中走了出来,还望着刘忠树露出了他平时难得的微笑。刘忠树感慨良多,想到人在异乡,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情景,不禁流出了一串串伤感的泪水,掉在桂芝光洁秀丽的脸上,心上……
  
  责 编:鄢文江
  题 图:苏于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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