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者(外一首)

来源 :诗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eoin1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如果双手合十举在胸前
  再裸露出半个肩膀
  他就是一位苦心修行的僧人
  如果膝盖顶着低垂的头身体蜷缩
  他高于马路牙子的身影
  像极了折叠起公路铁路汽车和火车的一只拉
  杆箱
  如果倒背双手衣袖里装满泪水
  佝偻着背的暮色 喘息急促而又苍老沉闷
  他不是低头生活的故乡就是低头走路的乡亲
  一个遗传了低头基因的人
  一个一生只给别人低头的人
  为了祈求硅油惰性气体给开孔的视网膜打上
  补丁
  他的头颅第一次有了为自己低下的姿态
  鞠一躬吧向被你亏待了一生的眼睛
  道歉宽恕致敬还应该泪流满面
  每一滴泪都是你悲悯自己的神
  从他身边走过的汽车和人
  请不要鸣笛不要喊他的姓名
  突然的抬头会中断他向黑暗之神赎罪的虔诚

在眼科病房


  在这里她没有姓名性别年龄
  医生护士都喊她12号病房36床
  我看见她时她正将六七岁的食指和拇指
  捏在一起从右眼里一下一下拔着什么
  起初我以为她是在玩
  慢慢地我发现她是执意地做着拔东西的动作
  每拔一次她会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像拔着长在眼睛里的荒草白生生的根须
  执拗的女孩 一直不停地拔
  她勾着头 刘海像拉下来的害羞胆怯的帘子
  她狠狠地拔 小心翼翼地拔
  仿佛 一旦停下来就有什么蓬蓬勃勃从眼里
   长出来
  其实她是要从眼睛里拔出奶奶爬不上去的那
  座山梁
  拔出咬断爷爷一条腿的那道深沟
  她还会拔出暮色中一缕咳嗽喘息的炊烟
  细雨中一条蜿蜒哭泣的乡路
  甚至会从眼里拔出一列火车拔出父母亲打工的
  那座城市
  让爸爸妈妈从眼睛里走出来
  从此不再扎疼不再用眼泪喊爸爸妈妈回家
  我不知道她眼睛里究竟长了什么
  听陪她住院的奶奶说
  春节后她送爸爸妈妈外出打工
  在村口瘋抱着一棵枣树拼命摇
  一根带刺的枣枝扎进了她的瞳孔
  此刻 站在她面前的我
  她认为是她拔出来的爸爸
  喊一声 我就会用眼泪答应
其他文献
紫桐花开  开在路边,开在山涧,开在  悬崖上。春天就到了盛年  同样是盛年的一只苍鹰,蹲踞在  崖顶上。此刻  只要它不张开翅膀  人间是那么小,那么安静  時间这个容器,有时无形  有时像眼前的山谷,让崖壁上的  龙须草一点一点地返青  让魔芋打开小伞,让风在山崖集结  它们都在等一位樵夫从山谷经过  这世上唯一的樵夫  这时,有紫桐花在风中飘落  有一朵,像星辰  陨落在苍鹰的目光里  有一
拉萨河岸遐思  兄弟般的大山  隔着拉萨河遥遥相望  它们是世界屋脊的左膀右臂  沉默威严顶天立地  九曲溪的大王峰玉女峰  情缘难续而化石相对  空留山水在人间  成了千古绝唱  毫无相干的河与溪  奔流而去的都是水的冰涼  来自森林,来自冰川  她来自大唐,他在雪域偏安  松赞干布建造布达拉宫  文成公主还在遥远的路上  久远的故事在拉萨河静静流淌  从雅鲁藏布江汇入孟加拉湾  抵达爱与太平的
最亮的星  好多年,我都没数过星星  就像没数过自己身体里,明亮的骨骼  我也似乎忘了,那十万颗星辰中  必然会有最亮的一颗  它属于我,也属于我的那些亲人  在被黑暗包裹的旷野  逆风而行的宿命,信仰如扬起的锄头  锋刃戳破了澄明的夜空  星群坠落,它们是一些耀眼的句子  落到我浪花翻涌的舌尖上  我要大声朗诵它们,就像朗诵一个个  曾经熟悉的名字  紫藤、葡萄、鱼腥草、芨芨草……  这些季节之
修族谱  一席长裳,谱师在刻字  他低头,划刻刀  我不语,看木屑  刻潁川郡  刻八郎公  刻万世昌隆  玉扣纸,木活字  将松果和泉水刻进去  将苦难和朝向刻进去  刹那间,心无杂念  仿佛肉身住进了族谱  仿佛夕阳照进来  天井无苔
此刻的话语  割完草,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们彼此沉默。  ——其实,是彼此重复!  昨天的风去了哪里?  记忆之草还在刀刃上招摇。  你说:黄昏很美。  影子覆盖灰白的土地。无尽的未来。  未来,在黄昏的下面,在薄雾之上。  在我们即将回去的地方。  2021年6月13日最好的时光  我知道,你要的不是命运的安排,  而是等待中的惊喜。在香樟树下,  捡起一片火红的
乌兰毛都的夜  星垂平野,月挂草尖  蛐蛐儿合唱声陡起,跌宕在  马头琴的和弦之外,夜  往夜的纵深处一寸寸荡去  没有城堡围栏,没有聒噪  污染,风中混和着花草淡淡的气息  你仿佛已触摸到一份  持久旷远的寂静,它也在聆听着  草原上万物在交汇,升腾  且生生不息乌兰毛都的草药  四十年的故交,今天  仍然会一一念出你们的名字  桔梗,赤芍,苍术,黄芩  益母草,玉竹,红花,柴胡  我肩上扛着的
庭  將他山所见记入庭院  你戴黄纱笠,避开光  不与森林说话  不与叶子点头  走在山中像在山外  对于那些眼熟的  我也不分析,探测  为一双起雾的眼  我要失去某时的眼  为一个点到一个点应有的路程  我要失去某些声音  我也走进院落,不叩门环  走出来,不说路过雪是停在云里的鱼群  下着雪的冬天,鱼群是  从对岸漂过来的冰  低矮的木门推开  暮色斜进老屋,浮动着  穷苦人的晚餐  你听到
格桑花  春天遇见时,你身边站满了牛羊  正在欢送远嫁的新娘。  秋天遇见时,一挂马车载着燕麦  刚刚驶上新修的公路……  每年的春秋两季,我会择机爬上对面的山坡  坐下来。长时间捧起你的脸庞。  更多的时候  我愿隔着风,看你舒展浅浅的羞涩。  听你慢说草原骑手失败的爱情。  或者哭诉一场卓玛姐姐的泪水。  人至中年。我愈加痴迷草地的一块寂静。  以及寂静里一株摇曳的格桑花。它只传递芬  芳  
窄 门  每个人都将会去挤过小小的窄门,  有的人选择拥抱,对未来回绝,  有的人坐在小舟里,漂浮  在云一样的泡沫里。  长长的跋涉,途经几座古老的城市,  运河汇流,有吉普赛人的织毯  经手。自人的手,至时间的手。  我在船头挂一盏朦胧的提灯  给星星留足座席,  “请回吧,我的先生,  这艘船不途经远方。”  想到桥孔,河水便会倒流。  星星不只是落在我的木船上,  我的桨上,我不够虔诚的祷
等待,以文火熬沸我,  在你底部细腻的凹槽间静置  凝固。  像瞬间锁住鲜活的琥珀,  不必忧惧时间隐藏的锋刃  刨碎初雪轰鸣的涛,忧虑蜜汁  浇淋沉溺,对抗悠长的消融。  而我仍是混入你  河川喑哑,平原夏夜的新雪。  搅动回味之匙  让我松软如糖霜,充盈于你  最初和最后的苦涩。清晨动静  行云尚未倒空  雨滴——蜂群般的震颤  蓦地,被东南甩开的软绸扎住口袋。  风,仍旧投掷雨燕  词语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