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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道侧偶遇戏猫僧
刚过九里松,
便站了起来。
公车外的林木
越发浓密,越发
适于剪径。
前座的短发人,
告诉我灵隐未到。
眼镜与我相似,
如非年岁隔膜,
彼此构成的镜像
或可免于批评的唇舌。
他怎知我去灵隐?
或许我的相貌,
并不适合间谍工作,
更不适合坐在孤山之侧,
仰望夜间飞机。
下车不是瞎扯,
短发的年轻人洞悉
所有的秘密。
他在短衫外面套了僧衣,
这才看见他的布鞋,
他扎紧的裤腿。
与妻在僧房和林木之间,
想想那些生病的人,
倒也并不悲伤。
早晚的事才是
诸君的别业。
折返回来,
看见那僧半蹲着
逗弄一只白猫。
对话是未经修饰的,
索性分岔,
而且并不天真。
茶卡测验
并不是镜子,
反映的也不是天堂,
人的影子更接近
榆树下的欲望。
青盐的精细,
与人的心思比起来
还是弱了。
更弱的是生锈轨道。
枕木的破败,
似乎更能说明
刻意隐瞒的工业真相。
讨生活就是讨没趣。
水的绿,
向化学的绿蔓延.
怀疑让位审美,
盐湖狰狞群山。
小心脏,
被橡皮山偷袭或者明袭,
在空虚与虚无之间,
仿佛宁静。
作家是特殊材料
制作的,可能是钢铁,
更可能是木头和牙齿,
还有敏感的友谊。
茶卡镇的荒凉
是可以想象的,虽然并不
那么精确,
并不那么讨嫌。
每一部分器官,
都被测试出底线。
战场的布局,
讥笑人生的随意。
丙申仲夏忽忆自杭去沪探母道中
雷声已响属国,
书页仍在回忆章节逗留——
母亲早已不计人事,
而不相干之五连姓名却娓娓道来。
聪慧如母亲,谁能想及
她的晚年竟是这般情境——
或与父亲辞世关联,
或与自身积累过久的岑寂。
母亲见过的尘世,
我从报纸或者旧书之中见过
雀斑似的而且不知真伪的几行而已。
高铁窗外,江南稻田油绿。
阴云变幻犹如
政治家的表情或者兴趣。
那些用手机拍照的人,
无意之中拍下因为急掠而留下
模糊痕跡的时间。
樱园的杨梅青绿参差,
我推着母亲的轮椅,
她一会儿认得我,一会儿不认得我。
抱病住在117医院,
看着雨滴落在肥硕的芭蕉叶上,
盘算退休计划——
终究还是赠还马歇尔将军。
让时光倒流的想法
就是这么产生的,在恍惚的一瞬——
而母亲在视频里,在音频里,
咳嗽,吐痰,念诗。
她想念记忆之中的人,
那些名称之下匹配着
她记忆之中的脸。
而眼前的脸不是。
存在是一种快乐,
而且我们所有人全都一起存在过,
与风,与树,与兄弟姊妹,
缔结神秘的关联。
冰凉的夏夜
晚上极凉,
不得不关了窗子。
粗莽的野草
比富布赖特学者
更理解天津。
托河水捎信
是不可靠的戏曲。
在凌乱的云纹中
谁又能拼出
心理需要的台词?
钱试图衡量一切,
除了战争。
具体原因灰尘明明知道,
但却拢着双臂
表演傲慢。
神秘源于沉默,
而不是贴着封条的小嘴。
地下旅馆的幽会,
迟早被台灯记录下来,
正如幕后交易。
小说家比散文作家
更有耐心。
况且宿命的阴影
与他路灯下的投影
重叠。
他把夜风翻译给
枕边风。
暗绿色的书脊
渐渐显示
另一本奇怪的书名。
丙申端午所见之北山路西南的西湖风景
南京到北京,人生话不生。
——妈妈说的
昼与夜之差异,
简直判若两人,
荷叶犹如塔头墩子,
看起来结实而阴险。
其实不然,
风险都是风承担的,
而月亮白白捡了便宜,
逼着夜航机远遁。
北山路的安静,
香樟月桂从未指望过,
何况那些并不安静的行人。
游客恨不得飞起来。
只要轻就能飞起来,
漫说什么吹嘘的号角,
吹嘘的故意缓慢的歌唱家,
把麦克的短绳扯向
无限的交际。
坐高铁自沪归来,
看不见高兴之中隐藏的
痛苦哲学。
妈妈说的可能是转述的,
但是足够惊人。
我开始相信湖水
正在教育成长的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