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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代中国著名书画大师、新兴版画运动创始人”赖少其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了,然而人们却并不觉得与他的永远诀别(最近一期《收藏》杂志刊文绍介他,仍然引起广大读者的莫大兴趣);虽然他诞生在广东、逝世在广州,然而他自己却始终愿意把安徽,尤其是黄山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这不仅是因为他当年参加新四军、踏上革命征途就是从黄山市的岩寺上的路,也不仅是因为他在安徽宣传、文艺界担任领导工作长达26年之久,更因为“他是新黄山画派的执旗人,中国版画新徽派的主要创始人”。他是登临黄山写生创作次数最多的书画大师,数量达到100多次。但最具纪念意义却又鲜于记录的,就是我们下边将要追记的赖少其先生的最后一次黄山之行了。
欢迎、感谢与祝福
那是1994年9月,适逢赖少其“80华诞”和“从艺60周年”双喜临门,他在故乡广东参加完隆重的庆祝活动并欣获李鹏、刘华清“革命之路,艺术之光”的亲笔贺词之后,就在夫人曾菲和两个女儿及小女婿的陪同下来到第二故乡安徽,出席省委、省政府在省博物馆为他举办的“当代艺术大师赖少其从艺60周年书画回顾展”。
那天秋阳灿烂,盛况空前,最令赖少其及其家人们感动的,要数省博物馆门前高空气球悬挂着的3幅长长的欢迎标语了。更令赖少其感动的是,安徽方面做好了一切准备,保证他的黄山之行安全、顺利和创作丰收。1994年10月14日,赖少其及其家人在两位接待处长和一位合肥学生的陪同下直奔黄山。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赖少其的最后一次黄山之行。
半指手套与墨水瓶盖
这次黄山之行,赖少其先生整整在山上画了10天写生。尽管80高龄、旅途颠簸、庆祝活动繁忙,然而人们发现投身黄山怀抱的赖少其,竟然精神焕发,拄着拐杖奔波选景,从未喊过疲倦;双目炯炯有神,远山近画神笔涂抹,从未戴过眼镜。或在散花精舍凭窗支起画板,边看始信峰,边挥毫走笔,一画就是3个小时;或坐滑杆登山途中,画兴一起立即停下,就坐在躺椅上,由他人托住画板,让飞来石入画,一画又是两个小时。
人们(尤其是随行的他的习画弟子)非常幸运地亲眼目睹了赖少其娴熟、独特的写生技法,亲耳聆听到“写生为不可少之基础”的真经传授,更重要的是领略到一代著名书画大师师法大自然、渴墨焦笔写黄山的风采。
有两个细节令人难忘:一个是赖少其作画时一般只戴一只手套,而且是一只半指手套,戴在执笔的手上,御风、防寒又保运笔灵活;另一个是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用毛笔写生作画时,均不使用墨海、砚台之类的器具,只把一只特制的、带有橡皮环扣的墨水瓶盖套在不戴手套的手指上,盛墨汁、润毛笔均在这盖子里,若非亲眼所见,人们是怎么也难以想象:那么伟大的艺术作品,竟然是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创作出来的。
诗情与漆书
在作画写生的间隙里,人们发现赖少其先生每每诗情洋溢,时而念念有词,时而字斟句酌,待到诗成满意之后,便书于纸上,等到夜间不能写生作画时,正式书于宣纸之上。他为北海宾馆书写了“散花精舍”4字横匾,又为随行人员书写了“眼睛向下”等条幅,但花费工夫最大的,则是挑灯夜战两小时书就的、耗纸4张、答谢省委省政府的宏篇巨制《中国安徽黄山之赞》,诗情激荡,气势磅礴,堪称黄山诗之绝唱。加之他那风格独具的漆书字体的怪异、雄浑,诗书俱佳,省政府将其制成大型艺术屏风,运抵北京,为人民大会堂安徽厅增添了又一珍宝。
殷殷黄山不了情
赖少其先生一行是1994年10月26日结束黄山风景写生后续作太平湖、古歙、古黟之游的,并于10月28日下午搭乘飞机离开黄山市前往上海,因为在他的艺术生涯中,也曾任过上海市美协副主席和华东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现在看来,当年的如此行程安排,确实有些天意之妙。
他来到了歙县潭渡村的黄宾虹故居,故居二楼中堂上的“钦治学维勤;仰画风独创”的楹联和“人民画师”的匾额就是由他题写的。当他和夫人在这中堂前留影的时候,人们发现风尘仆仆的赖少其微仰的脸部充满着缅怀与沉思,因为他当年致力于新黄山画派的研究时,就是在黄宾虹的启发和指导下开始的。在故居展品中,他突然发现一帧自己当年主持黄宾虹追悼会场面的历史照片,一时喜出望外、如见至宝,立即让人翻拍下来。临离开故居时,他郑重地向故居捐款3000元表达心意,那心意中有崇敬、有感谢更有嘱托。
他来到了黟县西递村,在古村落和古民居间徜徉,最感兴趣、看得最仔细的,就是那些古老的题刻和楹联了。在一户古民居里,他被门楣上的“桃花源里人家”的石刻匾额吸引住了,左瞧右看,反复欣赏,然后他又请人搬来木梯,不顾家人的劝阻,硬是一级一级攀到高处,在最近的距离细看详研,连连称绝,人们都为他的安全捏着一把汗。当黟县的同志盛情邀请他赐赠墨宝的时候,他回到屯溪华山宾馆后挥毫书赠的条幅,就是“桃花源里可耕田”,直到现在,人们一看到这幅字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出梯子上的八旬老翁的画面来。
“站在云霄上,脚下群山俯伏,耳听万松涛”,这是赖少其先生攀登黄山天都峰的诗感,长留黄山山水间,长留神州艺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