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旅程中,与导游调情就像在酒酣之后说政治笑话一样自然。
　　如果恰好是位体态丰腴、肤如凝脂的山西姑娘当然不错,如果她除了让你感觉到性之外,其自身也正如花朵般自知其诱惑就最好了。她张开的触觉比花蕊还敏感地回应你,回应你发出的气息、语言和身体的小动作。这样的端庄女人才称得上性感。
　　随着大巴车启动前的摇晃,你的城市皮就慢慢松动了。虽然是团体出游,周围的人已经太熟悉,你的话还是越来越多,好像在陈腐的关系里重新生出了枝桠。你的头脑甚至活跃到可以谈论卡夫卡。
　　不管此次出行是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在话语和思想的转折断裂之处,你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梦境还是现实你已经分不清楚。出行和回来,脱胎换骨和打回原形已经成为生活的常态。你还不是完全的城市动物,或者你患有城市动物的典型症状,缺少了哪一个你都觉得焦躁不安。每次出行都是怀着被贬诸侯的心态自我放逐,你的过去与未来都隐没在旅行的大巴车里,随时可能出现在你面前,那是重负与轻盈、甜蜜与忧虑交织侵袭你的时刻。再怎么摇头也摇不走。于是你只能抬头看夹道迎送的高耸山脉。断裂山体的每个褶皱里,都与你一样隐藏著心事,它们以绿色为掩饰,教会你恒久沉默。
　　你站在群山合力围卷的水木丰茂的核里,那些沿路修筑的人类建筑、被金钱与权力驱动的商业娱乐,与自然的力量相比更加丑陋,因为可耻。你看看群山,它们深入大地,仰望天空,向无限的存在表示着谦虚的愿望。相爱的人并排着生长,你也觉得自己的愿望不过分。命运,让人猜不透之处就在此了。
　　“你的鞋怎么爬山啊?”导游的话语水灵灵地滴在你的心上,在你的眼睛里,她涂抹的口红在氤氲的雾气里发出了邀请,有如重重石阶向上、向深处的诱惑。我们这些短暂的人啊,在30亿年的变迁面前,还是固守着内心那短小的光亮,执着于某人某事,无法忘怀的忘怀。不能够思考,不能进入一个纤细、陡峭、变换的异度世界。
　　下山的路更加艰难,退化的腿在重力下愈显退化。你想起多年前的春天的一个傍晚,也是从山上下来,你教她往下走山路的技巧,你说大腿要用力,膝盖要弯曲。她扶着你的胳膊一步步地向下。现在回望一切都模糊不清了,也许当时就已经苍茫四合,天地间只有两个年轻人的移动。你多想发个短信,告诉她那个短信还没出现前的那个傍晚。你的短信也许能找到她,但是你却不能。虽然你在每次峰回路转都感觉到风来自她那般熟悉。
　　你在山间得足够变得多愁善感,足够对导游产生爱恋。在经过的时候你就明白,所有的经过都会被遗忘,不管是抬头看到的索道、山道转弯处的天然岩洞,还是泉水边那棵恣意生长的荨麻。
　　如果在短暂的旅途中,还有导游能让你心生爱意,随着离城市越来越近,那爱意会变得日渐稀薄与尴尬。与那些自甘在酒精里沉沦、舔着领导屁股的成功人士相比,你就如瓦松新生的嫩芽一样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