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来源 :焦点·风土中国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isSmile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曾经的梦
  一直以来,内蒙在我的意识中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想到内蒙就想到了草原,想到了沙漠,甚至还联想到贫穷与落后。因为多年的熏染,也因为内蒙的偏远。在我意识的深处是苏武牧羊,是昭君出塞,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草原英雄小姐妹。但偏远与神秘往往给人一种吸引,所以,内蒙这个名字总在向我散发着一种力,一种巨大的引力。于是,我的脑海中经常会出现漫漫的黄沙,出现辽阔的草原,出现翱翔在天空上的雄鹰,出现洁白的羊群,甚至还有羊群边寂寞的汉子,对着天空,对着无边无际的寂寞,哼着永远不会重复的蒙古长调。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蒙着一层原始的面纱,更加重了那种吸引力。
  到内蒙去,到草原去,到沙漠中去,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冲击我,成为我多年的一个梦。
  八十年代,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去草原采风。当时,她们两个女孩子住在蒙古包里,帮助牧民放羊。回来后告诉我内蒙的天特别低,蒙古长调的内涵特别丰富,蒙古同胞特别热情。我只有听着,眼巴巴的听着,像一个嘴馋的孩子盯着别人手里的美食,那种羡慕是没有边际的,越过了讲述者的眼神,越过了比现在遥远得多的距离,飞向一个个靠思维与联想编制成的画面。


  后来,内蒙有了好几个文友,是借助于网络,但从没有真的见过。朋友的含义中是有情的,这就多了许多思念,在我那个去内蒙的梦中就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不止一次的撞击我心灵最柔软的那部分。所以,当新华网副刊的俞胜先生告诉我准备组织一个亲近鄂尔多斯作家采风团的时候,那种激动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早早就准备行囊,去圆那个梦,去抹平心底那份惆怅。
  沙漠中的祈祷
  晚上的飞机直飞包头。途中的一切都被夜色淹没,当夜到达达拉特旗。
  参观的第一个景点儿是响沙湾。响沙湾位于库布其沙漠的边缘,是我国第七大沙漠,也是距离北京最近的一处大沙漠,风沙可以在24小时内到达北京。世上的任何东西聚到一起都是壮观的,水多了成海,树多了成林,沙子呢,沙子多了成灾。不用走进沙漠,凭想象就可以知道,如果一个人被茫茫的黄沙包围,没有生命,没有水源,甚至连声音都没有,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所以,无论任何人站在沙漠中也是会震撼的,发自内心的震撼,因为谁都知道沙漠可以磨平任何东西,沙漠的雄浑超出任何可以想象的范畴。所以,我一直以来对沙漠抱有一种敬畏的心情,渴望见到,却又害怕深入,几乎就是叶公好龙。
  没有风,太阳也有些慵懒,似乎是入秋后她要休息一下,只轻轻地触摸着万物。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参观沙漠最好的时刻。缆车载着我们越过了罕台大川,直接上到一百多米高的沙山上,顿时,库布其大沙漠展现到眼前。是一种黄,无边无际的黄,除了近处偶尔有零星的绿色以外,远处几乎除了天就是黄,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沙漠似乎把世界上的黄全都聚在了一起,只在起伏的变化处有些颜色的深浅,就连蔚蓝的天也是被沙子打磨过了的,比城市中的天空明净了许多。那是一种苍凉,但苍凉中又不失雄浑,这种雄浑时时刻刻产生着一个场,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叫人不得不敬畏。敬畏中似乎明白了蒙古人为什么粗狂,明白了蒙古民族为什么对生活永远乐观。面对滚滚的黄沙,我发自内心的祈祷:愿沙漠之神永远安详,就像今天这样,不要肆虐,不要发狂,本分地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
  从80米高的沙坡上滑下是一种刺激,吸引着每天数千名的游客。刺激过后,特佩服达拉特人,他们把只能带来灾害的沙子变成了旅游的资源,丰富了游客的生活,也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往回走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其实沙漠的边缘本来还要大许多,现在都被人们种上了植被,那条沙龙已经被鄂尔多斯人用绿色困住了,困得它很难伸动手脚。于是,我的祈祷又多了一层意思:那些绿色的植被再茂密些,早日成林,早日造福。我相信,这些都会实现的,有鄂尔多斯,有鄂尔多斯的人民。
  马头琴响起的时候
  马头琴响起的时候是我们在蒙古大帐喝酒的时候。大帐里不仅有酒,有肉,还有歌舞。在蒙古姑娘热情奔放的舞蹈中喝酒是不是特别惬意?特别是那些美丽的姑娘还要给你敬酒,敬献哈达,特别是姑娘敬酒时用大碗装酒,当然,还有热情的朋友。谁都知道,进了蒙古包就需要有一份豪气,即便是醉了豪气也不能丢。所以,朋友们醉的多,清醒的少。
  然而,我最欣赏的马头琴演奏却不是这样的。我想一个人走到草原深处,看蒙古汉子放牧,去体会他的孤独,体会他一个人奏响马头琴时的忧伤。我情愿与蒙古人大碗喝马奶酒,不想灌白酒,尽管我可能对马奶酒的味道很不习惯。在我的意识深处,马头琴响起的时候应该有月光,有牧羊犬的吠吠,有草原深处的风声。当然,还会有蒙古汉子忧伤的歌。蒙古民歌里有一种先天的忧伤,那种忧伤带着穿透古今的力量,通过蒙古人的歌喉,也通过马头琴传递出来,是能震撼所有人的心的。故此,欣赏蒙古人的马头琴最好是只欣赏一架琴演奏,而不是许许多多的琴一起响。
  我一直不明白蒙古族的歌声里在忧伤什么,是表达草原放牧时的孤独还是表达蓝天白云的辽阔?孤独是对亲情和爱情的渴望,辽阔则是一种胸怀,一种包涵着哲学未知的胸怀,从古至今,从细微到宇宙。蒙古人应该有这份豪气,也只有蒙古人有资格有这份豪气。说起来几乎全亚洲的人都被称作蒙古人种,这应该也是一种骄傲的资本。
  我们来到了鄂尔多斯草原的中部,因为成吉思汗的陵坐落在这里。可能有人不知道鄂尔多斯,但不会有人不知道成吉思汗。但是,我们没有见到真正意义上的草原。尽管看到了蒙古包,看到了牧草,甚至还看到了牧民的家园。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现代化的进程,鄂尔多斯草原上的牧民大都定居了,也住进了相当漂亮的房子,蒙古包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去草原旅游的客人。草都不高,也正在封牧,牧民的羊群全部进行了圈养。然而,这没有影响草原的辽阔,那种空旷与寂寞的感觉仍然是袭人的,草原也仍然是绿色的,只不过缺少了羊群。当然,这都源于鄂尔多斯的富足,源于鄂尔多斯现代化的进程改变了牧民的生活方式。   在成陵,我们感受了蒙古大军的气势,也参观了成吉思汗纪念馆。其实,成吉思汗时代更多的是征战与掠夺,似乎缺少了马头琴的声音,尽管这种征战也是为了生存。我相信,今后的蒙古草原上不会再有弓箭,更多的是马头琴的声音。
  马头琴响起的时候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忧伤,但这都是祥和的。


  永远的长生天
  腾格里—— 长生天,蒙古人心中的神。
  蒙古人敬天,世上的一切都是天赐,无法解释的现象都是上天之力。是一种崇拜,也是一种自然。长生天就是天,是汉文化中的老天爷。
  我是在成吉思汗的陵前知道长生天这个词汇的,这个词汇立即给了我一种震撼,总感到这个词汇放射着一种冥冥中的力量,那种力量是不可知的,但那种力量又是万能的,联想到天之骄子,联想到成吉思汗陵前的那盏长明灯。所以,对长生天的理解绝对不仅仅是老天爷这么简单。
  谁看到的天最大?在草原上。谁离天最近?除去高原就是草原上的人。站在蒙古草原上放眼,比在城市中,甚至比内蒙以外的任何地方的乡下都要开阔的多,天也低的多。孤独的牧民每天对着的除去羊群牧草就是蓝天白云,他们很少融进社会,也很难见到被别处人顶礼膜拜的泥塑。一棵树,一处水源,甚至一堆石头都会成为牧民心中的神灵,更别说他们每天面对的蓝天白云,星星月亮。天给了牧民牧草水源,给了他们风霜雨雪,也给了他们雷电和灾难。在毫无遮拦的草原上面对雷电会比别处可怕的多。更何况,牧民都是寂寞的,寂寞中的他们只有对着蓝天幻想,对着茫茫中的宇宙祈祷。所以,我明白了牧民为什么崇拜的颜色是白与蓝,为什么月亮星辰在他们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为什么蒙古长调中透露着忧伤。


  成吉思汗在蒙古人的心中一直还活着,就活在长生天上,他保佑着蒙古人,赐给他们丰美的水草,赐给他们吉祥与和平。这不难理解。成吉思汗已经是神,是长生天上的神。
  所以,长生天是吉祥,是和平,是幸福,是蒙古人的至高无上。从这个意义上说,蒙古人的神学比汉文化的神学要单纯一些,也实用一些。
  长生天也是一种图腾。长生天是永远的,和平与吉祥也是永远的。
  康巴什——草原上的明珠
  不会有到过康巴什的人不感叹的,康巴什现代化的程度在全国也会名列前茅。之所以这样说,并不完全是她的建筑风格,更多的是理念,是文化,是人心。
  康巴什,鄂尔多斯新的政治文化中心、金融中心、科研教育中心;鄂尔多斯新的首府,一个在荒原上崛起的新城。
  我国大多数的城市都在努力展示着繁华,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超市林立,人流如水。站在康巴什的中心广场,冲击视觉神经的是成吉思汗的雕塑群,是宏伟壮观的国际会展中心,是造型新颖的博物馆,是具有超前意识的图书馆,是具有民族风情的大剧院,是风格浪漫的文化艺术中心,而不是鳞次栉比的超市与森林般的高层住宅。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否意味着鄂尔多斯人更注重的是文化,是人,是未来?答案是肯定的。康巴什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是超前的,从他们的公交车站,到公共厕所,从各个小区的布局到街边空闲处所的绿化,每一条线,甚至每一个点,都是经过精心设计,都考虑到了人性化,考虑到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可以说,长江以北的任何一个中等城市都无法与康巴什相比,就是长江以南的现代化都市,也有不如康巴什的地方。康巴什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塞外草原上散发着光辉。
  曾经有人把康巴什称为鬼城,现在看来这是极为不公平的。平地崛起一个新城就涉及到搬迁,涉及到工作人员的两地分居,涉及到一些单位搬家的琐碎,完全入住需要时间。现在去看康巴什,肯定不会再有鬼城的印象,康巴什已经开始发光了,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正常运转了。
  大概只有鄂尔多斯的人才能真正懂得这层道理,我不止一次听到本地人生气地反驳鬼城的说法,我碰到的所有当地人无不为康巴什而骄傲。甚至,他们最反感说鄂尔多斯的富足是因为有煤的缘故,他们不止一次的和我们说鄂尔多斯现在已经转型,他们的煤炭深加工,他们的羊毛制品和奶制品,他们的汽车制造业,等等,等等。他们反复强调过去人们对鄂尔多斯有一种误会,甚至告诉我只有鄂尔多斯的人盼着搬迁,因为政府肯为搬迁户着想。他们讲这些时都很动感情,而那种感情代表的是人心,是鄂尔多斯的人心,老百姓的心。
  康巴什城市建设是按照一颗放射的太阳进行规划的,在鄂尔多斯人的心中,康巴什就是一颗太阳,草原上升起的不落的太阳。


  祭祖与祭鼓
  十条鱼,五分钟。
  57岁的陈正华,对这个早上的收获挺满意:“今天急着去亲戚家过鼓藏节,要是没有抓到这十条鲤鱼, 我和哥哥都没法出门喽!”
  稻田养鲤鱼,这是黔东南一带世代相袭的农作习惯。尤其陈正华所在的郎德苗寨,对祖先习俗的继承和沿袭从未有过丝毫改变。比如,眼下最为隆重的鼓藏节,四样必备礼物是无论如何不能去集市上买的——鲤鱼、鸭子、糯米和米酒。在陈正华他们看来,集市上买来的鱼和鸭,即使也是土生土长,用作礼物,尊重和虔诚就大打折扣。足见,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节日-----鼓藏节,13年一次。再漫长的人生能有几个13年呢?
  离朗德苗寨20里地的乌达苗寨,是这次鼓藏节的东道主,此刻正沉浸在一片庄重而欢腾的气氛里。这是2012年的11月27日。
  乌达苗寨并不大,洒落在山脊里的四五十户人家,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客人。陈正华早上在稻田里急匆匆地忙活,也是为了拎上活蹦乱跳的鲤鱼来乌达苗寨的亲戚家过鼓藏节。往日里,人口不多的乌达苗寨偏僻安静。年轻人几乎都在沿海打工,为了这个节日,再忙再累的异乡游子都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寨子。牛仔衣、低腰裤、红指甲、酷发型……所有远道而来的时尚元素在回寨子的这一刻,悄悄隐退。   接连几天,通往寨子的路上,奔忙着各家各户的亲戚。一根扁担,挑着千年不曾改变的“老四样”。鱼是刚捕的鱼,鸭是自家的鸭,酒是新酿的酒,即使稻草包裹的糯米,也是精挑细选的当年新米,散发着湿润的丰收气息。有趣的是,扁担上的礼物一律是约定俗成的“单数”,或3或5。好奇的游客凑上去问,“大爷,为什么一定要带3只或5只鸭?”大爷憨厚一笑,并不回答,低头继续赶路。也许,他们接受过父辈的告诫,轻易开口是怕犯了某种禁忌。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单数”里藏着祖先怎样的玄机。
  面对一个个远去的背影,你越发觉得神秘,那扁担上挑着的岂止是鸭和鱼,分明是一个个不为外人道的故事和传说嘛。大多数外地来的游客,此时才真正开始好奇,鼓藏节,到底是个怎样神秘的节日?
  其实稍加留意,在当地的各种资料上便能找到一些风格迥异的答案。
  根据苗族《创世歌》里的记录,鼓藏节的由来绝对是个剧情复杂的故事----苗民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记录历史和生活,几乎都是通过信手拈来的山歌。就在这些山歌的歌词里,人们找到了鼓藏节的来龙去脉。


  山歌里说,枫树是生命之源,然而,这种生命树在上古时代被女神妞香砍倒,树干变成铜鼓,树心里飞出了蝴蝶……蝴蝶生下了12个蛋,却只孵化了11个,分别是雷公、鬼神、龙蛇、虎豹、豺狼、拥耶(男人)、妮耶(女人)、鬼、神和兽。剩下的一个蛋似乎特别难以逐磨,经过三年孵化依然毫无动静。有一天,一场暴风把蛋刮下山崖,蛋壳破裂,钻出一头小牛。谁也没想到,这头小牛简直就是个祸害,先是变着法子惹蝴蝶妈妈生气,直至蝴蝶气急而死。 接下来,男人和女人用牛耕地种田,也从未有过好收成。在鬼神的提醒下,他们杀牛祭母。此后,终于迎来了大丰收。这是“鼓藏节”由来最为广泛的传说,除此以外,还有别的神话版本。但不管哪种说法,最后都有一个殊途同归的情节——杀牛祭祖。
  传说演绎到今天,祭祖成了祭鼓。道理很简单,苗族先民的辗转迁移,导致他们没法再跪在列祖列宗的墓前焚香烧纸。于是,他们砍下枫木,凿成空筒,包兽皮以成鼓,作为祖灵栖息之物。无论迁徙的道路多么崎岖,无论漂泊的脚步多么疲惫,鼓,从此成了能歌善舞的苗民们随身携带的精神依托。开疆拓土、丰收感恩、娱乐嗨皮……先得祭拜神灵一样的——鼓。
  “鼓藏头”的心思
  听了这样的传说,鼓藏节是不是更显神秘和庄严?
  没错,太阳刚落山,神秘就像一层若隐若现的雾霭慢慢笼罩夕阳褪去的老寨子。一同袭来的,还有隐忍的喜庆。
  傍晚,方圆数十里开外的亲戚纷纷抵达寨子。家家户户炊烟升起,蒸糯米的香味慢慢弥漫村寨。喜庆的气氛是从放鞭炮开始的,与中国传统春节不同的是,寨子里放鞭炮尤为讲究,决不是想放就能放的。什么时辰,什么节点,谁先谁后,都有先祖留下的无形规矩。
  下午5点,乌达苗寨半山腰上,我听到了第一户人家响起了鞭炮声。匆匆赶到,只见一身着盛装的老人站在屋檐下,淡定,庄重,嘴里念念有词。鞭炮就是在老人的眼皮底下开始放的。有村民告诉我,老人是寨子里世袭的“鼓藏头”,姓李,今年已85岁。“鼓藏节”何时开始何时结束,何时杀猪何时宰牛,都得老人拿主意。似乎所有的良辰吉日都掌握在这位年过八旬的“鼓藏头”手里,一同掌握的还有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见,要做鼓藏头,除了德高望重,还得智慧通透。更重要的是,“鼓藏头”得心里清楚:本村寨不能在过节这件事上输给上一次过鼓藏节的寨子,同时,还要给明年过鼓藏节的寨子树个难以超越的榜样。
  “李藏头”放完鞭炮,转身进屋去了。两分钟后,鞭炮声迅速响彻山谷。此时放鞭炮,真有点争先恐后一比高低的意思。谁家放得最欢快,放得最响亮,都像在暗暗较劲似的。烟花爆竹一直持续到晚上7点,方才像退潮般逐渐平息。
  接下来的主题,只有两个字——吃、喝。
  白天亲戚们带来的鲤鱼、鸭子、糯米全部下锅了,米酒早已摆上了堂屋里的餐桌。我们与很多外地来的游客被热情的主人争着抢着拉进了屋。我所在的人家,主人叫李天泽,一个并不健谈的汉子。从头到尾,只是想方设法劝我们“敞开肚皮吃”。也许因为主人太过热情,我们之前的矜持和客气慢慢就荡然无存,只顾大快朵颐。白天里的疑问,在觥筹交错间也逐渐得到解答,比如鲤鱼因为繁殖能力强,象征子孙繁衍旺盛。再比如,单数代表“阳”,双数代表“阴”,阳气足,方能体魄强健等等。
  就在我们吃得欢快投入的当儿,歌声突然响起,李天泽的妻子带着漂亮的女儿劝酒来了!“酒不喝干,歌声不停”,女主人负责唱歌,女儿负责劝酒。高高低低的苗歌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时而欢快,时而踟蹰,虽然谁也没听懂,可是有美女加美酒,几个客人能拒绝呢?
  几杯米酒下肚,大多数客人就迷糊了。酒足饭饱,离开寨子已是晚上九点。然而,李天泽告诉我们,对于鼓藏节来说,吃吃喝喝还刚开头。真正的“吃鼓藏”是从次日开始的。主人家根据家里客人的多少,决定杀猪宰牛的数量。乌达苗寨今年不杀牛,杀猪为主。大多数人家杀三五头猪,最多的一户杀七头。然后就开始“饕餮大戏”——吃鼓藏。
  次日,最为壮观的是杀猪。同样,杀猪有杀猪的规矩。凌晨两点,每家每户得竖起耳朵听,“鼓藏头”家的猪什么时候嚎叫。当第一声凄厉的猪叫划破夜空,意味着吉祥的时辰到了。于是,挨家挨户,男人操刀,女人打下手,四野的猪叫声霎时响起,相互交错,连成一片。尖利的,粗犷的,嘶哑的,低沉的,气若游丝的……整个寨子在夜色里沸腾。仿若远古的战争,又像祖先开疆拓土的宏大祭祀。等寨子完全恢复平静,大多数的猪已经变成了四四方方的猪肉,倒进了大锅大锅的滚烫开水里。再捞出来,就是真正的 “鼓藏肉”了。


  灵魂的坚守
  “吃鼓藏”几乎就是流水席,从中午开始,每人一团糯米,包裹着鼓藏肉同吃。 这天的饭桌上禁忌更多,“喝酒”说成了“秋行”(清沟),“吃饭”叫做“叹囔”(吃草),“吃饱了”叫“满仓”,上厕所叫“存钱”……
  祭过先祖,吃过鼓藏,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各样的“鼓”一一登台。仿若一个讲了多年的故事,真正点题的一笔,总在最后添上。幡旗,舞蹈,山歌,芦笙,服饰,银器,牲畜,五谷,还有蠢蠢欲动的爱情,似乎都在等着鼓声的召唤。
  鼓声一响,该祭祖的祭祖,跳舞的跳舞,该唱歌的唱歌,该斗牛的斗牛,该约会的约会……
  三五天的欢腾,直到尽情尽兴,欢快的脚步方才逐渐逐渐隐入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一切又恢复得那么心照不宣,井然有序。令行禁止,有条不紊,这,或许就是不易觉察的苗家气质。如同他们的建筑,散发着同样独特的民族气质:世代栖息的寨子,精工细作的房子沿着一个个山头依山而建,一圈,又一圈,次序井然,谁也不错位,谁也不空位。整个寨子就像一个紧凑的城堡。
  我曾在某本书里看到这样的解读:苗寨的房子之所以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手牵手似的围了一圈又一圈,是因为他们的先祖为了抵御外侵而形成的建筑习惯。试想想,一个山头,就是一个寨子。居寨顶可以远观敌情排兵布阵,居寨脚可以上下呼应,得令迎敌,四面八方尽在掌握——得有多团结,才可以世世代代形成这种一成不变近乎亘古的格局!尤其, 今天的苗寨早已告别战争很多年,但人们并没有想着要打破祖先的构想,来点“个人英雄主义”。这么看来,鼓藏节里放鞭炮、杀猪都得“听令行事”就不难理解了。原来,团结和有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深深根植在苗寨子民的心灵里了。与其说他们在传承自己的民风民俗,不如说他们在坚守自己独特的灵魂。要不,一个节日怎么能铺陈得如此有条不紊,演绎得如此波澜壮阔呢?

其他文献
引子rn那数也数不清的村庄,像瓜果一样缀在藤蔓上,这些藤,就是我们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河流.这种格局的形成,几乎和我们的历史一样悠长.每个村子都有不下数十次的毁灭和重建.毁
李境说,她已经失眠很久了.晚上,她一个人在那个陌生的城市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坐在电脑前发呆.她说,她的电脑已经坏掉了,总是出现蓝屏.面对那种蓝色,她让自己跳进去,直到越来越
阎梅明天想送女儿去峰山县城,她想跟心悦请一天假,可这句话像泡尿似的在她肚子里闹腾了很久,该怎么开这个口呢?人家两口子把女儿星星弄到县城的重点高中,那所学校可了不得,听
为确保机构改革中档案不受损失,合理处置机构改革单位或部门档案的归属与流向,近日,泸西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在全县下发了《关于在全县机构改革中加强档案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
期刊
期刊
期刊
期刊
期刊
期刊
1rn那三间土房,是在一个沙丘上慢慢长出来的.rn那片沙丘在村子里叫沙岗,像一只扣放在桌子上的碗,寂寥在小村的东北角.沙岗是一片墨绿的玉米,一条小路从玉米地穿过,一垄一垄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