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蚂蚁”被关闭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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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场关闭大事记
  
  


  6月18日,俄罗斯政府宣布将集中销毁价值20亿美元的中国“走私”商品,并要求莫斯科市尽快关闭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
  6月29日,莫斯科当局以查获走私物品和违反卫生消防安全为由,将莫斯科东区的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亦称“一只蚂蚁”市场,无限期临时关闭。由于没有预留出清理摊位转移货物的时间,这一关闭让在此经营的6万华商措手不及。
  7月6日,在中国驻俄使馆的指导下,华人华商大市场问题临时协调小组成立,开始与俄方有关部门展开交涉。
  7月14日,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在一个电视台直播节目中表示,所有在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工作的外国人都应该离开莫斯科。
  7月17日,莫斯科移民局消息人士透露,147名原市场的中国商贩被缩减在俄罗斯停留的时间,并被勒令在10天之内离开俄罗斯。
  7月21日,俄罗斯外交部新闻发言人表示,俄罗斯正在组织包括华商在内的商人从被关闭的市场内提货。
  7月22日,商务部、外交部、海关总署及四个省份的商务部门负责人组成的代表团,在商务部副部长高虎城的率领下赶赴莫斯科,展开磋商,推动俄方妥善解决此事,以维护华商的合法权益。
  7月27日至29日,俄方将190名华商集中至莫斯科市东区移民局进行证件检查。俄方称,接受检查的华商分别存在邀请单位不实、实际居住地与登记地不符、无打工卡等问题。上述华商在缴纳罚款后,已全部被释放。
  7月31日,莫斯科警方突击检查了位于莫斯科南部的塞瓦斯托波尔市场,宣称查获了市场集装箱内装有的价值约1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2.2亿元)的货物,并扣押了两辆装有中国产玩具的集装箱卡车,随后在未发布任何公告的情况下关闭了市场。
  8月12日,莫斯科东部行政区政府宣布,政府将于9月份开始拆除关闭的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同时,商人们被扣留在市场内的货物在8月底之前可全部运出。
  9月1日,商务部欧洲司司长孙永福在该部召开的专题新闻发布会上介绍说,大市场95%的货物已经运出,涉及1.5万个集装箱,货值大概50亿美元,基本实现了货归原主的目标,还有剩余的不足5%,俄方同意在9月上旬把货物清理完毕。
  ……
  俄罗斯境内:
  在俄罗斯有这样一则政治笑话:海关关长要过生日了,底下人商量送他什么礼物好。有人建议送他宝马760,可他劳斯莱斯都有了;又有人建议送他五居室,可他在西班牙岛屿上都有别墅了;最后有个聪明人出主意,让他在海关进口处连值三天班。
  这个笑话真切反映了俄罗斯官员的腐败黑幕,而这些灰色调的背后,衬映的却是勤劳的华商们一路的艰辛……
  
  忍气吞声付款搬货
  
  两个多月以来,王琪(应采访对象要求,采用化名)的白头发增添了不少。王琪曾是在被关闭的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亦称“一只蚂蚁”市场,下同)内做日用品生意的一位中国商人。因这次市场关闭事件,他至少损失了三四万美金。“我最近进的一批商品基本上卖得差不多了,但上半年剩下的一些还留在市场里,因此损失还算少的,有些生意做得比较大的商户损失上千万的都有。”王琪说。如今,他还留在莫斯科想方设法甩卖掉自己那些被滞留的货物,力求挽回些损失。
  据王琪介绍,在“一只蚂蚁”的摊商的经营方法是这样的:白天租用集装箱卖货,晚上把集装箱当做仓库保管货物。这样的好处是不用另外租场地。“一只蚂蚁”市场中的货物80%以上都是中国商品,市场大约有10万个摊位,规模十分壮观,市场主要是面向莫斯科周边城市的批发集散地。每天清晨,外地的批发商来市场提货,那种热闹宏大的场面在中国也是十分罕见的。
  


  “6月28日,俄罗斯有关方面的人只是跟我们商户说要放几天假,没想到突然就把整个市场给关了。我们平时都按时把租金和管理费交给市场方,可他们却突然不准我们营业了。”市场被封后,王琪绞尽脑汁想办法把货物拿出来。“虽然中国商务部派出的代表团已与俄罗斯方面进行了交涉,俄罗斯方面也表态将保护中国商人的合法权利和货物。但是,真想要拿出货物时还得交费。一个集装箱最起码要交3万卢布(1卢布约等于0.22元人民币)的钱,甚至连进到市场里面去,每个人都要交500卢布,很不讲理。”王琪说,这些钱都是交给“马匪”(当地黑社会成员的称呼),收到钱后他们就会给货物的主人一张条子,让他们进市场取货。除了要交钱给那些“马匪”,还要支付每趟几十万卢布的运输费。即使这样商户们还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因此尽管这些“马匪”跟警察有勾结,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一遇上警察就会各自逃窜,这样商户们不仅拿不到货,还要损失一笔钱。“但为了接下来不惹来更大的‘麻烦’,即使碰到这种情况大伙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王琪在电话里告诉记者。
  
  胆战心惊路边甩卖
  
  许多商户费尽周折从市场拉出货物后,最大的忧虑就是,货往哪里放,怎么销出去?一条出路是进入莫斯科其他市场,但是,这些市场租金比“一只蚂蚁”市场的价格要高几倍。以莫斯科商贸中心为例,在“一只蚂蚁”市场关闭前,一个摊位的月租金是7万~8万卢布,而在其关闭后,莫斯科商贸中心的月租金急升到了15万卢布!
  此外,其他市场内的商贩们对市场管理处准备让华商来此经营感到非常不满,尤其是俄罗斯本国的经销商,他们害怕华商的到来带来激烈竞争,纷纷要求主管部门保护他们免受华商的“排挤”。
  8月12日,俄罗斯内务部、检察院、联邦消费者权益及公民平安保护监督局等人员组成的跨部门小组,还到莫斯科州谢尔普霍夫市最大的市场,查找那里是否出售来自“一只蚂蚁”市场的“非法”货物。
  “根本容不得到其他地方卖货,除非交上额外的钱。许多商户没有办法只得在路边甩卖货物,可又得担心被‘马匪’抢劫。另外,还有大批货品拉出后没有地方存放的问题,租用别人的仓库,每天都要交上1000~3000美元的租金。目前许多中国商户面临是否就此离开俄罗斯的选择,走了,舍不得这些存留的货物;不走,又得在几乎没有收入来源的情况下承担必需的生活和经营开销。简直让人焦头烂额!”王琪又气愤又无奈地说。
  据了解,王琪一家人原本都在俄罗斯围着摊位忙活,他表示,如果真做不下去回国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家子人将来怎么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一只蚂蚁”市场的关闭风波还未平息的时候。7月31日,位于莫斯科南部的塞瓦斯托波尔市场也遭遇了莫斯科警方的突击检查,警方宣称查获了市场集装箱内装有的价值约1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2.2亿元)的非法货物,并扣押了两辆装有中国产玩具的集装箱卡车,随后在未发布任何公告的情况下关闭了市场。
  受“一只蚂蚁”市场关闭事件的教训,俄罗斯社会院对此事表示担忧。俄罗斯移民联合会主席马哈玛德.阿明.马德茹姆杰尔在俄罗斯社会院8月6日的会议上说:“来了一伙人到市场,就开始用卡车拉货。经营者请求记录拉走货物的名称和数量,也遭到拒绝。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总共拉出40辆卡车的货物,这些货物去向不明。”
  他还说,如果“塞瓦斯托波尔”市场的情况重蹈“一只蚂蚁”市场关闭的后尘,那么“我们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外国人乃至俄罗斯人的权益”。他指出,6月底关闭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过程中存在大量的违法行为以及侵犯公民权利的现象,这种违法行为的实施者包括政府机构、警方以及一些商业机构。
  如一名中国公民无奈之下就检举了俄罗斯某交警在混乱中抢劫了他1000万卢布。而大部分害怕检举的中国商人,则忍气吞声,一名女商人说:“我们是局势的牺牲品,因为检举之后我们的商品可能会在夜间无影无踪。一方面是市场保安和管理处,另一方面是警察,我们不知道往哪里躲,不知道去检举谁和向谁检举!”
  就此事,莫斯科内务局副局长瓦西里.叶皮凡采夫表示,“6月份关闭的‘一只蚂蚁’市场商人们很少向警察局检举违法现象和侵犯他们人权的情况。从市场关闭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收到10份声明”。
  就报道出来的1000万卢布被劫一事,叶皮凡采夫副局长说:“经过紧密追踪,扣押一名涉嫌警察,他持有600多万卢布,余下的数目都是美元,近期内会进行调查,我想,他会受到审判。”
  同时,叶皮凡采夫还呼吁那些认为自己权利受到侵害的商贩向护法机关人士报告,他们每天都在市场上接收这种声明。莫斯科检察院人士罗曼.杜波维茨基也对叶皮凡采夫的观点表示支持。他指出,所有收到的检举都经过相应核查。杜波维茨基强调:“我们不能强迫每位商人去找检察官,谁也不会拉着谁的手去检举。选择保护方式是他们的权利。”
  
  中国国内:
  寒流中的雅宝路
  
  


  华商在俄罗斯聚集大市场被关闭的消息,一直牵动着相隔万里的北京雅宝路市场。9月,北京刚刚入秋,而雅宝路市场的商户们却提前感受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雅宝路市场商圈有着“东欧外贸市场聚集地”之称,专供外销,目前有20多座大厦、6000多商户。由于今年上半年经济环境不好,雅宝路市场商户的收益出现了不小的下滑。据北京朝阳工商分局介绍,目前雅宝路地区采购商数量减少60%以上,交易量下降60%~70%,个别商户甚至整月无订单。雅宝路服装行业分会会长程文龙透露,雅宝路很多老商户在俄罗斯市场均有商铺,很多人货柜被扣损失惨重,甚至一些签订的今冬订单也无法如期履行,设在南方的工厂已停工。
  “就单款的订单而言,也从原来的1万件缩水到如今的1000件,甚至500件。”有商户说,如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服装出口业务量较往年同期已经缩水达到30%,而俄罗斯方面相继关闭两家市场,影响其服装出货量下降了30%~50%。
  玩具出口商何女士告诉记者,由于出口业务已缩水至销售旺季的两成左右,其位于珠海、河南的加工厂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塑料、纸箱、运输等各个环节的收入都受到了很大影响。”她说,“出口销售的大幅下挫影响到整个供应链条的不振,其中俄两市场关闭是主要的影响因素。目前,其玩具出口业务剩余的业务量主要是销往阿拉木图、新西伯利亚等地,俄罗斯、乌克兰等国方面的销路已基本堵塞。”
  
  重挫之后谋出路
  
  8月15日,无心过周末的浙江贸易商傅先生待在温州,他一边远程遥控将受困于莫斯科的存货进行甩卖,一边物色新的接单窗口转战俄罗斯以外的市场。
  七八月原是浙江凉鞋在俄罗斯销售最旺的季节。6月29日莫斯科关闭“一只蚂蚁”市场,等待温州鞋商的不是旺季来临的盛宴,而是1个半月的煎熬。大市场关闭导致众多货物无法提取,错过了销售季节,导致温州凉鞋对俄出口大幅下滑。
  “其实早在6月13日,我们就发现了异常。”傅先生回忆说,“当天我去了莫斯科, 420个样品被俄罗斯海关以‘出境未报关’为由没收。接着,‘一只蚂蚁’市场业主开始拒收房租等,6月29日市场就被俄方关闭了。”
  刚开始由于取不到货,一些商户结群“抗议”,市场恐慌情绪不断加重。“有背景”的人通过“关系”花重金从仓库早早取回了货,再拿到别的市场卖。但像傅先生这样“没背景”的老板,只能苦苦寻觅下一个经营之所。“最害怕看到警察和‘马匪’,有一天我的工人被勒索了三次。有时甚至想想把货放在原来市场‘一只蚂蚁’里面可能还要安全一些。”傅先生叹气说。
  谈到这次受到的教训,傅先生说:“我们的鞋子基本是通过灰色清关出去的,由于无稳定渠道,最终才遭遇俄罗斯市场转型的打击。这次的事,对于走精品路线、自营专卖店或直接与终端大客户对接的广州鞋商就没影响,这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我认为要在俄罗斯重振旗鼓,关键是走正规的清关路径,打造商品品牌,走多渠道营销。”
  在政府层面,近期也专门为企业举行了一些商贸洽谈会,如四川商务厅还为贸易商们举行了银企对接会,搭建融资平台,并表示将加大市场开拓力度,下半年组织贸易商到东盟开拓新的市场。
  
  链接: 中国公司将在莫斯科投建中国城
  在俄罗斯华商境内最集中的切尔基佐夫斯基大市场日前被无限期临时关闭的背景下,近期,中国光大国际建设工程总公司与俄罗斯AFI开发公司在北京联合宣布正式签订合作协议,联手在莫斯科投资开发“中国城”。
  一期年底可入驻2000户客商
  光大国际建设工程总经理张怀璞介绍,中国城位于莫斯科背面,地理位置优于切尔基佐夫斯基。
  该项目总投资为7亿美元,将分三期完成。一期投资为1亿美元,兴建一座可以容纳2000多商家的初级规模的市场;二期计划投资2亿美元,建立保税仓库,仓储物流中心,海关移民局办公场所等;三期计划投资4亿美元,建设一座超大型的商品批发市场。预计三期完成后年营业额将突破60亿美元。
  双方投资各占50%,一期项目原计划10月开始兴建,但由于俄罗斯近期发生关闭切尔基佐夫斯基事件,公司将工期提前,近日即将建设,一期于今年年底即可入驻2000户客商,到2011年全部建成后,将形成5万~8万户的市场规模。
  AFI是俄罗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在英国证券交易所上市,目前市值约为75亿美元。AFI执行董事安列克谢义表示,早在去年12月公司从旅俄福建商会就获悉,由于灰色清关等问题,切尔基佐夫斯基可能在今年被关闭。于是,AFI通过俄罗斯驻华使馆,确定光大国际建设工程总公司为合作伙伴,联手兴建一座新的中国城。
  俄政府认可“中国城”法律地位
  “我们投资建设‘中国城’已经获得法律批准,俄联邦、莫斯科市等行政执法部门,如海关、移民、警察、税务、内务等,都认同中国城的法律地位。”安列克谢义介绍,中国城将专设海关办公室,可在这里直接清关,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快了清关的速度。
  “中国城”让浙江乐清北京商会卢先生看到了希望。他是俄罗斯关闭市场事件受害者之一,他说,市场关闭给他的摊位造成的损失最起码有1000万元。切尔基佐夫斯基由俄罗斯寡头伊斯梅洛夫创办,被称为“欧洲最大的外国人批发市场”,其中中国货占据了98%。伊斯梅洛夫通过灰色清关方式,吸引中国商品进入俄罗斯,“我们给他们交纳场地费,还交了各种手续费税费等给伊斯梅洛夫等,但是他们根本不给我们各种通关票据等,只要俄政府一查就视为走私货品”。但是通过合法途径“白色清关”进入俄罗斯,只怕半年八个月都无法进入俄罗斯。
  “以前中国商人交纳的各种费用都被腐败官员收到自己腰包里了,而中国城所有货品都正常通关,俄政府有收益了,这对双边贸易都有利。”AFI的安列克谢义说。(本刊记者吴建业对文本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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