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为何是衬托句而非主导句呢？本文将从学理层面中的“诗意综合”切入，探究“同化作用”和“谐音综合”对这句话的作用与影响。
　　关键词：《天净沙·秋思》；学理层面；诗意综合
　　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据此，我们来看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这首小令：“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是“乐景”，其余第一、三、四、五句都为 “哀景”。那为什么大家普遍认同第二句“乐景”是来衬托其余的“哀景”，以倍增其悲伤？而非反之呢？本文试图从学术理论层面予以探究，以找出其中原因。
　　我们知道，在一篇作品中景物常是哀乐相生的，会有乐景但哀景也会存在，但为什么在分析作品时，哀景、乐景会有主次之分？可能是相同的景物，但在这一作品中它就属于哀景衬托乐景，而在另一作品中则扮演乐景衬托哀景的角色呢？讨论这一问题需要引入“诗意综合”理论。
　　“诗意综合”即体验美学的审美感知方式，主要有两种综合方式：一是同化综合，一是修辞综合。同化综合就是众多趋近意象会构成一定指向的强势语境，它对弱势语境中包含的意象将有所渗透，从而产生同化作用；修辞综合就是象征义、隐喻义等会变成一种深度情绪体验，从而参与到对整部作品审美情绪的体验和建构中。
　　下面笔者由此来分析该作品为什么第二句只能是乐景来衬托其他，以倍增其悲伤？由同化作用可知，“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的意象色彩趋近，其构成的语旨力明显属于强势语境；“小桥”“流水”“人家”的意象色彩处于弱势地位，于是被渗透和同化。另外，作品中所形成的强势语境可自然形成一幅语境完整的画面，它由两幅图景构成。一幅是深秋僻静的村野图景，一幅是内心深处无尽痛苦而独行寒秋的天涯游子图景，两幅剪影重合成一幅“深秋游子思归图”，整个画面孤独而凄清。再来看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其也可构成一幅语境较完整的画面，但画风清新明丽，与整首小令所展现的感情基调相悖，显然属于弱势语境，只能是被强势语境同化了。
　　接下来，我们深入分析一下《天净沙·秋思》中的弱势语境是怎样被强势语境同化的呢？上面我们已经分析过“小桥流水人家”这句所展现出来的清丽明快与第一、三句乃至整个作品所表现的孤独凄凉、昏暗渺茫、凝重滞缓相悖，因而它们要融合、同化，必然需要产生过渡、连接。那么，“小桥”“流水”“人家”是如何被融合、同化的呢？解决此问题就要回归到我们前面讨论的“诗意综合”中的另一方式——“修辞综合”。
　　“修辞综合”是诗意综合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其中包含象征、隐喻、对仗、谐音等。在这首小令中主要表现为谐音综合，它是通过押韵、应和、对仗、双关等形式使得看似不相关联的语象变得意趣、境界融合一体。
　　回到作品中，抒情主人公为何会在苍凉的古道上思念远方的家乡？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别人的“家”，进而联想到自己离家的遥远——“在天涯”。这里“家”“涯”声音相谐而产生意义的勾连相关。“家”是近的、美好的、安定的、温情的、有归宿感的。而“涯”则是远的、漂泊的、无依靠的、无归宿感的。“家”与“涯”通过声音相谐过渡到了意义的对比。家的美好安定、归宿感与游子的孤独无依、漂泊感的巨大反差，更加突出和衬托出了远在天涯的游子的浓浓思乡情。
　　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中的“小桥”“流水”意象的色彩是用以渲染“家”的美好安定和浓浓温情，并不直接参与到游子凄苦漂泊的意境构造中，他们是通过“人家”的意象和意义参与到整个小令所表现的游子凄苦漂泊的意境构造中。“家”“涯”的谐音综合使得“小桥流水人家”一句不再突兀，参与到整首小令的感情基调和思想主旨的建构中去。
　　由以上理论分析，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天净沙·秋思》在意境构造上，存在着第二句“小桥流水人家”意象色彩与第一、三句及其他部分不协调的情况。而这种不协调因素如何构成完整意境，我们又是如何肯定第二句为衬托句而非主导句呢？首先就是整首小令所表现出来的强势语境的同化作用；其次就是这种同化作用与修辞综合有关联，“家”与“涯”的谐音综合形成同化的“过渡色”，从而“小桥流水人家”以“家”的意象色彩和意义参与到“断肠人在天涯”乃至整个作品的意境构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