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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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姜慧被手机震动吵醒。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许小美在闺蜜群里感叹:“一晃眼,我们竟然毕业十年了。”还没等她和韩亚芹回复,许小美又在群里张罗:“咱们的毕业十年旅行该兑现了吧?”
  这话一出,姜慧立马站出来表态:“旅行是你这种单身人士才有的福利。作为俩孩子的妈,还是算了吧。”打完这行字,顺便附带了一个哭的表情。
  小美劝了半天,姜慧回了句“身不由己”,然后起床给全家做早餐。而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韩亚芹才在群里发声:“旅行?我一个离婚的女人,哪还有心思出去玩?”
  姜慧听这段语音时,刚刚将两岁的儿子哄睡,而她自己却躺在床上失眠了。当年上大学时,她,许小美,还有韩亚芹的关系最为要好。即便毕业十年,仍然维持着最亲密的友情。但十年过去,她们不知不觉走的却是不同的人生。许小美至今单身,韩亚芹离了婚,而作为全职主妇的她,日子过得也是一团糟。
  看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赵大龙,姜慧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十年,自己到底是怎样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状态?
  毕业的第二年,姜慧遇到赵大龙。那时,她刚跳槽到一家大公司,看起来前程似锦。而她和赵大龙的恋爱也谈得如火如荼,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事业和爱情都如意,姜慧在梦里都能笑出声。
  但不久后,姜慧意外怀孕。对于要孩子,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拿掉,赵大龙却不同意,未来的公婆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只负责生下来,然后就回去上班,孩子的事交给我们,不会耽搁你的事业。”
  所有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连她父母也觉得有条件的话,早点生孩子是好事。如此这般,姜慧做出让步,迅速结婚。
  孕初期,孕吐反应严重,吃不好睡不好。婆婆劝她辞职,说孕妇太疲劳对孩子可不好。何况赵大龙就职于业内有名的广告公司,收入可观。再加上公婆退休前也是高薪阶层,家里算得上富裕家庭。完全不差姜慧上班的那点钱,她把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但等到女儿出生后,姜慧才知道自己完全被“骗”了。
  出了月子,姜慧想回归职场,公婆说,再等等,孩子还那么小,你去上班了,怎么保证母乳的质量?
  孩子满了一岁,赵大龙说,你还是在家把女儿带到上幼儿园吧。老人带小孩,总归观念上跟不上,我可不想女儿输在了起跑线上。联想到电视里老人带小孩的各种负面新闻,再加上公婆对女儿毫无底线的宠溺,姜慧妥协了。
  终于等到女儿上了幼儿园,公婆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她去上班了,谁来接送女儿,谁来做早餐,谁来给赵大龙熨烫衣服?这一拖,就拖到二胎政策放开。
  政策一出,公婆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催着生二胎。公婆倒也算不上重男轻女,但姜慧心里明白,赵家三代单传,公婆多少还是想要抱孙子的。
  再加上赵大龙那段时间升了职,收入翻番,说起话来也有底气:“生吧生吧,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多个孩子是锦上添花。到时我给你请全城最好的保姆,保证不让你受累。”
  姜慧没好气地回:“你以为光有钱就够了吗?你每天回到家就当甩手掌柜,当然不知道我在背后有多难。”
  嘴上说归说,但最后姜慧还是加入了备孕大军。当然,让她决定再生个孩子的原因,并不是来自公婆和赵大龙,而是有一次,她带着女儿去亲戚家玩,一对比才发现,女儿的性格过于内向。亲戚家是两个孩子,从小有伴,不会像女儿那样孤单。
  但生二宝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难。孕前期出血保胎,孕后期胎位不正,早产一个月导致严重黄疸,这些让姜慧变得异常焦躁,而赵大龙什么也帮不了。她抱怨,他起初还好脸相迎,后来干脆当耳边风,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糕,姜慧一度有抑郁的倾向。
  在这之前,也有人劝她出去散散心。但这个家少了她,是真的没法运转啊。指望赵大龙?人家只会赚钱。指望公婆?完全不放心。
  想到这些,姜慧在这个失眠的夜晚,心里只剩满满的怨气。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接到韩亚芹的电话,没想到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小美说的旅行我决定去了。不就是离个婚嘛,天又没塌下来。你也必须去啊。”姜慧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去啊。但女儿怎么办,儿子怎么辦,赵大龙的饮食起居怎么办?”
  韩亚芹没好气地回她:“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啦,没有你,我保证他们照样过得好好的。”
  姜慧没有争辩,这些年,她的工作场所就是这个家。现在临时来个长途旅行,那不是工作失职嘛。但就在这天,姜慧到底还是改变了主意。下午四点,她去接女儿放学。却没想到女儿指着同学的妈妈说,那个阿姨好漂亮啊,妈妈,你下次也穿好看点。还有妈妈你要多笑笑,那个阿姨每次都笑得好开心。
  姜慧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了四年的大衣,以及玻璃窗里自己愁苦着的一张脸,想到女儿的这番话,有些事情瞬间就想通了。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自己,连一场旅行都变成了奢侈。想了想,她在群里说,帮我把票也订了。
  当天晚上,和公婆还有赵大龙说起旅行的事,如她所料,掀起轩然大波。婆婆说:“等孩子再大点,你想去哪就去哪。现在孩子还太小……”姜慧回她:“这句话在我生大宝的时候,您就说过。但这些年,我哪里也没去过。”婆婆没再吱声,赵大龙见反对无效,只好不情愿地同意了。
  姜慧感慨万千。十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曾认真地勾勒过自己的人生蓝图:25岁结婚,27岁生小孩,有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同时要漂亮,要睿智,要收放自如;要保持童心,不忘初心。但是很遗憾,她在不知不觉中弄丢了自己。
  其实姜慧心里明白,到了后来,自己不去上班,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离开职场多年,专业丢失多年,自己对工作这件事,有点怯场。那一刻,她决定,等到旅行归来,要在管教孩子这件事上放权给赵大龙和公婆,然后自己开始找工作。不管这其中的过程有多难,这会是个新的开始。
  而这次丹麦之行,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旅行,而是一次寻找自我之旅,找回曾经遗失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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