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只是开膛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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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2012年8月7日


  在保罗·曼克尔被捕前,大众对他有着各式各样的猜测。因为他用的是“开膛手杰克”的作案方式,人们普遍以为他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凶悍男子。然而,当爱德华押着他走出他躲藏的旅馆房间时,媒体哗然。
  他矮小单薄,个头只有一米六零,目光猥琐,抬起眼睛看人时,总会让人想到胆小的老鼠,想忍不住扇他一巴掌。
  然而,就是他,延续了“开膛手杰克”的残酷手法,连续杀害了四名个子都比他高的女性。
  今天,在探访室里,坐在爱德华和邓肯面前,保罗·曼克尔虽然长了一些皱纹,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猥琐。他把头发留长了,齐到肩膀,发丝一缕缕纠结在一起,油腻腻的,仿佛刚被低质菜油浸过。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情人给忘了呢。”保罗·曼克尔一边用讽刺的声音说,一边不住地抖动着双腿,眼睛斜睃着邓肯,“这个美女是谁?你妻子?”
  爱德华没有理会他的提问。他记得保罗抖腿的这个小动作。当年,也也就是凭着这个小动作,爱德华才找到了他。
  “你认识杰克·斗吗?”爱德华问。在审问保罗之前,爱德华和邓肯在狱长的帮助下检查了保罗的通信记录。这是一所关押重刑犯的监狱,狱中犯人的来往信件都是有登记的。在记录中,邓肯发现,有不少信件是从杰克·斗村庄附近的邮局寄出的。
  听到“杰克·斗”的名字,保罗忽然一震,被电击般抖动的小腿忽然断电般静止了。
  “在这里,根本没有隐私可言。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他给我写信,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保罗说。
  “那我们干脆开门见山吧。”爱德华说,“在信里,你和杰克·斗谈些什么?”
  “女人。”保罗说着,又看了一眼邓肯,咧嘴一笑。
  邓肯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比冰还冷。
  “还有呢?”爱德华问。
  “没了。两个老爷们,除了谈女人,还能谈什么?”保罗再次笑了笑,露出了黑黄的牙齿。
  爱德华侧过身,在邓肯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邓肯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了探访室。
  “嗨,你怎么让她走了呢?我好多年没见过会动的女人了。”保罗说。
  邓肯跟随着狱警,走进了监狱牢房。
  和大部分监狱一样,这所监狱内部也是一个长方形,一共三层楼,中间贯穿有一条狭长天井,一间间牢房如同鸽笼,排列在两边。保罗·曼克尔的牢房是在二楼最里面那间。
  监狱里的臭味、汗味和尿骚味混合浓烈地混合在一起,常年没有阳光和新鲜空气,这些气味发酵、浓缩,变得比奶酪还要稠硬。邓肯才跨进大门,就被这股几乎凝固的气味猛烈一击。
  “第一次进监狱?”接待她的狱警是个大块头。
  “呵。”邓肯对狱警的双关语笑了笑,“是啊。你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狱警也回报了一个友好笑容:,“十多年了。”
  “那么说,保罗·曼克尔被关进来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工作了?”
  “是的。我的刑期比保罗的长。”
  “保罗·曼克尔服刑时的表现怎么样?”
  “他表面看起来猥琐胆小,实际上性格十分凶狠。当然,他要是不凶狠,也不会犯下连环杀人案。你也知道,无论是在哪个监狱,监狱的犯人都是分帮派的。保罗才来的时候,被当时监狱里一个叫光头帮的帮派欺负。”
  “哦?他也会被欺负?”邓肯跟着狱警,上了二楼。
  “当然啦,谁叫他外貌矮小呢,容易给人造成很好欺负的错觉。不过,没多久,保罗·曼克尔成了光头派的头儿。”
  “光头派?”邓肯想起了“光头党”。俄罗斯在上个世纪90年代,由年轻人兴起了一个团体,就叫“光头党”。他们把头发剃光,穿黑衣黑裤,崇尚暴力,信仰白人至上,属于“新纳粹”。
  邓肯问狱警:“他们都是光头吗?有什么帮派宗旨?”
  邓肯很奇怪,刚才看见保罗·曼克尔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剃光头,反而留了一头油腻腻的长发。
  听了邓肯的问话,狱警喉咙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这伙人原来倒都是光头。后来,等保罗·曼克尔成了他们的头儿后,就不再剃光头了,都蓄起了头发。只是延续了‘光头派’这个名字。至于宗旨嘛,无非就是欺弱压小,争着在监狱里当老大罢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走到二楼末端。
  隔着铁栏,邓肯看见保罗·曼克尔的墙上贴着一大幅画。画面抽象,爆炸般的颜色胡乱地泼洒在纸面上。
  狱警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铁门。
  “这幅画是保罗画的吗?”邓肯走进牢房,觉得这幅画十分奇怪。在画的周围,还有几张招贴画,全是些性感女星。在这些女星宣传画的簇拥下,这幅画就显得相当突兀,极不协调。
  邓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连环杀人模仿犯,难道也喜欢抽象画?
  “他哪里有艺术基因。”狱警说,“这是他的某个崇拜者寄来的。其他那些女人画是他自己买的。”
  “什么样的崇拜者?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画寄到的时候,是我拿给保罗的。信封上没有留下名字和地址。但是,当保罗打开这幅画的时候,感情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正是由于他失常的反应,我才对那天的事情记忆犹新。”
  “什么样的失常反应?”
  “你看,他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属于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类。可是,那天,当他收到这幅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绝对是出于感动。他把这幅画贴在墙上,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凝视。说实话……”狱警好像感到说得过多,忽然住了嘴。
  “什么?”邓肯鼓励他继续说。
  “说实话,由于保罗奇怪的反应,我也对这幅画产生了好奇。于是,我暗中悄悄做了调查。”
  “有结果吗?”
  “从邮戳上看,这幅画是从伦敦塔附近寄出的。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找到寄画人。”   邓肯点了点头。伦敦塔是旅游胜地,那里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旅游者寄信,寄明信片。狱警无法查出寄信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邓肯走近这幅画,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幅油画,长一米,宽六十厘米。邓肯拿出手机,拍下了画面。
  保罗的牢房里除了墙上的画外,再没有其他东西。邓肯检查了床垫和枕头,一无所获。
  “保罗平时如果收到信件,他会放在哪里?”邓肯问狱警。
  “这个……”狱警挠了挠头,“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未想过。一般的犯人,如果是珍贵的信件,就会放在枕头边或者枕头底下。如果只是一般信件,通常都撕了扔掉。”
  “嗯。”邓肯答应着,心里想,从杰克·斗对“开膛手杰克”的崇拜可以判断,杰克·斗对保罗也一定十分崇拜。对于崇拜者的信,保罗恐怕不会随手丢弃。
  邓肯在牢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将把目光停留到了在墙壁上的那些画上。
  画是用胶粘纸贴上去的,。贴住了四个角。但是有一副艳星画,其它三个角都是完整的,而右下角的边缘却磨损得比其他角厉害。
  邓肯拉开了那幅画的右下角。
  在画面的后面,邓肯看到了一块松动的砖。
  这是监狱犯人藏匿物品的小伎俩。
  邓肯拿出砖。在砖后,被保罗挖了一个两个拳头大的空穴,里面放着一摞信件。邓肯拿出来,仔细一翻,全是杰克·斗写给他的。
  在狱方的通信记录里,邓肯记得,保罗曾经给养猪场回过几封信。她问狱警:“保罗寄出的信,你们狱方会不会看?。”
  狱警摇了摇头:,“我们只登记寄出的地址,但是从来不看。”
  在邓肯检查保罗牢房的时候,爱德华对他的询问毫无进展。
  保罗是一个被判终生监禁的囚犯,十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在警察面前更加油滑。他知道,如果不是出于缺乏线索,警方是不会这样找他问话的。所以,除了打哈哈斗嘴外,他什么也不说。
  爱德华在无奈之时中,接到了邓肯的电话。听邓肯说找到了杰克·斗写给保罗的信,爱德华故意对保罗笑了笑,说:“我们找到信了。我看,今天的会面到此结束。”
  “你们不能带走这封信。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保罗的眼睛忽然冒出血气,大叫起来。
  “杰克·斗死了。我们在调查他的死因,有权利带走他的信。”爱德华说。
  “什么?!杰克·斗死了?你怎么不早说?他怎么死的?”
  “死因还在调查中。如果你合作,我们可以尽快找出凶手。”
  保罗的脸滑过一丝茫然。忽然间,他跌坐下来,连声说:“是他干的。一定是他。”
  “谁?”爱德华问。
  “‘开膛手杰克’,他复活了。”保罗突然抬起头,一边大笑,一边大叫,“他复活了!哈哈哈!他复活了!”在叫声中,保罗·曼克尔出其不意地站起来,一头向墙面撞去。
  爱德华跳起来,去阻止保罗。可是,他还是晚了一秒。保罗·曼克尔的脑袋像一个成熟了的西瓜,“嘭”地撞到了墙壁上。爱德华听到了脖颈断裂的“咔嚓”声。保罗猥琐矮小的身体瞬间像一个断线木偶,倒在了地上,一股鲜血从额头上流下。爱德华把手伸向他的鼻息,又检查了他的瞳孔。
  他死了。

11. 2012年8月7日


  保罗·曼克尔的自杀把他和杰克·斗之间的秘密永远带进了坟墓。现在,只有死神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了。而爱德华和邓肯,此时就要从死神那里,找回真相。
  这,比登天还难。
  爱德华和邓肯刚刚处理完保罗的自杀现场,就匆匆从郊区监狱赶回到伦敦。他们要赶回伦敦去见大英博物馆的研究员马娜亚·贝丽尔。刚才,马娜亚给爱德华打来电话,说她有了新发现。
  在路上,爱德华开车,邓肯快速阅读了杰克·斗写给保罗·曼克尔的信。看着看着,邓肯的眉头越锁越紧。
  “信里都说了什么?”爱德华问。
  “这些信的内容很奇怪。我感觉,他俩在对什么东西感到恐惧?”
  “这两个人渣?他们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你听这句——保罗,你必须躲起来,至少把你的内心隐藏起来,他来了,也许就在你身边。你要时刻小心。还有这句——我碰见他了,虽然是在我的梦中,可是,他来了,我们谁也逃不过。”
  “看起来,他们害怕的是这个‘他’。那么,‘他’是谁?难道是‘开膛手杰克’?邓肯,你能不能把这些信件排列一下,通过他们交谈的顺序,看看是否能找出逻辑?”
  几分钟后,邓肯惊讶地说:“真是奇怪!”
  “什么?”
  “第一封信是在保罗入狱后的第一周收到的,基本上是半年左右一封。然而,最近这一年,杰克·斗写来的信多了起来。从信件的内容看,杰克·斗认为‘他’已经来了,越来越害怕!”
  “如果保罗在入狱后的第一周就收到信,很有可能他俩以前就认识。邓肯,你能再看一看第一封信的内容吗?”
  “好的。”邓肯仔细看了一遍,说,:“整封信里,杰克·斗都在提他的养猪场,说的都是养猪,养鸡的事情。他说不知道该对那些猪和鸡怎么办?”
  “真是奇怪,一个崇拜‘开膛手杰克’的人,给另一个‘开膛手杰克’的模仿犯写信,怎么只提养猪养鸡呢?”爱德华问。
  “十年前,杰克·斗十六岁。那时候的他,恐怕满脑子的猪和鸡吧。”
  “十六岁不小了,身体上已经接近成年人了。咦?”爱德华忽然说,“杰克·斗的父母不是在他十六岁时双双患病去世的吗?你查一查他们具体的死亡日期。”
  邓肯打开手机,进入警网,输入了自己的权限密码,看了看,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发现了?”爱德华问。
  “杰克·斗的父亲是在保罗入狱后第十天病逝的,记录上是心脏病突发。”
  “他的母亲呢?”
  “杰克·斗的母亲是在保罗入狱后第二个月病逝的,记录上也是心脏病突发。”   “呵,这个杰克·斗对于死亡缺乏想象力。”爱德华说,“看得出来,杰克·斗很早就接认识保罗·曼克尔了。这倒到让我有一点担心。”
  “担心什么?”邓肯问。
  “当年,保罗·曼克尔模仿‘开膛手杰克’杀人时,动手的不止他一个人。”
  “杰克·斗很有可能是他的帮凶。”邓肯说。
  “邓肯,你快联系茱蒂,让她亲自解剖保罗·曼克尔。”
  “难道,你怀疑杰克·斗和保罗·曼克尔有血缘关系?”邓肯说着,给茱蒂发去了短信。
  “这只是一个猜测。”爱德华说,“杰克·斗在给保罗的第一封信里就提到如何处理猪和鸡,他实际上是在问保罗如何处理他的父母。”
  “这太残忍了。”邓肯说。
  两人说着,将车子开到一家酒吧小院,要了晚餐和啤酒。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爱德华和邓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虽然饥肠辘辘,却都没有食欲。
  他们之所以匆匆来到这家酒吧,是因为马娜亚·贝丽尔要求在这里见面。
  两人刚坐定,茱蒂就给爱德华打来了电话。爱德华把刚才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茱蒂。
  茱蒂也告诉爱德华,她找出了杰克·斗的死因。杰克·斗的尸体被发现时,他已经死亡将近三个月了。老鼠的撕咬让死去的杰克·斗浑身上下“创伤累累”。茱蒂告诉爱德华,杰克·斗的死因就是枪杀。
  “而且,杀死杰克·斗的那枚子弹,很不一般。”茱蒂在电话那头说。
  “也是自制的子弹?”爱德华感到惊讶。在塔索一案里,一共有两枚子弹射入了假塔索·库伯体内。一枚是工厂生产的子弹,另一枚是专用手枪使用的自制子弹。在案件侦破中,爱德华已经缴获了那把专用手枪。那是一把老式手枪。
  “对。可是你根本想不到,这颗子弹和杀死假塔索的子弹不同。或者说,这颗子弹使用的金属更珍贵。”茱蒂说。
  “什么样的金属?”
  “纯银。凶手使用了银子弹。”茱蒂说。
  “不会是绞杀吸血鬼吧?”爱德华说。
  “难说。”茱蒂说。
  手机里茱蒂的声音很小,混着酒吧里嘈杂的人声,不是十分清晰。尽管如此,爱德华还是从她的语气里,感到她很不安。



  “还有其他发现吗?”爱德华问着,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在酒吧门口闪了一下。那人正是马娜亚·贝丽尔。他朝她招了招手。
  “暂时还没有,”茱蒂说,“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感到非常奇怪。”
  “什么?”
  “杰克·斗死于三个月前。可是,他的皮肤怎么会跑到那只渡鸦嘴里呢?那只渡鸦,是两天前在你的车上发现的。我对那片皮肤做了检测,它根本没有被冷冻过或者用任何化学药剂保存过。那是一块新鲜的皮肤。我真担心,世上不止一个‘杰克·斗’。或者……”茱蒂忽然顿了顿,“或者是我胡思乱想。就这样吧,有新消息我再通知你。”茱蒂忽然就挂上了电话。
  爱德华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想说:或者,世上也不止一个“开膛手杰克”;“开膛手杰克”真的地复活了。但是,茱蒂是一名法医,她的科学知识让她对自己的担心感到怀疑,她只能把这种怀疑压在心里,不能轻易说出来。
  爱德华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茱蒂这样的怀疑会越来越有根据。
  “银子弹?”听了爱德华的叙述,马娜亚对邓肯撇了撇嘴,“难道杰克·斗是‘开膛手杰克’的来世替身?或者说,‘开膛手杰克’死后变成了吸血鬼,借用了杰克·斗的假名字,非得使用银子弹,才能被杀死?”
  邓肯耸耸肩:,“如果真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就好了。可现实是,这个案子里没有吸血鬼,有的是活生生的克隆人。”
  马娜亚叹了口气:,“如果杰克·斗的死亡和克隆人有关,我真想知道,背后的操纵者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
  邓肯说:“如果这和新纳粹有关,那么他们的目的肯定是净化种族。只是,令我想不通的是,净化种族怎么会和‘开膛手杰克’扯上关系?”
  这时候,爱德华插话了:,“马娜亚,你约我们在这个酒吧见面,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
  “是的。”马娜亚向酒保吧弹了个响指,要了一杯冰过的白葡萄酒,从包里拿出一大堆文件。这些文件正是爱德华和邓肯在侦破塔索一案时,在失踪的切·詹姆斯家找到的。马娜亚手里的是复印件。原件被戴文拿走了。
  文件用多种语言写成,包括英文,德文,希伯来语。其中有一种,相当奇特,就连博学的、会多种语言的马娜亚也没见过。在有些文件上,有一个图戳——一支短戈。那是神秘社团“渡鸦”的标记。
  “在这些文件里,我发现了这个。”马娜亚从当中抽出了一页纸。
  爱德华和邓肯一看,觉得满脑子茫然。纸页上全是数字。这些数字四个一组,四组构成一行,一共有三十多组。乍一看,像是金融分析。
  “这些数字是什么?”邓肯问。
  酒保送来了白葡萄酒。马娜亚喝了一口,等酒吧走开后才神秘地小声说:“密码。”
  “密码?”爱德华和邓肯同时瞪大眼睛,盯住了那一页纸。
  “它们肯定不是普通数字。切·詹姆斯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些数字,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大秘密。我想,要破解这份密码,我必须去一趟他的家。如果,这些数字真是密码,切·詹姆斯一定会把密码本藏在身边。而且,我还有另一个原因需要去一趟他家。”
  “什么原因?”爱德华问。
  “这几页,”马娜亚又从中抽出了几张纸,上面的文字正是那些谁也没见过的文字,“我查阅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文字,包括某些亚洲或者非洲小部落的文字,都没有发现任何一种文字和这些纸上的文字相同。我猜测,切·詹姆斯是为了保住某个秘密,自创了一种文字。如果我想破解这种中文字,我必须先了解他。”   “那么,饭后,”爱德华对马娜亚说,“你和邓肯一起去切·詹姆斯的家。”
  “你呢?”邓肯问。
  “我再去一趟杰克·斗的养猪场。如果保罗·曼克尔写给他的回信还在,我想找到那些信。”

12. 1888年9月13日


  刚下过雨,索朗德广场上人烟全无。这里曾经是绞死女巫的地方。现在,虽然人们已经停止了猎巫,可广场中心至今还留着一个木台,上面有一根断了尖的木桩。
  据说,当年,荒凉的索朗德广场曾经人山人海。伦敦以及伦敦郊区的人们,要么走路,要么坐着马车前来观看女巫被绞死的情景。从十二世纪开始,尤其是十六世纪,人们普遍相信,女巫便是邪恶的化身,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卖给了魔鬼。只有绞死她们,世界才会安全。
  针对英国的猎巫行动,马修曾经写过一篇报道。为此,他调查过索朗德广场。他记得,在广场木台旁边,有一块黑焦的地面,那是烈火长期在石板上燃烧留下的痕迹。十五世纪时,人们为了验证被指控的女人是否就是女巫,就让她们在燃烧的木柴上行走。走过一圈之后,如果她的脚底没有被烧伤的痕迹,那就证明,她不是女巫,可以无罪释放。如果她的脚底被烫伤,她就是女巫,就会立刻被处死。在英国,最后一次对女巫的审判是在一六八四年。
  走过那块烧焦的石板时,马修心里不禁微微颤抖。为什么,历史上作作为为牺牲的总是女人?马修虽然信仰基督,可他不由地不由得得时时怀疑,如果真有基督存在,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贫穷,有失业?为什么还会有女人不得不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来为生,甚至养家糊口?为什么她们还要被残忍地谋杀?
  昨天晚上,当黑玛莉告诉他,她从曾经跟踪波莉来索朗德广场时,马修就把凶手和魔鬼联系了起来。索朗德广场杀害了太多的女巫,积满了罪孽,简直是魔鬼的天堂。为了遏制魔鬼,人们才又在广场的另一边修建了索朗德教堂。
  黑玛莉跟踪波莉,是为了那半枚可以挣大钱的硬币。黑玛莉告诉马修,波莉曾经敲开了索朗德广场边上的那座三层高石楼的大门。
  天空是浅灰色的阴郁。石楼外墙爬满了绒毯般暗绿色的常春藤。斜对面的教堂里传来唱诗班飘渺的歌声。广场黑色的历史成就就像一股阴暗之气,在马修心头旋转。他仿佛走进了一幅身患抑郁症的修士创作的画卷,暗淡的色调预示着阴郁无望的宿命。
  马修认识石楼的主人。他今年虽然三十岁不到,却曾经当过记者,后来成了一名颇有名气的作家。他的名字叫鲍勃·沃尔克。
  马修读过鲍勃的两部作品,《神力之圈》和《灵魂》。《神力之圈》讲述的是巫术崇拜和神秘主义,其中也提到过女巫。《灵魂》则是鲍勃对基督教的个人见解,而鲍勃既即并不是基督教徒也不是天主教徒。鲍勃在《灵魂》一书中说,人类渺小,眼光短浅,只能看到我们居住的星球,我们被我们仅有的知识蒙蔽。在神灵之上,有着超越一切的力量,。那个力量和我们的灵魂紧密相连。很多评论家不喜欢他的《灵魂》。有人评论说,如果他再早生个几十年,那么,他的著作就是异端邪说。他也会和其他女巫一样,被绑到火刑柱上。
  对于鲍勃本人,马修有幸见过一次。那是一个身材矮小,个性内敛的人。他有一双鹰的眼睛,喜欢坐在黑暗的角落审视周围。他不爱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告诉你,他大脑里的想法早已超越了你谈论的水平。
  在鲍勃专心著书之前,他也是个整天奔波的记者。和马修不同的是,鲍勃继承了一份巨额遗产,干记者这行并不是他的谋生之道,只是个人爱好。马修在认识他之前就听说,鲍勃辞去记者的工作,开始写书是在他从非洲和中美州旅行回来之后。马修还听说,鲍勃在旅行之前,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乐天派。然而,是那次神秘的旅行改变了他。人们猜测,一定是在旅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改变了鲍勃的个性,让他从爱高谈阔论变成了只听不说。
  昨天晚上,马修从乱七八杂的书架上刨出这两本书,打算以求签名的借口敲开鲍勃的大门。
  今天早上喝茶的时候,马修又匆匆翻了翻《灵魂》。他发现,鲍勃对那种超越一切的力量有着近乎崇拜的痴迷。鲍勃在书里不断重复,那是一种超越现代人想象的力量,是一种智慧,人类只有在一切完美之时,包括肉体,包括道德,才能有机会再次接触那种神秘智慧。“再次”两个字引起了马修的注意。难道说,人类在很久以前就接触过这种智慧?
  这一点,让马修在一刹间,怀疑凶手就是鲍勃。鲍勃宣称,为了达到这种完美,他宁愿不惜一切代价,人类也要不惜一切代价。马修想,在所有的道德标准中,妓女永远是肮脏的。难道说,鲍勃为了实现“完美”的目标,而进行了谋杀?
  马修认为这很有可能。受害人在死时都没有受到侵犯,身上的钱财都没有被劫走,这足以说明,凶手的目标不是抢钱也不是性,而是另有所图!
  一想到这里,马修的脑海里就冒出鲍勃那双鹰鹫一般的眼睛。他感到寒意阵阵。如果凶手果然是鲍勃,那么这次拜访就危险重重。
  他镇定了一下,想到了家中等待着买面包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他摸了摸胳肢窝下的那两本书,《神秘之圈》和《灵魂》,踏上了石楼前的台阶。
  一名头发花白的管家打开了门。听清楚来意之后,又让马修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才返回来,带着他走进石楼。他告诉马修,鲍勃很少会客,但以前见过他,所以答应给他签名。
  鲍勃在二楼的书房里等待马修。管家将马修引进屋内后,就关门离开了。
  书房十分宽敞,两面墙壁全都做成书架,摆满了硬皮精装书籍。正对门有两扇窗,可以看到广场对面的索朗德教堂。教堂的尖顶指向阴霾的天空,一群渡鸦正从顶端飞过。
  刚才走廊里光线昏暗,马修无法适应书房的光亮。他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勉强看清,一个影子从窗旁的椅子上站起了身。他看起来很矮。
  他就是鲍勃。
  “谢谢你愿意为我签名。”马修伸出了手,和鲍勃握了握,随即立刻打了个冷战。鲍勃的手和解剖黑安妮的医生巴克斯达的手一样寒如陈冰。他的手不但冷,而且软绵绵的,让人觉得似乎是握住了一条蛇。   “我记得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见过你。那次是……”鲍勃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对了,采访阿瑟·柯南·道尔先生。他刚刚在《比顿圣诞年刊-1887》上发表了《血字的研究》。”
  “你的记性很好。我们确实是在那次招待会上见过面。阿瑟·柯南·道尔先生的小说现在十分畅销,。人们在报刊亭排队买有他故事的杂志呢。你的书也不错,很有意思。”马修说着,把《神秘之圈》和《灵魂》递了过去。
  鲍勃接过来,却没有立刻签名,而是将两本书轻轻放在书桌一角,另外拿起了酒瓶和两个酒杯,问:“喝一杯?”
  “好的。”马修正希望能多待会儿。
  “你为什么说我的书很有意思?很多人认为那是异端邪说。”鲍勃在玻璃杯中倒入琥珀色的酒,递给马修。
  “对于新见解,这个世界总是需要时间来适应。你在书里说,宗教就是迷幻剂和安慰剂。我觉得很对。”
  “你信教吗?”
  “我的父母都信教,我也受了影响。但是,最近,我越来越迷惑。宗教好像并不能改变贫穷,疾病和饥饿。信教的穷人仍然很穷,身患绝症的人仍任然无法挣脱死亡的魔爪抓。”
  “宗教只是一种抚慰心灵的智慧,一种一厢情愿的哲学智慧。但这种智慧只有暂时的疗效,并不能将人类的一切问题斩草除根。”
  “你在《灵魂》一书里说,人类曾经接触过更高等的智慧?那是什么样的智慧呢?”
  “你确实看过我的书了。”鲍勃的眼睛亮起来,“是的。我相信,人类在很久以前,就接触过高于人类的远古智慧。人类一旦拥有了那种智慧,便不会有贫穷,饥恶和疾病。”
  “这种智慧真的地存在过吗?难道你有什么证据?”
  “很多。这不是源于这个世界的智慧。我们太渺小了,无法创造出这样的智慧。至于证据嘛,比如埃及的金字塔,它他们如此壮观,人类的小脑袋无法修建出如此宏伟的建筑。还有,几年前,我到过中美洲。我在那里,发现了……”鲍勃忽然停止了说话。他的表情像一盏灯,只点亮了片刻,就熄灭了。他转过身,拿起那两本书,在上面匆匆签下名字,递给马修。
  鲍勃·沃尔克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让马修感到奇怪。他说:“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鲍勃摇摇头:,“你是来要签名的。现在,你得到我的签名了,请你走吧。”
  “沃尔克先生,我们的谈话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你就要赶我走呢?”马修不得不厚下脸皮。
  “马修·米勒先生,有些东西永远无可奉告。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请你走吧。”
  鲍勃说着走到书架边,拽了拽从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根线,白头管家很快推门而入,向马修做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
  马修拿起桌子上的两本书,满面通红地离开了鲍勃的石楼。
  马修不甘心。他知道鲍勃之所以忽然截断话题,是因为对他不信任。鲍勃所说的智慧并不是来自我们的世界。那么,它来自哪里?天堂或者地狱?那是怎样的智慧,怎么可能改变人类和世界?
  为了不中断调查,马修找到了比尔,把一切说给他听,并且给他看了看那半枚硬币。
  “这件事情,你应该早向苏格兰场汇报。”比尔捏着那半枚硬币不满地说。
  “可是,就算是我汇报了,你们会相信黑玛莉的话吗?在玛莉·安·尼古拉斯之前,就有一个名叫玛莎·塔布莲的妓女被杀了,苏格兰场并没有找到凶手,此案也被悬置起来。现在,我从一个小孩手中买到这半枚硬币,你说,你们警察会相信我的话吗?”
  比尔沉思了片刻:,“马修,我们十多年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在警署的地位不高,不过,如果是我去说,他们还是会相信我的话的。”
  马修忽然起了私心,如果比尔把硬币的事情告诉警署,那么,其他记者就会收到消息,他很可能不能做独家报道。马修知道自己太需要这个救命的独家报道了。他低声对比尔说:“比尔,你知道这几年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升职吗?”
  比尔摇了摇头。
  马修继续说:“你就是一个普通警察,你在上面根本没人说话,你管辖的又是没人在意的贫民窟,你如果不办个惊天动地的大案,怎么可能升职?”
  “你的意思是……”比尔似乎动了心。
  马修说:“如果你和我联手,你使用你在警署的资源,我使用我记者的人脉关系,暗中调查,也许,我们能破了这案。”
  比尔想了想,点头说:“你说得的对。这几年,我给那些当官的做牛做马跑腿调查干够了。既然你弄到了半枚硬币,还有黑玛莉告诉你的消息,我们俩就来个联手。等破了这案,我在警署也扬眉吐气一回。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我想请你以警察的身份,再去拜访一下鲍勃,查一查在玛莉·安·尼古拉斯和安妮·查布曼受害的那两个晚上,他在哪里,干什么?”
  下午时分,比尔敲响了鲍勃的大门。马修则站在索朗德广场一头的树后等待。
  这次,鲍勃没有在书房接见比尔。他直接走到大门口,在门外和比尔交谈。也许,他认为,对于这样一个职位卑微的小警察,不足以请进家门。
  比尔是个老实人,见到鲍勃表明身份后,直接开门见山:“鲍勃·沃尔克先生,你听说了白教堂这几天发生的惨案了吗?”
  “啊!”鲍勃吃了一惊,“警官先生,你是为这个来的?”
  “对。看来你听说了。”
  “这两个案子把整个伦敦城搅得沸沸扬扬。谁会不知道呢?”鲍勃说。
  “其中一个死者名叫玛莉·安·尼古拉斯,绰号叫波莉。你认识她吗?”
  鲍勃的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我怎么会认识妓女?你简直是在开玩笑!”
  “可是,有人看见她来找过你。”
  “谁?”
  “恕我无可奉告。波莉在被杀之前,的确来敲过你的门。”
  “你这是诬蔑!”
  “那么,请问,8月30晚上,8月31号凌晨,9月7号晚上,9月8号好凌晨,你都在哪里?”比尔问。   “哼!为了打发你的好奇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你说的这几个时间,我都在绿野俱乐部打牌。那个俱乐部有记录,你可以去核实。鲍勃比尔先生,我看,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吧。”
  在比尔走后,白头管家靠近鲍勃的耳朵,小声说:“先生,要不要我去查一查这个鲍勃比尔和那个黑玛莉?”
  鲍勃对着广场对面的索朗德教堂,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等比尔把绿野俱乐部的事情告诉马修后,他就急匆匆地赶去警署报到了。比尔也是背着警署来查访鲍勃的,他上班已经迟到了。马修决定事不宜迟,应该马上到绿野俱乐部走一遭。
  绿野俱乐部是一个十分高档的场所,进出的都是上层人士。马修这身份装扮,在大门口就吃了闭门羹。
  他只好绕到了俱乐部后门。
  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刚好有个小贩在往里面搬酒。
  马修走上前,见没人往这边看,就抬起一箱酒,遮住脸,走进了俱乐部。马修在厨房里放下酒,低着头,匆匆走到俱乐部前台。此时前台恰好没人,马修在前台的红木桌上翻了翻,找到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登记簿。
  他打开,翻到8月30号晚那一页,看到上面登记鲍勃·沃尔克在晚上九点四十分抵达俱乐部,于次日凌晨,也就是8月31号凌晨四点离开。波莉被发现的时间是8月31号凌晨3点40分。鲍勃有不在场证明。
  马修又把登记簿翻到9月7日,。发现鲍勃·沃尔克也是在当晚九点二十分抵达俱乐部。他是在凌晨三点离开的,。安妮的尸体是在9月8日早上6点被发现的。看来,鲍勃有作案时间。
  紧接着,马修在登记簿上又发现了一条,9月8日凌晨,鲍勃·沃尔克在离开时,雇用了俱乐部的马车。马车夫的名字叫汤姆。
  就在马修寻思着如何找到汤姆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边一声大喝:“你是谁?!在干什么?!怎么闯进来的?!”
  马修一看,正是刚才把他从正门赶出去的那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个头很高,一步步逼向马修。他从马修手里夺过登记簿,提起了他衣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马修往后一倒,顿时感到两眼一片金星。他站起来,勉强睁开眼睛,却看见工作人员已经挥出了第二拳。
  他闭上了眼睛。
  可这第二拳却迟迟没有打过来。
  马修感到有一双手扶起了他。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马修立刻认出了他,阿瑟·柯南·道尔。
  道尔先生扶起他:,“你是不是马修·米勒?我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见过你。”
  在俱乐部餐厅里,马修把来意告诉了道尔先生。
  阿瑟·柯南·道尔听后,一阵叹息:,“如果你想找回工作,我倒是和几家杂志社很熟,可以为你介绍。但是,如果你单枪匹马寻找凶手,凶手又有如此残忍,只会是凶多吉少。再说,你为什么会怀疑鲍勃·沃尔克?他虽然为人古怪,但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到杀人行凶的地步。”
  马修说:“可是,黑玛莉确实看见玛莎·安·尼古拉斯去敲鲍勃的门。”
  “她也许是去找其他人。”阿瑟·柯南·道尔说,“鲍勃家里的佣人很多。”
  马修还想把那半枚硬币拿出来作证据,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阿瑟·柯南·道尔创造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物,但他不了解阿瑟·柯南·道尔,不清楚他的人品,更不知道他和鲍勃的交情有多深。他做出同意阿瑟·柯南·道尔的样子,说:“好吧。我同意您的说法。我看,我还是把这个案子交给警察处理吧。”
  阿瑟·柯南·道尔点了点头,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住址,告诉马修,如果他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他。
  马修接过地址,谢了谢阿瑟·柯南·道尔,离开了俱乐部。
  马修没有真正离开,他又一次走到后门,抓住了一个出来抽烟的厨子。马修给他塞了点钱,打听马车夫汤姆的地址。厨子认识这个车夫,他把地址告诉了马修。
  汤姆也住在东区,恰好就在废马处理厂附近。当马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出门。马修又给了他一点酒钱,汤姆的口就被撬开了。他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在9月8号凌晨,他把鲍勃先生送到了赛门·史密斯医生的诊所。
  “你确定?”马修觉得自己距离真相更进一步了。赛门·史密斯的诊所虽然不在白教堂区,但是就在附近。
  “我确定。”汤姆肯定地说。
  马修听说过赛门·史密斯。他除了开诊所以外,还负责给监狱里的犯人看病。前年,赛门·史密斯身上发生过一个巨大丑闻。他曾经给一个妓女做引产手术,妓女死在了手术台上。

13. 1888年9月14-18日


  赛门的病人大都来自东区。马修询问了几个认识赛门的人,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自从丑闻之后,赛门仇恨妓女,很少给她们看病了。
  马修开始偷偷观察赛门。
  他看起来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他白天开门营业,到了晚上,如果有需要就前往伦敦附近的监狱,给犯人看病。如果没事,就呆在家中看书。
  似乎是在那次丑闻之后,赛门·史密斯为了重新树立口碑,一切行踪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赛门看病的监狱,是一所关押重刑犯和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的监狱。这所监狱有个外号——单程监狱。名字不言而喻,只要你跨进了这所监狱的大门,你永远无法走出。
  马修把对赛门的猜疑告诉比尔。比尔说,警方已经调查过赛门了。在那里两起谋杀发生的夜晚,赛门都在监狱。狱长可以作证。
  赛门这条线就此断了。
  不过,在调查中,马修也得到了一个意外收获。他碰到了一个诨名叫朵西的妓女。她说她认识玛莎·塔布莲。在玛莎死前,她们俩暂时同租过一个房间。玛莎·塔布莲就是在8月7号身中三十九刀,被陈尸白教堂的妓女。
  朵西告诉马修,玛莎·塔布莲在被害前神神叨叨的。她好像被什么魔法迷住了似的地,出去挣钱的时间越来越少。朵西说,玛莎·塔布莲整天握着半枚硬币,望着窗口发呆。朵西问她那半办枚硬币有什么用,她说那是通往维利的通道。   “维利?你的意思是Vril?”马修惊讶地问。如果玛莎·塔布莲指的“维利”就是“Vril”的话,那是一种在历史上,一直被某些信奉封神秘主义的人寻找的神秘力量。他们相信,只要找到了维利,不但可以获得统治世界的魔力,还可以和神交流。拥有这种信仰的人,还组建了一个秘密团体——维利会。遗憾的是,维利会一直是在地下行动,几乎变成了一个传说。
  朵西耸了耸肩:,“我不知道玛莎说的维利是不是那样拼写。不过,在她被害前的晚上,她喝得烂醉。然后,她告诉我,她马上就可以拥有这力量了。第二天,她就被谋杀了。”
  “那半枚硬币呢?”马修问。
  “她始终带着那半枚硬币,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从不离身。”
  “玛莎还有什么遗物吗?”
  朵西警觉地看了一眼马修:,“别以为是我一个人独吞了她的东西。她的东西也不多,就几件破衣裳。我们几个姐妹分掉了。”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问说,你在检查玛莎的东西时是有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朵西想了想:,“有一个,不知算不算?”
  “你说。”
  “我在玛莎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诊所专门用来装药的纸包。玛莎以前说头痛,但是我知道她没钱去诊所,所以当我发现那个药包时,就觉得很奇怪了。”
  “哪个诊所?”
  “赛门·史密斯诊所。更奇怪的是,赛门最恨干我们这一行的了,就算是挣到了买药的钱,就算玛莎舍得花钱看病,怎么会回去找他呢?”
  “你知道里面包了什么药?”
  “我打开的时候,全吃光了,只剩下一点点粉末。被我扔了。”
  马修给了朵西几个便士作为酬谢,心里激动不已,赛门·史密斯又回到了嫌疑人的名单上。他立刻把朵西的话告诉了比尔。
  然而,就在马修开始觉得调查有了眉目时,比尔出事了。
  9月16号晚上八点,马修刚刚从外面回到家,还顾不上吃饭,就收到了比尔让一个小孩送来的短信。信中说,让马修于今天晚上八点半在上次见面的酒吧碰面。他说,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马修顾不上吃一口妻子端上来的面包,匆匆亲吻了三个孩子,就离开了家。
  遗憾的是,他在那家酒吧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十二点,也没有见到比尔的踪影。
  马修辗转难眠了整整一晚。第二天,马修赶了个大早,去警署找比尔。警署的人告诉他,比尔还没有来上班。
  马修又找到比尔的家。比尔的妻子,一个很高的女人,奇怪地说,比尔从昨天出门上班后,就没有回来过。她还以为比尔在警署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这时,马修才发现,比尔失踪了。
  一直到18日上午,有人在泰晤士河边看到了一具尸体,被河水冲到了岸上,卡在石缝间。经过辨认,正是比尔。他被河水泡得浮肿惨白,像一个吹大的气球。
  在比尔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警察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威士忌酒瓶。瓶底还有一小层浅浅的酒。警察猜测,比尔一定是喝醉了,失足落水身亡。警方解剖后认定,比尔是两天前死亡的。
  两天前,正好是比尔约见马修的日子。
  马修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里无比内疚。如果不是他劝说比尔暗中调查,他也不会死去。他深信,比尔不是失足落水淹死的。比尔有事要见自己,定然不会喝得伶仃大醉。一定是比尔已经接近了真相,才被谋杀。
  比尔到底发现了什么?

14. 1888年9月28日晨


  这段时间,马修一直低调行动。
  这几天,白教堂区十分安静。再也没有少发生谋杀案。但是,人们仍旧生活在惶恐之中。一天不抓到凶手,大家一天不得安宁。
  比尔出事后,马修找到了那个把半枚硬币卖给他的小男孩,让他监视鲍勃的石楼。而他自己,白天调查赛门·史密斯,到了晚上,就在白教堂区晃荡,寻找皮特。
  对鲍勃的监视不是十分理想。小男孩告诉他,矮个子鲍勃除了每晚都去绿野俱乐部打牌外,哪里也不去。而他对皮特的寻找,也毫无进展。皮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一直没有出现。
  这期间,苏格兰场已经找到了那条皮围裙的主人。报纸上也做了大篇幅的报道。皮围裙的主人叫约翰,是个做纸盒子的人。围裙是被他母亲扔掉的,因为围裙已经旧得不能用了。
  虽然找到了皮围裙的主人,可是并未让市民感到安全。他们反而更加恐慌。这说明,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然而,这件事尚未平息,新闻界又爆发了一条新消息。
  昨天,9月27日,中央新闻社收到了一封信。这本来是一个秘密,但因为信件的特殊和恐怖,被记者和其家属们传得飞快。收到信的事是报社旧时的同事告诉他的。马修也是通过同事的关系,看到了这封信。
  乍一看,信像是用干焦了的血写的。仔细辨认后,发现是红墨水。
  信的开头是:亲爱的老板。
  结尾署名是:您亲爱的开膛手杰克。
  信中还盖了指纹。
  信内签署的日期是9月25日,根据邮戳判断,这封信是从东伦敦邮局发出的。
  信里说,警察是抓不到他的,而且,他恨狠妓女,会很快作案。
  马修还记得信中的原话:
  我会把下一个被我杀死的女人的耳朵,送给诸位警察大人。
  开膛手杰克!这是马修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马修是一名记者,思维明锐是记者感官中最灵敏的部分。他预感到,新闻界将用“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来称呼凶手。而这封盖了指纹的信件,让马修整晚噩梦连连。
  9月28号,马修从噩梦中惊醒,看到10岁的儿子正站在床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在儿子的瞳孔里,马修看到一个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
  他抱了抱儿子,抚慰一番后边翻身下床。这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之一。今天,是警察比尔下葬的日子。对于比尔的死,马修一直深怀内疚。他好多次从比尔的家门口经过,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向比尔的妻子道歉。   比尔即将长眠的地方在伦敦郊区的矮山丘上。马修不知道,一百多年后的2012年,另一位被“开膛手杰克”困扰的警探,爱德华·楚的妻子也会被葬在这里。她的墓碑和比尔的墓碑只相隔五米。历史就是这样,人类在她面前,显得渺小而短视,百年的时间,只有五米的距离。
  马修一直站在所有人的后面。没有人认出他来。比尔的妻子身穿黑衣,在撒下第一捧土时哭得泪水连连。伦敦多雨,尘土在被工人铲起时,并不能以飘扬的姿态扑入坟墓。它们被浸湿了,粘黏成团,打在棺木上发出“嘭、嘭”闷响,仿佛比尔沉闷的死亡。
  人们排成一条忧伤的线,依次走到比尔的遗孀和孩子们面前告别。比尔有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在三个月大时患病死了,活下来四个。最大的一个已经十八岁了,开始当建筑工人,挣钱养家。此时,他们簇拥在比尔妻子的身边,低着头。
  马修一直等到最后才走上前去,轻轻吻了吻比尔遗孀的面颊。
  “请节哀。对不起。”马修说。英文的“对不起”和“我很难过”是同一句话。马修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利用了语言的双关。
  比尔的妻子抬起眼睛。她认出了他,疑惑地问:“比尔失踪时,你来找过他。而且,我最近好像经常看见你从我家前经过?”
  马修羞红了脸,几乎嗓音失声地说:“我叫马修。比尔是我的朋友。我想进去来看看你,却又不好意思。”
  比尔的妻子点了点头。很明显,她并没有从丈夫那里听说过马修。
  “比尔的离开,很突然,我真的地很抱歉。”马修说。
  比尔的妻子掏出手绢,擦去脸颊上滚烫的泪水,说:“比尔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为了省钱抚养四个孩子,比尔最多只喝一点啤酒。人们说他是喝醉了坠入河中的,我不相信。我对警署的人都说过,可是没人愿意替我调查。你说你是比尔的朋友,你愿意帮我吗?”
  马修从比尔妻子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看到她在从崖顶急速的坠落中,就算是看见一棵枯草,也要抓住,就连马修这样不相识的人,只要自称是比尔的朋友,也都成了她微薄的希望。
  “妈,你不要麻烦这位先生了。”比尔的大儿子在一旁说。
  马修感到万箭钻心,他是把这一家推到悬崖边的人。他握住了比尔遗孀的手,说:“我尽量帮忙。”
  比尔的妻子露出感激的眼神:,“比尔很少喝昂贵的烈酒。人们在他身上找到的那种酒贵得要命。比尔根本买不起,也不会去买。我相信,是有人故意害死了他。”
  “难道是比尔被卷入了某个危险的事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马修问。他此时还是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比尔的妻子。
  他看见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比尔在去世前,比平时早出晚归,行为神神秘秘。我问过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他都回答说没什么。我了解我的比尔,他有没有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后来,我在洗衣服的时候,在他的衣兜里发现了这个。紧接着,当天晚上,他就出事了。”
  比尔的妻子打开手袋,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马修。
  这样东西用一张纸裹住。打开后,露出了马修曾经交给比尔的那半枚硬币。马修的手颤抖起来。
  “很奇怪,他哪里找来这半枚硬币的。你再看看那张纸。”比尔的妻子说。
  马修展开了纸,看到那是一张监狱的存包条。任何人进入监狱,都要存放随身物品。而存包条上的监狱,正是赛门·史密斯医生经常拜访的“单程”监狱。

15. 1888年9月30日夜


  马修买通了赛门·史密斯经常雇佣的马车夫。让他一接到赛门去监狱的活,就立刻通知他。马修不敢留自己的家庭地址,留下了一家啤酒馆的地址。
  晚饭后,马修赶到了那家酒馆,酒保告诉他,有他的留言条。马修打开后一看,得知赛门今夜雇佣了马车去监狱。
  马修掏出小费付给酒保后,冲出酒馆,叫上一辆马车,先是找到帮他监视鲍勃的小男孩,让他今晚一定要跟好鲍勃,然后前往“单程”监狱。
  监狱附近只有一条道路,马修的马车停在那里十分显眼。为了不引起注意,马修只好打发走了马车,独自隐藏在草丛中。
  与此同时,小男孩忠于职守地躲在鲍勃家附近。他像猫一样弯曲着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鲍勃家石楼的大门。
  十多分钟后,小男孩开始有些困倦。他直起腰,刚要打个哈欠,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马修一直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在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他终于看见赛门的马车驶近了。
  马车在监狱门口停住,等待狱警检查。马修鼓足了勇气,爬到马车下,挂在马车下面的车架上……
  在马修赶着马车偷偷前往监狱时,一个叫凯特·凯利的女人百无聊赖地在白教堂的街上招揽生意。凯特原名叫凯瑟琳·艾道斯,凯特·凯利是她的化名。
  最近,发生了连续的凶杀案,到街上揽活的人少了一些。凯特可怜自己,若不是为了讨生活,挣钱明早买面包以躲过男友的打骂,她才不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出来。
  不少人从她身边经过,不给钱摸抓她一把,揩她的油。她已经习惯了,笑骂几句对付过去。笑骂归笑骂,她从心底里还是很害怕。
  当凯特走过街角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长着小胡子的人。
  “嗨,皮特!”凯特大叫。
  这个叫皮特的男子正是马修一直在找的,和波莉搅混不清的那名男子。他是个瑞典水手。凯瑟琳是通过伊莉莎白·史泰德认识他的。伊莉莎白是从瑞典来的,个子蛮高,被人们称作“长脚莉斯”。
  皮特好像刚刚睡醒似的地,脸色朦胧地挨了过来:,“嗨,凯特,今晚找到活了吗?”
  凯特摇了摇头:,“大家都害怕了。没人敢出来。波莉的案子有进展吗?”
  皮特摇了摇头:,“那帮班警察,光拿钱不干活,一点进展也没有。”
  凯特也叹了口气:,“我害怕极了,真想喝一杯。”
  “走吧,我请客。”皮特说。   皮特带着凯特走进近了附近一家酒吧。这个时候,马修正好钻进了赛门医生的马车底下。
  五大杯啤酒下肚后,凯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她举着空酒杯,醉醺醺地说:“皮特,你知不知道,我生过三个孩子。”
  “哦?你的身材这么好,一点也不像生过小孩的人。”皮特乘机拍马屁。
  “哼,你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和我睡觉。”凯特说着,“虽然我们是朋友,睡觉也是要给钱的。”
  “孩子呢?”皮特尴尬地笑笑问。
  “在我前夫那儿。人们都说我心狠,抛弃了孩子又重新找了一个个一男人。”凯特的话匣子被酒精打开了。她指的男人是她同居的男友。她今夜出来,就是为挣两个人第二天的饭钱。凯特抹了一下眼睛说,:“其实,我也想孩子们。我想,等我挣了大钱后,就给他们寄去。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妈妈是什么货色。”
  “说到挣钱,你倒不一定陪我睡觉,也能挣大钱。”皮特压低了声音。
  “什么活?”
  “这活有点怪,看你敢不敢干。”
  凯特听后大笑起来:,“老娘我什么都敢。”
  皮特左右看看:“好。你现在就跟我走。这是预付金。”皮特说着,拿出几枚钱币,塞在凯特的手里。凯特醉醺醺地看一眼掌心,钱币的反光在她的眼心里一亮。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皮特站起来。
  他们走出酒吧时,酒吧里的座钟敲响了十二下……
  ……小男孩在十二声钟响里醒来。他揉揉眼睛又揉揉后脑勺,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广场中心,靠着墙。他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看到这原来是一座钟楼。钟楼上的指针双双停在十二点上。
  小男孩揉头的手指黏糊糊的。他看了看,伸到鼻尖下闻一闻,是血。有人把他的头打出了血。
  他看了看四周,辨认出这里是伦敦城的北边。那人将他打晕后,拖到了这里。小男孩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被打的次数多了。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打,被酗酒的父亲打,被老是发脾气的母亲打,被警察追着打,被贫民窟的大孩子打……被打是家常便饭。他现在只想回家。
  小男孩是个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白天四处瞎逛和乞讨让他对伦敦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向前迈了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仿佛是棉花做的,又软又不平。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身体一个踉跄,往前一扑,脸朝地倒下了。小男孩忽然觉得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冲进了鼻孔,嘴里也是一大股腥味。他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却没有力气。小男孩侧着头,液体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滴入地面。
  小男孩觉得好累。一定是刚才监视鲍勃的时候,猫腰的时间太长了。他想好好睡一觉。穷人的孩子在哪里都可以睡着。
  他闭上了眼睛,从此没有醒来……
  在小男孩刚被拖到钟楼下不久,在凯特和皮特在酒吧里喝下第一杯啤酒时,监狱的挂钟刚刚敲过九下。监狱里并没有点亮所有的蜡烛,只有入门处有一点光源。在马修悬挂在车架上的视线里,赛门的脚从马车上跳下,走进了监狱。
  马车夫留在车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呼声。
  有人从院里走过,脚上穿着狱警的鞋子。
  马修等到院子完全安静下来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整个院子里一片昏暗。这里只是前院。马修穿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来到了后院。这里是监狱的天井。监狱里所有的窗户此时都是黑的。只有一楼靠墙角的一间里透出光亮。马修靠了过去。
  窗户是敞开的。马修透过窗角,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赛门没有穿他上班时的白大褂,而是穿了一件黑色长袍。在他身边,站着一名穿制服的狱警。从狱警的警徽上判断,他是这里的狱长。狱长长了啤酒肚,将近五十多岁了。他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件黑袍,套在身上。在房间右上角,插着一支蜡烛。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在他们面前,跪着一名囚犯。囚犯身穿死囚的服装,手和脚上都挂着镣铐,眼睛红得就要喷出血来,表情紧张。
  “神父呢?我要的神父呢?”囚犯惊恐地问。看得出来,死囚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快要被逼疯了。
  赛门走到囚犯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问:“你想死吗?”
  死囚猛烈地摇着头:,“不,我不想死。我是无辜的。我本来就是无辜的。我是被冤枉的。”
  “那么,如果让你去做一件事,让你就此获得永生,你愿意吗?”赛门问。
  死囚抬起脸,惊恐地四处张望。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他当然不愿意放弃。死囚肮脏的脸上小溪般流下汗水,连连点头。
  赛门抬起了手,如同召唤地下沉睡的亡灵一般招了招。这时候,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显出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一直站在那里,就连同室的死囚也没看见。
  死囚看见黑影向他靠近,惊吓得尖叫起来。他的声音凄厉悲惨,在监狱上空回荡。
  黑影走近,房间里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脸。他就是居住在索朗德广场石楼的作家鲍勃·沃尔克。
  鲍勃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在胸前划了划,然后,他让死囚凝视着他的眼睛,张开嘴。
  死囚此时后悔了。他一边跪着倒退,躲避着鲍勃手里的东西,一边叫着:“不,不。”
  狱长这时拔出了枪,抵盯住了死囚的后脑勺:,“你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鲍勃对狱长摇了摇手。狱长收起了枪。鲍勃对死囚说:“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永生。”
  死囚仿佛中了邪一般,不在叫喊,表情麻木地张开了嘴巴,鲍勃把那样东西放进了他的口中。
  死囚咽下了那样东西。半分钟后,他的表情舒缓下来,眼睛望着前方,神智仿佛进入了一个美好境界。
  赛门招了招手,狱警走上来,解开了死囚手上和脚上的镣铐,给他披上了一条斗篷。
  “走吧。”鲍勃向死囚挥了挥手。死囚站起来,跟着鲍勃走出了房间。
  这一切,让马修看得心惊胆颤。鲍勃,赛门,还有这整座监狱,难道是在施行某种巫术?!
  他轻轻地跟着他们,一直走到马车前。车夫打开了车门。
  这时候,马修忽然醒悟,这个车夫和他们也是一伙的。未等他站起来,马修忽然感到后脑被猛烈一击,眼前一片漆黑。一条麻袋,罩在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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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爸爸!”“爸爸,爸爸……”  柳其金转过头,只见儿子和女儿就在不远处,正向自己跑来。  霎时间,他的两眼湿润了。  把儿子和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是他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事。而现在,愿望即将实现。  然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身躯庞大的黑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两个孩子身前,双手分别掐住两个孩子的脖子,把他俩高高举起。  “住手!”柳其金声嘶力竭地吼道。  “柳其金,你害死我的老婆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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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第三人称叙述  “哇!爸爸,快看!好大的船呀!”一个小男孩指着前方的一艘巨型邮轮兴奋地叫道。  这个男孩名叫童嘉懿。今天是他八岁的生日。  此时站在童嘉懿身后的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三十来岁,温文尔雅,他叫童杰,是童嘉懿的父亲,同时还是一名出色的物理学教授;而那女子则三十出头,长发飘逸,美丽脱俗,她叫容沫雅,是童杰的妻子、童嘉懿的母亲。  只见童杰笑了笑:“小懿,喜欢这份生日礼物吗?”不久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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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吃玻璃的女人  2014年6月  搬进新住所的第三天下午,提着袋啤酒回家时,我碰到了一个女人。  不知从哪里来的,大热天穿着一身冬衣,在我家楼外那块空地上翻着垃圾箱,翻得肆无忌惮,把原本干净整洁一块地弄得一片狼藉。  挺过分的不是么,所以我立刻过去拍了拍她,试图阻止她:“不要翻了好吗,地上一塌糊涂了,是不是找吃的?我给你点钱?”  她听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一眼,让我立刻有些后悔,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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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杜郁非身着飞鱼服,站在弘德殿前的斜廊边,四周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他小心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轻轻吸了口气平静心境。远处偶尔会有宦官和侍卫经过,并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大腹便便须发花白的老者走出弘德殿,抬手点了点他。  杜郁非上前躬身施礼。这个老者是锦衣卫指挥使赛哈同,尽管平日里大多数事务都是副指挥使刘勉在做,但实际他才是锦衣卫的一号人物。  “皇上点名要你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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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你进去后看到了什么。”  “血……很多血……”  “有血吗?”  “是的!”  “你为什么要朝嫌疑人开枪。”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请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向嫌疑人开枪。”  “我说过他根本不是人!!他的脸是个黑洞!他是个怪物!他是个怪物!怪物!!怪物!!!”一  李真疯了,因为一件被废在档案室十七年之久的案子,一件原本同他根本毫无关系的案子。这案子让他几乎成了个废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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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陈墨拿出那枚硕大的古钱的时候,老张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回光返照一样,浑浊的眼里突然绽放出一抹异样的光彩。  他颤抖着接过来,嘴里喃喃地说:“三十年了,没想到这枚七星钱又回到了枫林村!”  陈墨说:“多年以来,家父对这枚古钱一直都讳莫如深,直到临终的时候才告诉我,如果剩下的六枚古钱重见天日,就让我来枫林村找您。张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张叹了口气,说:“在枫林村,一直流传着一座七星墓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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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的七月非常炎热,我的办公室背靠铸钢厂,溶化的铁水飘来阵阵热狼,酷热难耐。这时一位妙龄女郎踏门飘然而入,更让我浑身发热。  她穿普通的褐色衬衫配轻便裤,罩一件男式的短夹克,镶铁的鞋子套住结实的大腿终端,浓黑的头发刚刚遮住耳朵。最诱人的是她的双手,外形大且长满老茧,看样子空手拔钉子也不是大问题。  我产生了绵绵的情意。  “你是弗雷德·梅内斯?”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根本没有女性的柔和,当然还是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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