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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州求学期间,我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在期末考试结束当晚瞒着家人,与朋友跳上开往厦门的火车,利用考完试与休业典礼之间的短暂空隙尽情游玩,直到典礼前一天才赶回来。
回家后自然少不了爸妈的一顿痛骂,但骂归骂,故伎还是重演。不同的是,这一次去的是武汉,投奔的人是姑姑。
某个周五,姑姑在电话里这样说:“武汉不错哦,你来玩吗?我酒店都订好了。”
“我来睡地板吗?”
“不,这房间的床挺大的。”
半个小时后我拨通了姑姑的电话,告诉她我已经订好了高铁票。她一愣,笑了:“行,不过我没空接你,你要自己来酒店。”我同意了。
那一年,我刚满18岁。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我渴望像书中描写的少年们一样,在某个晴朗的日子,带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本子一支笔,一台相机一笔钱,跳上开往陌生城市的列车。在陌生的土地写诗、拍照、发呆,与一些人成为朋友,与更多的人擦肩而过。
如今,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在我的生命之中。只是……时间从来不懂浪漫,也不爱讲述少年情怀。哪来的什么想走就走?哪有什么潇潇洒洒浪迹天涯?看似光彩夺目的行动背后,隐藏着静默无声的准备和期许。
大概觉得俗气或者没有必要详细说明吧,很少有人会在自己的游记之中谈及金钱——一个不愿言说却至关重要的东西。
为了凑够路费,我每天都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打扫某家培训机构的几个教室,一个月下来能拿200多元的“工资”。一个学期下来不过千元,但足以应付一段旅程。
记得小时候别人说考不上大学的孩子就得扫地去,我现在还没走进大学就开始扫地了,开始时觉得没面子,总是偷偷摸摸地躲开认识的人,时间一长,反而释怀了。凭借双手干活儿,不碍他人不犯法,钱花起来也心安理得。
由于厦门之行自己承担了所有费用,后来东窗事发,父母也没有怎么责备。第二次与姑姑结伴,费用自己出了一些,向父母借了一些,姑姑“报销”了一些,也就顺利地在武汉玩了几天。
有了这两次先斩后奏的行动后,父母对我出门远行一事放心多了,后来我提出独自一人去北京找在那儿工作的表姐,他们竟然一口答应了。
旅行中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相互关联的见闻了。
之前在武汉的湖北博物馆看到了越王勾践剑,半年多以后,在北京国家博物馆看到了吴王夫差剑,两件国宝级文物,两个共同谱写一段历史的人,以及相伴他们多时的器物,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中被同一台相机拍摄下来,与一个女孩读过的传奇故事融合在一起,成为她的宝贵记忆。而在那之前,所有的历史对我来说,不过是书页间白纸黑字的记录罢了。
同样好玩的还有武汉市的一些街名地名——晴川阁,汉阳路,鹦鹉洲……或多或少,都能够与那首著名的《黄鹤楼》对上号,这里列举的几处地方,不正是那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吗?我时常想,若不是对吴越文化、明清历史有几分了解,若不是用《黄鹤楼》对照武汉的街道和景点名称,若不是之前看过阎崇年的《大故宫》,恐怕那些深藏在古老建筑中的文化韵味,只能简单地以房子、楼阁、园林的形式呈现眼前吧。
我是在海边小城长大的孩子, 我居住的沿海小城,偏僻,落后,传统,守旧。有人说:“旅行就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到别人活腻的地方去。”我倒认为,正因为去了别人呆腻的地方,才会明白自己与家乡的关系是割舍不了的。家乡是在茫茫大地上,因为有一群等待你回来的家人,而变得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管你在那里的时候,多想逃离它。
“在外面玩够了,记得回家。”爸爸叮嘱我。
我一笑:“当然了,回来了才可以再出去,对吗?”
爸爸笑了笑,默许了。
在旅途之中,与这份无形的牵绊相随,原本那颗只想看看别处风景的心,竟从烦躁不安渐渐变得平静如水。
没钱远行的时候,我会在广州城里溜达一番,春天看木棉,夏天瞧荷花,秋天观菊花,冬天赏腊梅,还有四季皆可游玩的西关老屋、东山洋楼,日月流转,行走在这座古老与现代化并存的城市,也乐在其中。
回想起来,这份怡然自得是几次远行后才明白的。而在那之前,总觉得自己生活的城市单调又无趣,那颗不安的心总期盼看见别处的风景。
我不知道18岁之前的自己是否会明白其中的奥秘,只想在日记本的空白处给昔日的少年留言:感谢你有一颗远行的心,但请你不要着急。
每个人都有一份等待,有时候是等一场旅行,有时候是等一个人,有时候是等一段光阴,所有的静候都伴随着一颗不安的心,但请你相信,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完美的结局,上帝不会辜负有耐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