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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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


  不用多问,沈大祥也明白。深更半夜,董彩云不可能再回去。节气是大寒,外面雨夹雪呢。没电话,没法叫杜及思把人领回去。杜及思有辆红色的嘉陵摩托,上下班突突突地往返,很神气,都羡慕他有个会挣钱的漂亮老婆。家在十里岗,来回三十里。沈大祥去过。十里岗成片河塘,盛产有名的莲藕。沈大祥在杜及思家喝过两次酒,印象最深的是风干鸡炖藕。是董彩云的厨艺。董彩云不仅烧得一手农家菜,还在不远的镇上开了一间裁缝店,手巧,热情,长相好,皮肤白。杜及思部队复员分到黄泥坝阀门厂,都叫他“杜鸡屎”。会吹口琴,拿手的是《妈妈的吻》,成天笑吟吟的,讨人喜欢。工人地位高,又曾是“最可爱的人”,好找对象,不久就和会裁缝手艺的董彩云好上了。很快结了婚,有个儿子。孩子上小学了,董彩云就在学校边盘了个缝纫店——要做先富起来的人。
  天一擦黑,落了雪籽,像白色的豆子在地上弹来蹦去。董彩云说她一进屋就发现杜鸡屎阴沉着脸。心说不好,又要闹。她了解他,敏感多疑,沉不住气。她回来有点晚,临走来了一个挑剔的顾客……最近她够小心的,可以说谨小慎微。但她又觉得没必要矮人一头,虚头巴脑的适得其反。给自己打了气,董彩云也不进厨房,到里间和孩子说话去了。杜鸡屎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夫妻俩就吵起来。杜鸡屎动了手,扯掉了董彩云的红头巾……又把她推了一跤。脸磕在桌脚。孩子吓得哭起来。董彩云在门后抓了一件夹袄出了门。脚下已是一層白。大路上车灯在流动。门在身后很重地响了一下,隔断了孩子的哭声……走了蛮久,董彩云才放松紧咬的牙关,眼角一凉,泪水滚下来。她舍不得孩子,也不想离开家。其实她一直在矛盾之中,如果杜鸡屎能知冷知热一点的话,她还是愿意像从前一样对他。自从她开了缝纫店,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董彩云说,她到夷水河边站了一会儿,河面上笼罩着灰蒙蒙的雾色,垂死的蒿草像铺设诱惑的迷阵……她缩紧身子,心里因为恐惧而充满凉意……很快就离开了,沿着公路一步一滑地走到了阀门厂,辨了一下方位,在一栋宿舍楼前,凭记忆敲响了沈大祥的门。
  杜鸡屎进厂跟沈大祥当学徒,管沈大祥叫师傅,董彩云也跟着叫师傅。师徒关系好,两家常来常往。阀门厂清一色老旧的红砖楼,逼窄的两居室,挤挤挨挨像蜂巢。家家腌制咸菜,房前屋后飘一股酸味儿。已上床的沈大祥听见敲门声,坐起身子,窗外雪籽沙沙,闹得正欢。沈大祥拉亮电灯。招娣也钻出身子,迷蒙着眼睛。夫妻俩屏气听了一会儿,真的有敲门声哆哆响起。沈大祥钻出被子就去外间。儿子翘毛也醒了。沈大祥说,睡你的。扯亮灶间的灯,沈大祥问,哪个?我。门外一个女声说,师傅,是我。沈大祥心理咯噔一下。他说,你等等。几步折回里间,在床栏上找到自己的秋裤。招娣说,谁?沈大祥说,没听清。招娣说,裤子裤子。沈大祥低头看见灰色中一块粗鄙的绿补丁。只好套上外裤。打开门,一阵寒风冷铁般贴上脸。门外站着一个白色的雪人,脚下洇一滩水渍,似乎人随时就要融化。灯底下,素白无彩的面容上眨巴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沈大祥说,小董……董彩云?
  董彩云进门呜咽起来。招娣闻声出来说,你怎么来了?小杜呢?董彩云泪眼婆娑又叫了一声师母。沈大祥看见了董彩云脸上的瘀痕,略有所悟:又干架了?董彩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又不是仇人,这个家伙,旧病复发了。示意招娣。招娣递上干毛巾。董彩云将头脸抹了一遍央求说,师傅,我本来不想来……死的心都有,要不是孩子小……说着,抽泣又起。沈大祥说,别要死要活的,夫妻吵架多大的事?又说,床头吵床尾和,哪有隔夜仇。说着看一眼招娣,又说,时间不早了,明儿我送你回去,好好教训他。招娣说,看着蛮客气的一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动武?董彩云说,他瞧不起我开店……回去晚了点,饭没做……就吵,就动手。沈大祥说,我就说嘛,拉拉扯扯闹着玩,年轻人,激情足。董彩云不言语,心里琢磨着前因后果。招娣说,就为这?时代变了,个体户不比工人强?死要面子。沈大祥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招娣说,呸,现在倒过来了。沈大祥只好说,不早了,今晚你和翘毛妈将就一下,被窝热着呢。招娣说,打人就是不对,激情足?你倒会袒护。沈大祥摆手说,冷他一夜,也好反省反省。就去看外间小床上的儿子翘毛,翘毛端正坐床沿,手里捧着课本。沈大祥骂,兔崽子,又不是老师家访。翘毛一丢书本,弹进被窝,蒙住头。董彩云噗嗤一笑,鼻腔冒出一个鼻涕泡来,忙用手里的毛巾掩住。招娣说,我弄点热水你洗洗。董彩云说,给师母添麻烦了。招娣说,来得正好,翘毛的棉袄我也补不好,不便宜你。沈大祥说,也不看个时候,真会抓壮丁。招娣说,去去,牛栏里拱出猪鼻子,要你插嘴。沈大祥悻然。女人窸窣洗完,进小间言语。沈大祥这才脱了裤子,钻进儿子被窝。翘毛说,明天我们一起堆雪人。沈大祥说,明天我和你高叔去十里岗。翘毛被窝里拍起手来,好好好,有粉蒸肉吃啰。沈大祥说,是鸡子炖藕。翘毛说,记得带一碗。沈大祥说,你妈抠门,舍不得花钱。翘毛说,妈说攒钱买“日立”电视机,我能在家里看阿童木。沈大祥搂住儿子的大脑袋说,董阿姨烧菜好吃,也给你带点。翘毛掌声又起说,我要吃藕。沈大祥说,真是馋鬼投胎的,睡吧。灭了灯,里间隐约还有细若蚊蝇的低语声传出来。
  董彩云睡不着。她不习惯睡这种软绵绵的棕绷床,感觉人随时都在塌陷中,像落入了漩涡。在漩涡里,她开始眩晕,无助地挥舞着双手,想抓住点什么。最好是一双手,筋骨突兀的一双大手,手很白。不是杜鸡屎的手。翻砂工的手黑糙。杜鸡屎推了她一跤,她讨厌他的手——她觉得合情合理。她想着有这么一双白手把她打捞上来,最好还能摩挲一下脸上的那块青瘀。可这不过是无奈的幻觉。边上的招娣喘着粗气,她的鼻息很重。枕头上若有似无的一股男人身上的油脂味,又像嘴里喷出的烟味,丝丝缕缕像一条臭虫似的往她鼻孔里钻,让她难受。董彩云有些懊恼自己的举动,也许她该忍忍,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生活就是长久的忍耐。
  董彩云摸索着扯过自己的衣服垫在枕头上,再次闭上眼睛,让自己再次沉陷。
  但是她很快又醒来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窜出一只猫,她被惊醒了。   她冒着寒风往前走。那是镇子的方向。头巾有没有包裹住头顶她记不住了。杜鸡屎把头巾扯掉了。她忧愤地抓起手提袋就出了门。心里没谱,腿脚却是朝着镇子。逆风扯着她,似乎要把她往回拽。她抗争着。脚步像生了根,丝毫不退半步。进了镇子,怎么就来到了缝纫店门外了?原来这里是她最后的避风角、弥散委屈的安全屋?檐下干爽,雨雪止步于台阶。她跺跺脚,要跺掉满身的悲伤似的。很重。打开门,窄小的空间充斥着布浆的气息。她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木方凳上。这个时候,一侧的台案上突然传来“喵”的一声。始料不及,她因此吓了一跳。扯亮电灯,那只黑猫就蜷缩在台案上的布料间。她认得它。它总是出现在这条小街上,不是在屋顶鬼魅般跳来跳去就是在某处朝阳的窗台上,眯缝着眼,或睡或打量着过往的人。有几次和她隔窗相望,她踩着缝纫机,不时偷看一眼案台上的一块小镜子,对着自己笑,或者哼唱一句时兴的歌词。猫就会伸展四肢,懒散地回应一句“喵呜——”
  她是忘记关窗了。猫溜了进来,给自己弄了一个温暖的窝。她站了起来,猫也站了起来,将背高高弓起。她拿起那个“窝”,是一条蓝色的秋裤,还热着。去。她这样说,你倒是会找安乐窝。她自然想起自己的离家出走,心里不免忧伤。秋裤是小学陆主任的。他们是初中同学。上学那会儿,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有一双白净的手。一次同学聚会,他已是镇里中学的教导主任。她赶到聚会地点的时候,已经迟了。进门的时候,是他先发现她。他拍着手欢迎她。掌声响亮。同学们就笑话他俩,说他们曾是“一對”,是“郭凯敏”和“张瑜”。她辩解。他却乐呵呵地“承认”了,说他就是吃了她偷偷带给他的藕圆子才考上师范的……整个夜晚,她的脸都是红的。最后大家牵手唱友谊地久天长。他的白手温暖。唱完,他带头鼓起掌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没过几天,他来找她,说学校临街的门面要出租,他给她留了一间,让她做缝纫店。他会支持她走上致富之路……幻想着收入能超过教书匠时,他激动得拍起手来……她居然被他说服了……他果然很尽心,介绍了学校的几笔生意。她很感激,专门做了一件白衬衣送给他……上月,又给他做了两件假领子……前几天,她居然就发现了他身上的秋裤破了一个洞。她买了两条新的塞给他。他的眼神跳跃着,有不安和惊喜……补好了,却一直不见人影。她突然明白过来,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又何尝是执拗的脚步?“老同学”这个称谓让她陡然生发出了一丝勇气。她要去看他,哪怕一眼,送还补好的牵挂,或者只是握握他的手……猫耸身跳上了窗台,并没有离开,而是回头看着她。眼神里竟也有迷蒙的缱绻。她叠好秋裤,放入手提袋。欠身对着小镜子看了自己一眼。猫短促地叫了一声。她记得自己在梦里回转身说道,你也晓得“妙”?
  她团着身子朝教院宿舍走去。雪籽在路灯下蹦来跳去,发出拥挤的沙沙声。她揣着心里的那份热。她分明是昏了头,但覆水难收。她被一种倔强指使着,像负气似的拗着劲,甚至竟有了一丝欢愉的轻松。
  进了小区门不久,她就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匆匆而来。她辨出是他。他走得有些仓促,像逃溃似的。她想叫他一声。他好像也认出她来,脚步迟疑地放慢了。但是很快他转身往另一条小道而去,躲避她似的。她险些要叫出来,一个响亮的女人的声音替换了她的喉咙:“明天我就去学校检举你,别以为老娘不敢。”斜刺里,一个臃肿的女人叉腰冲进昏暗的灯影里,对着逃窜者的背影咆哮说:“老娘证据在手,狐狸精送的秋裤和衬衣,跳进黄河你也洗不干净了……呸,等着学校游街批判你吧,陈世美。”
  她不敢停下脚步,像被愤怒的看客掴了一掌似的,脸上火辣辣地烧。又像被无数双手推到了悬崖边上,眼看就要跌入深渊,她在心里尖叫起来……更没有隐遁的地缝,只能加快脚步貌似充耳不闻的行人。外表微澜不兴,内心魂飞魄散。
  突然斜刺里窜出一只黑猫,从她脚前幽灵般闪过,她吓得几乎气闭过去,脚底一滑,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跌入绿化带。脸磕在砖块上……她扭曲着五官忍着痛……等出了小区大门,她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顺着崖壁爬了出来,得救了……
  但是,又分明是狼狈的。
  她并没有去夷水河边。她从包里抓出那条冰冷的“窝”随手丢进了垃圾箱,像丢掉一枚随时要炸响的雷。走了好远,才发现脚步的前方就是灯火闪烁的黄泥坝……
  吃罢早饭,沈大祥去了高立德家。雪下了半宿,并没有攻占整个世界,残兵败勇龟缩在路边的枯枝败叶上瑟瑟发抖。高立德家在三楼,门边贴着隔年的对联。门开着。沈大祥就对着门喊,高书记,老高!高立德闻声出门,穿一件军大衣,对老沈挤挤眼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加班,有事路上说。沈大祥拍了一下巴掌说,太好了,想到一处去了,年终车间质量整顿考核在即,还需要你亲自去坐镇。高立德满意地点点头,大声说,走走,这事耽误不得。说着拽着沈大祥就走。
  沈大祥说,唱的哪出?
  高立德说,河东狮吼,躲躲。最近眼皮老是跳,感觉要出事?
  沈大祥说,真出事了。
  高立德说,别吓我,说,啥事?
  沈大祥说,好事。有酒喝,跟我走。见后者迟疑,又说,你是支部书记,思想工作还要你出面。高立德浓黑的眉毛一挑说,又和招娣杠上了?我不管。沈大祥说,不是我,是杜鸡屎,董彩云被他打了,昨晚哭滴滴跑来了。高立德拢紧大衣说,你是班组长又是他师傅,不找你找谁。沈大祥说,你必须管,杜鸡屎打老婆和你有关系。高立德腰板一挺说,胡说。沈大祥说,没准就是你要扣他奖金,他一时想不开,情绪低落,回家拿董彩云出气了。高立德说,不是一码事。车间三令五申,不准串岗吹牛,他顶风作案,拿制度当儿戏,能不拿他开刀?沈大祥诡秘一笑说,你得了吧,你的一点花肠子我还不晓得?高立德说,你听到啥了?沈大祥说,别废话了,今天你和我一起送董彩云回去,职工家庭不和睦,你责无旁贷。我去喊上董彩云,你在前面桥头等我。沈大祥说完,丢下一个背影跑了。高立德左右为难,缓步朝桥头走去。几个拖沓的青工猫腰溜过,高立德抬腕看表说,都几点了?像加班的样子吗?到桥头,他站住了,桥栏上铺着一层细雪,侧眼望去,像一条晶莹的白练。几只聒噪的麻雀闹腾一番后,留下细小的足印。他伸出一根手指,插进积雪里,横竖划了两下。正若有所思,沈大祥赶来,叫一声高书记,我们来了。他抬眼一看,沈大祥身后果然跟着一个披红挂绿的女人。   沈大祥相互介绍。董彩云说,高书记替我做主,实在过意不去了。高立德说,厂里有个法制班,让杜鸡屎也去学习一下,知道什么叫打人犯法。沈大祥拍手说,这一次高书记出面,小董面子足够大了,小杜不来个深刻反省、痛改前非,书记不会饶他。董彩云说,我也不好,光想着挣钱……高立德说,董老板勇立潮头,顺应改革,值得肯定。董彩云说,书记不要笑话我了。高立德说,错在小杜,不该动手,再有理,动手就错。尤其不能阻扰致富先锋。沈大祥说,书记说得对,政策觉悟高。高立德瞪他一眼。沈大祥说,工人不吃香了,在家做饭,买洗烧一肩挑,算支持政策。董彩云说,他做不到饭,就会吹口琴。沈大祥说,用不着他做,你好厨艺啊。董彩云说,回屋我再好好做顿饭感谢沈师傅和高书记。沈大祥说,你好好谢谢高书记吧,听说你们两口子干起来了,书记连加班都不去了。
  高立德摆摆手说,平时我管教不严有责任啊。
  董彩云说,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我自己回去……
  正一人一言时,转角驶来一辆拖拉机。沈大祥一扬手。车子就停下了。沈大祥连忙掏出一包“永光”跑上前。司机呼着白气接过。片刻,沈大祥朝两人招手。走近,高立德嘀咕说,一说到吃,你的酒糟鼻就红了。三人爬上车斗,斗里铺着干草。三个人扶着箱板蹲着,随着颠簸一路高高低低。高立德有话要问沈大祥,可又无法开口,心里七上八下。看着萧条的冬日田野黑白一片,突然想起刚才桥栏上手指划出的居然是一个十字架。
  沈大祥突然说,藕塘连着藕塘,十里岗的万元户少不了。眼看着董彩云又说,十里岗的藕最有名,绵甜味醇,尤其是小雪前后出塘的藕,味道更绝。小董做的风干鸡炖藕我吃过,吃一次想三年,也是绝了。
  董彩云收回目光说,沈师傅笑话我,我瞎做来着。
  沈大祥说,高书记最爱吃藕,要不你让书记尝尝?
  高立德说,办事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沈大祥说,老高你是不知道小董切藕的样子,分不清砧板上哪个是藕哪个是手,水灵灵白嫩嫩……
  高立德还是快速地想了一下画面,最后一拍扶手说,亏你为人师表,一派胡言。
  离十里岗不远,三人下了车。一条泥路笔直在侧,所幸路未化冻,免去泥泞湿滑之苦。几人蹒跚而行,脚下嘎嘣有声。沈大祥在前,高立德居中,最后是董彩云。高立德追上沈大祥说,快说,你听到啥了?沈大祥说,说什么?高立德说,别支支吾吾,你说我花肠子。沈大祥诡秘一笑说,心里有鬼。高立德说,谁有鬼,胡说八道。沈大祥回看一眼,见董彩云拖在老后,就说,说起藕你就想起絲,是不是还想唱一首《采茶歌》?高立德说,别卖关子了。沈大祥说,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少跟陶艳套近乎,多想想老婆孩子。高立德语气一软说,没有的事。沈大祥说,她今天是不是也加班?别蒙我……你灌了一肚子迷魂汤啦。高立德说,瞎说什么,我可两袖清风。沈大祥讥笑说,两袖清风,一肚坏水。高立德说,越说越不像话。沈大祥说,没事最好,腐朽思想不可萌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高立德低声说,杜鸡屎和陶艳最近走得很近,一进计划室就关着门……沈大祥说,泼脏水,应该叫你“缺德”才对。又说,今天你跟着我,哪也不准去。高立德背后啐他一口。沈大祥回头说,眼皮不跳了吧?
  突然一阵摩托声响。车上一人高声叫“师傅”“书记”,熄火脱帽,正是杜鸡屎。穿着一件夹袄,满脸吹得通红。杜鸡屎看一眼后面跟上来的董彩云,心里有数了。明知故问说,哎呦喂,你们怎么来了?雪中送炭啊……找得我好苦。沈大祥啐他一口,你还有脸问。高立德说,普法学习班的名单我是有人选了。
  杜鸡屎说,饶了我,我有罪,我赔礼道歉。涎着脸望向董彩云,突然说,你的脸怎么回事?沈大祥说,你还想抵赖。董彩云低头说,我是死是活你管得着。高立德说,不但要扣你奖金,还得把你送保卫科关几天,煞煞你的霸权主义。杜鸡屎说,你搬救兵去了。董彩云说,回头找你算账。小宝呢?杜鸡屎说,在家里吵着找妈呢。董彩云说,你去镇上,我和书记师傅一路回去。杜鸡屎说,我也一路回去,送你们。董彩云说,滚到镇上买菜去。记得买藕,带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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