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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徽州,横卧黄山脚下,位于皖、浙、赣三省交界之处。历史上这里曾涌现出了理学宗师朱熹、朴学大师戴震、国画大师黄宾虹、文化运动先驱者胡适等一大批名彪史册的文化巨子。这里又是新安画派、新安理学诞生的摇篮。徽州民居中的木雕艺术正是在这样厚实的母体中诞生的,所以它与其他流派相比,有更深远的历史背景与文化沉淀,,它是一种文人木雕,讲究品味,讲究内涵,说通俗一点,就是文气较重的一种木雕,故有人称它“儒教美术”。
徽州民居的木雕作品中,有一些文气较重的诗意画木雕,如:唐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马致远的“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杜牧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还有“古木荫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等等。在我所收藏的木雕花板中就有两对诗意山水人物皮雕护窗板:一对气势磅礴,一对意境深远。所谓皮雕,就是在几毫米厚度的板上,要雕刻五六个层次甚至七八个层次,做到层层推进,显示出远山近水。在工艺上经常采用《芥子园画谱》中的小斧劈皴、乱麻皴、折带皴以及各大家的平远法和高远法,取得或虚或实,或明或暗的艺术效果。这种皮雕讲究布局和章法,精雕细琢,像似工笔画,是一批文人雅士参与创作的民间工艺美术作品。
这对皮雕护窗板桉画意大约是两首唐诗。一首为“千里长征不惮遥,解鞍明日问归桡。真如谢眺宣城路,南浦新林过板桥。”(图1)从画意诗的内容看,以前的房主在清朝可能是被贬官到边疆。所以诗意里才有今天骑马赶路,明日又要换船乘舟,才有山野小路旅途之辛苦。诗中还特意提到谢眺写过一首《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的诗。而另一幅皮雕上,雕的是一个贵妇人打扮的人,拿着小圆扇,在亭子里悠闲地摇着。神情恍惚而无聊(图2)。这个画面所表现的意境也是一首唐诗,大约是杜牧的“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对皮雕护窗板木质是什么?还要进一步考证。但自然包浆一流,意境极佳。远山近水,亭台楼阁,层次分明,由于雕板表面自然风化,有一种古画之韵。小舟流水,寥寥几刀,真可谓,艺到深处自儒雅!
而另一对护窗板的画面内容和这一对恰恰相反,一为浅浮雕《一帆风顺》(图3),另一为《高士出游》(图4)。
这对木雕讲究气势磅礴,动感活现,一条大船沿江乘风破浪,一帆风顺,大有春风满面扑来之势。一文官伫立船头远眺,船内有两人在对弈,对面亭子里一群风流才子在开怀畅饮,春风吹得柳树呼呼叫,亭角的铜铃也仿佛在叮叮当当地响,岸上有人在骑马加鞭,场景寓意:一帆风顺,马到成功。《高士出游》画面中一船逆流向上,舟中高士也似在饮酒吟诗,岸边峭石耸立,山花烂漫,春意盎然。这对木雕是典型的文人题材,上至宋元,下至明清,就连沈周、唐寅、董其吕、“清四王”也常借此题材来抒发自己的情感。
这两幅木雕整体布局取舍得当,刀法娴熟,那一泻而下的大船,和另一幅逆水行舟的《高士出游》正好呼应。这一上一下,穿流在山水之间,加上岸上山峰险峻,树、石、亭,更显出新安画派浓厚的特点。木雕由于在古宅长期裸露和自然老化形成的皮壳包浆,亦深亦浅,渐浓渐淡,与水墨效果恰好相似,真可谓是墨分五色。如果将两幅画面拼放在一起,整个山、水、人物、树木都通畅活现起来。细心观察,这两幅木雕也体现了古建筑格局对称的特点,两幅画面上都有一条大船,—‘个亭子,连人物也一样,都是11人。
这种护窗板只有徽州的民居官宅才有,徽州方言叫“槛挞衣”,古建筑上称“护净”,是装饰在正房两扇窗下的装饰板(图5),所以也称“窗栏板”,古人把它当画欣赏,也称它为“花板”、“画板”。
从这些护窗板的画画中,不仅反映了民间工匠高超的智慧和精湛的技艺,也反映了房屋主人的审美情趣以及他们的职业与身份。如武状元留下的老宅,一般雕刻一些大戏,像《郭子仪拜寿》(图6)、《赵子龙大战坂坡坡》(图7);如是文人和文官留下的老宅,一般雕刻一些《陶渊明爱菊》、《王羲之爱鹅》的画面,当然,更高雅的要算绩溪上庄大学者胡适家的窗栏板,清一色兰花,阴刻,套色,寓意:兰为王者寇,不与众草伍。但最多的还是一文一武,如《周文王访贤——姜太公钓鱼》(图8)、《杨家将——杨业之死》(图9),寓意:出则如将,像杨业那样战死疆场;入则如相,像姜尚那样出谋划策,安邦定国。总之,古徽州人将古宅上的雕刻装饰,已提升到一种精神追求和文化心态,同时也把自己的审美,情趣和理念注入到匠人手中的作品中。(未完待续)
(责编:王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