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门缝吹进来(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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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和风都喜欢雪。
  雨和风与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加同学,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这让雪很难做出抉择,因为在雪的心里,雨和风不分伯仲。谁是最终的归属、谁只能做普通的朋友,雪在两个男孩之间徘徊着。
  中学毕业后,三个人都因各种原因没再继续上学。勤快秀丽的雪去了一家纺织厂学习织布;家境贫寒的雨选择了去南方打工闯荡;从小就风流倜傥的风则立志在文学上做出一番事业,开始整天窝在家里和那些形形色色的方块字打交道。
  一晃五年就过去了,雪不仅出落得更加丰满靓丽,而且成了一名优秀的纺织女工,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两三万元,说亲的都踏破了她们家的门槛。然而,雪的心里只有雨和风。而雨此时也从深圳带回了令人眼热的十六沓红版人民币,这是他用他的汗水和智慧换回来的。雨一时间也成了十里八乡的待嫁女孩们争着抢着套近乎、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在雨的心里,雪才是他的唯一,雪才是他的至真至爱,他不失时机地托人向雪的父母求了婚。只有风在这五年里一事无成。他除了在县一级的小报上发表了几篇不给稿费的豆腐块一样的小文章和几首小诗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收获了。然而,当他得知雨向雪的父母提了亲之后,他也沉不住气了,他也硬着头皮向雪写了一封求婚信,只是在雪和雪的父母眼里他的表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雪的父母在雨和风之间很自然就选择了雨,而同时雪心里的天平也渐渐偏向了雨,因为雪看到的不仅仅是那十六万元人民币,还有从那十六万元里折射出来的雨的勤劳和才智。
  雪很快就选择并嫁给了雨。
  向雪求婚失败的风因了极度沮丧而颓废起来,整天都心灰意懒的,他把他那支用来创作的笔丢到了角落里,他开始憎恨那支笔,他觉得是那支笔叫他失去了雪和爱情。他开始酗酒,开始不分昼夜地泡在麻将桌上。看着原本风度翩翩的风变得越来越不成人样,雪的心里很难过,总有一种歉疚感让她心神不宁。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一件很自私很自我的事情,她不能选择了雨之后再把心给了风,她也不能把心给了雨,把身子再分给风一半。她既然选择并正式地嫁给了雨,她的心和身子就一生一世都是雨一个人的了,她的心里就再也不该有风的影子,更不必觉得对风有什么亏欠的。明白了这些之后,雪的心里也就轻松自然了许多。雪决定忘记风,一心一意地跟雨过日子。
  豪华的两层小楼和风光无限的婚礼把雨带回来的十六万元消耗殆尽,生活费用开始捉襟见肘,雨的心里就渐渐起了南下打工的念头,恰在此时,深圳一个过去和雨交情很好的个体老板也给雨打来电话,请雨过去帮忙。
  别去了吧,有钱的日子我能过,没钱的日子我也能过,何况我还能织布挣钱。新婚燕尔的雪不肯放雨离开自己。
  我再去干几年,挣回钱来咱自己开个纺织厂,你来当老板。雨的态度非常坚定。其实他也舍不得离开雪,但是为了让雪过上好日子,他下定了决心再去挣一笔钱回来。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挣的多。雪实在不愿意和雨分开。
  你哪儿也甭去了,连纺织厂也不要去上班了。吃苦受累是男人的事情,我能养活你。雨心里很明白,外面的世界花着呢,女孩子出去,不知会学成个什么样子,尤其是在那些比较开放的花花世界,人变得快着呢。雨不单单是心疼雪,雨的心里也有他自己的小九九。
  雨头走的那天夜里,雪哭成了一个泪人儿。雪把自己脱得精光,使劲搂着雨,紧紧贴着雨的肢体,仿佛是要把自己溶化在雨的身上。她把雨的手按在自己硕大坚挺的奶子上,流着泪说:你今晚就多摸摸我、多要我几回吧。刚刚品尝了甜蜜的夫妻生活的雪,心里是多么地想留住雨啊。
  雨一寸一寸仔细地抚摩着雪柔软而光滑的极具诱惑的肌肤,浑身也不由一阵一阵地发烫。此时此刻,雨在心里不免也有些犹豫起来。
  雨第二天还是走了。在苦孩子出身的雨的心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雨一去就是四年。
  四年的日子很短暂,四年的日子很漫长。四年里为了多攒一些钱,为了不把钱捐给飞机铁路,雨没有回过一次家。但雨没有忘记按月给雪邮寄生活费,因为他向雪承诺过要养她一辈子;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雪买一些价格昂贵的首饰和香水什么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喜欢的物品,雪是女人,雪也一定喜欢。
  在这四年里,雨想雪和那些夫妻之间的事情都快想疯了,但雨没有碰过一次野女人。雨深爱着雪,雨心里的雪让雨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野花野草挡在了门外。
  雨终于回来了。
  四年之后回来的雨带回了整整四十万元,雨在心里合计过,这笔钱足够给雪开一家小型的纺织厂了。雨还没有看到雪,雨的心里就有了一片蓝图。雨允诺要为雪开一家自己的纺织厂,在雪面前,雨不想食言。
  让雨感到意外的是去车站接他的不仅是雪一个人,还有风,一个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风。
  风兴致勃勃地告诉雨,说全国唯一的中央一级的诗歌刊物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诗刊》上,给他在首页隆重推出了一组诗歌。在说到“全国唯一”和“中央一级”两个词组的时候,风有意加重了语气,一付意满志得的心态溢于言表。
  看着风春风得意的样子,再看到他瞅雪的时候那种暧昧的眼神,雨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回到家,回到他结婚前特意为雪筑的爱巢,雨打开手提箱让雪看那一沓又一沓崭新的人民币,然而,雪的神情却十分的漠然。
  “四年,你一去就是四年,四年里你没有回来过一次,难道我在你的心里的地位还没有钱重要?”两行泪水从雪黯然神伤的大眼睛里流下来。
  没有重逢后的喜悦,没有看到巨款时的兴奋,雪的态度出乎雨的想象。
  “你狠心一去就是四年,多么漫长的四年啊,你知道这四年里会有多少事情发生吗?”雪幽怨而意味深长地说,伤感的眼神无目的地在他们的卧室游动。   雪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雨的心,他不明白雪为什么会这样的理解他。是的,他离开了她四年,可这四年,他对她的思念一点也不比她少,甚至,他对她的思念之苦,远比她要深切的多。身在异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孤独时,他只能把她的照片贴在他的脸上或者心口上,实在忍受不了时,他就给她打一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他想那事了,就算是自己自慰,也不肯到外面去做一丝一毫对不住雪的事情。雨也不明白雪为什么会认为在他的心里她还没有钱重要。如果她不重要,他去挣钱干什么?他挣钱不都是为了她吗?
  跟随雪游离不定的目光,雨突然发现在他们的床头上搭着一件男性上衣。
  这是谁的呢?是风的么?他的上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雨的心头掠过一种不祥的阴影,心,仿佛被人用利器倏地刺了一下儿,钻心的疼。
  一股风,从没有关严的门缝吹进来,雨感到浑身一阵一阵地发冷。
  一束玫瑰花
  琳上大学时还是国家包分配的年代。
  5月,对于即将走向社会的大四的学生,是一个令人激奋的月份,他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同学之间的依依惜别,有一些原本还不明朗的恋爱关系,也必须在短时间内确定下来。
  5月的校园,到处充溢着说不出的躁动和平静之下涌动的激流。尤其是他们这些师范类的毕业生,特殊的分配方式让许多的人都食之无味、夜不能寐,绞尽脑汁使出千种手段,以期能留在城市或分到一个理想的去处。要知道,多少年的寒窗苦读,人生的命运,一辈子的荣辱,很可能就决定于这一次毕业分配上。
  琳更希望留在本市。因为她就是本市人,她的家在本市,她的家里离不开她。她的父亲在她上高二的时候遭遇车祸离开了人世,母亲也因此得了脑血栓。不仅病重的母亲需要她照料,正在初中读书的弟弟也离不开她。当初在填写报考志愿的时候,为了能照顾家,她在报考志愿上只填写了这所本市的师范学院。但她知道,她留在本市的可能性很渺茫,因为她的学习成绩和在各方面的表现都不够理想。更令她感到无望的是,她家根本没有任何的背景,连找人托一托关系的路子都没有。
  为此,她好长一段时间都寝食难安。最后,她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假如自己一旦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就干脆放弃工作,留下来照顾这个家。就让命运来决定一切吧。在做出有了这个选择之后,她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一天,她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邂逅了他。
  他叫雷,是她的同班同学。他是来自农村的,家里的条件据说很不好。他家上数几辈子,都是连城市是什么摸样都不知道的地道的农民。当年他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大学之后,他就发誓永远的离开农村,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城市人。
  虽同窗四年,但他们很少说话。雷是一个很内向的男孩子,只要一站在她面前,他总是脸涨得通红,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看着他想表达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一脸窘态,她每一次都忍俊不禁地想笑出来。记得有一年的情人节,也是在这条小路上,她碰见了雷,很显然,雷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他穿的很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但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穿着的一身似乎很精致的外套,不过就是一套地摊上的廉价货。当雷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的一张脸依然涨红得跟涂了一层很重的颜色似的。他突然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一束玫瑰来塞到她的手里,然后转身仿佛逃一样的跑掉了。
  在情人节,她是不缺玫瑰的。她虽然算不上校花,但也总算得上是班花。
  那年,她接受了雷的玫瑰,却没有接受他的心。并不是因为他不优秀,在班里,他是学习委员,在学校,他是学生会干部。她只是觉得,雷的身上还没有完全脱去农民的土腥味,而且那么的不善言辞,在她面前表现得总是那么的怯懦,没有一点男人的气魄,根本不是她心目中所期待的白马王子。
  这一次的邂逅,看样子也是雷故意的,而且,他似乎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这一次,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落落大方起来,一扫他两年前的怯懦。他久久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要把她永远地刻录在自己的眼睛里,这使得她倒有些羞涩起来。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言放弃。不要追求活得多么精彩,只要自己能够活得多彩。
  雷的话语重心长,充满了关切。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来。
  几天后,分配方案终于公布了,她并没有像她自己预料的那样,被分到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而是很意外的被留校了。
  多年以后,琳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而且,她也已经是这所大学的副教授了。
  一天,她和同城的几个同学聚会,闲聊时谈到了雷。一个叫茜的同学说:太可惜了,雷永远地留在那个乡村中学了……当时,要不是雷向院领导反映了你的情况,并死活要求跟你调换,现在,在那里扎根的恐怕就是你了……
  茜大学时代曾经主动追求了雷两年。她父亲曾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如果雷接受茜的爱,恐怕雷也不会离开这个城市。
  琳愕然地呆在那里。很快,她想起在学校林荫小路上的那次“邂逅”,想起雷那句语重心长的话:“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言放弃……“
  是的,她早就感觉到那次的“邂逅”是雷故意安排的,现在看来果然是。
  琳虽然她不知道茜爱过雷,但她知道雷是爱她的,因为爱,他肯顶替她去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固然让她的心灵为之震撼,但这也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的。然而,雷是怎么知道她当时的处境和心情,而死活要求跟她调换的呢?
  你知道吗,上大二时,雷为了送你一束玫瑰,他是去卖了了血的……茜依然是那样快人快语。似乎雷的很多事她都了解。
  琳的心里猛然疼了一下,半晌,两行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好多天她都是那样的神不守舍,总有一束红得耀眼的玫瑰花在她的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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