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吉和雪棋子(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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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玩?
  我很少有一个人的时候。在学校不用说了,放学之后,妈妈会接我去家附近的课外培训班上兴趣课,星期一是英语,星期三和星期四是钢琴和跆拳道。不上兴趣课的时候,就上托管班。下课之后和妈妈一起回到家,家里有外公外婆和爸爸,一起吃完饭,大人里总有一个会陪着我做功课——不是學校的功课,就是校外的功课,有时还有爸爸妈妈自己给我“发明”的功课。
  周末?那更不用说,爸爸妈妈早就给我安排好了!该上补习班上补习班,上完去爷爷奶奶家,要不然就是和朋友们约上一起出去玩,蹦床公园啦,采草莓啦,野餐啦,主题乐园啦,爸爸妈妈安排得妥妥的,每一次我都玩得很开心。
  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玩——我没想过,好像也不用想。
  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总是一个人在玩。
  冬吉是我们小区里保安叔叔的孩子。我不知道保安叔叔叫什么名字,但老听到他大声地喊他儿子:“冬吉,冬吉!”
  保安叔叔在小区门口一个小小的保安站里上班,冬吉就在离保安站不远的地方,一个空空的凉亭里,一个人玩。
  妈妈说:“这个凉亭设计得不好,夏天蚊子多,冬天冷得很,一年里也就春秋天能坐坐。”
  现在是冬天,可那个冬吉还是总待在凉亭里。几乎每天回家时,我都能看见他,就和我每天都能看见保安站,看见小区路边立着的蘑菇地灯一样。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在这个凉亭里,和冬吉坐在一起。
  那天放学后,是跆拳道课。刚开始上课,一位新来的同学扭伤了脚,哭得厉害,老师只好提前下了课。冬天里,我的肚子饿得早,等不及妈妈来接,我决定自己先回家去。
  路过小区凉亭的时候,我看见冬吉一个人坐在里面的石桌旁,他摊开的手心里有一团白白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飞快地从我的头脑里刮过,像一阵风,然后,迅速地被我更加期待的肉丸子、烤鸡翅和奶油蛋糕挤走了。
  直到我在紧紧关着的家门前走来走去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中的任何一个时,这个问题才轻飘飘,又明晃晃地再一次出现在我的心里。
  “那个,是什么?”
  当我走进凉亭,把这个问题郑重其事地从嘴里端出来,放到冬吉面前的石桌上时,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既不意外这个问题,也不意外提出问题的我,就好像他早知道我会来找他似的。
  “雪棋子啊。”冬吉抬起头来,用热气腾腾的声音对我说,“冬天,一个人的时候,最适合玩的就是雪棋子!”
  风从凉亭的四面“呼呼”地灌进来,我把头上的毛线帽往下拽了拽。坐在石桌旁的冬吉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围巾,身上穿着一件松垮垮的大毛衣,一件厚厚的外套却和一个灰蓝色的书包一起,远远地放在一边。他不冷吗?
  冬吉指指对面的石凳,说:“你坐下,来。”
  石凳冰冷冰冷的,隔着厚裤子我也能感觉到。但既然冬吉不怕冷,我自然也不能怕。
  奇怪的是,先前我明明看见他手心里有白白的东西,这会儿他的掌摊开来,却只是有点湿湿的。
  “先给你一颗棋。”冬吉对我挤了挤眼睛,大方地说。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面上轻轻地敲起来,一下,两下,敲了好几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冬吉看我在发愣,笑起来:“跟着我敲呀,一起敲七下,雪棋子就到你手上啦。”
  我赶紧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面上敲起来,一下,两下……敲到第六下的时候,冬吉忽然说:“好了!”
  明明才第六下呀,可是,有什么凉凉的、圆圆的、软软的东西,真的在我右手的手心里出现了。
  我松开指头,翻过手掌一看,一颗雪白雪白的、圆鼓鼓的棋子,正松松软软地躺在掌心呢。
  “有的时候七下,有的时候六下也可以,”冬吉翻过手掌来,掌心里也有一颗雪棋子,“有一次,才三下就可以了,雪棋子可不听我的安排。有意思吧?”
  有了棋子,棋盘在哪儿?我下过五子棋,还看过外公和爸爸下象棋,这雪棋子怎么下呢?
  “雪棋子的规则是什么样的?谁先走?”我轻轻托着雪棋子,生怕它融化掉。
  “规则?雪棋子可没有什么规则!”冬吉又朝我挤了挤眼睛,“唯一的要求是——握紧它!”
  “雪做的棋子,不会化……吗……”我试着握紧拳头,嘴里的话还剩一个小尾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握紧雪棋子的那一刹那,我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还有风,是更大的风。
  我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的雪地里,大风吹在我的脸上,凉亭不见了,冬吉不见了,书包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啊哈——”我听见冬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快来玩雪棋子啊!”
  “这,这怎么玩啊?”我站在原地。没有棋盘,没有规则,没有讲解,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现此刻我的心里和眼前的雪地一样——一片空白。
  在学校是上课,有老师教我;在兴趣班是上课,也有老师教我;到托管班做作业,依然有老师管着我。我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大人,可现在,这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我。
  该怎么办呢?
  我试探着挪动脚步,“哧溜”一下,滑倒在地上。但我并没有摔疼,我发现我摔在一个大大的、软软的,和白雪一样白的圆垫子上。
  一个长大了好多倍的雪棋子,就在我的脚下。
  我一骨碌爬起来,脚下的雪棋子那么软,那么白,就像一朵云,一朵可以在天上飘的云。
  在我这样想的一瞬间,雪棋子真的像云朵一样慢悠悠地飘浮起来,我站在雪棋子上,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心砰砰砰地跳得好快。
  就像滑轮滑那样,我微微弯曲膝盖,雪棋子乘着风,加速向前飘去。大风吹在我脸上,我看不见自己,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在笑,因为我的嘴里已经被风塞得满满的。   我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想叫一声“呀嗬”,可因为风的缘故,它听起来更像是“哟哈”。
  哟哈,哟哈,哟哈——
  雪棋子帶着我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飞,我想让它往左,它就往左,想让它往右,它就往右,甚至还可以翻一个跟斗。
  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忽然,我明白了雪棋子的玩法,就是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老师教,不用爸爸妈妈安排,只听我自己的!
  “呜噜噜,呜噜噜!”一个大雪球从我和我的雪棋子下面滚过来,我低头仔细一看,雪球的一面,是趴在雪球上的冬吉,他的脸埋在雪球里,每次抬起来就发出“呜噜噜”的声音。
  我看到冬吉仰起的笑脸,我相信我的脸上也有同样明亮的笑容。
  冬吉和他的雪棋子滚着玩,我和我的雪棋子飞着玩。我们俩很快想到了一块儿,我的雪棋子像飞机降落一样往下,他的雪棋子像气球飘起一样向上,我们俩的雪棋子撞到一起,就好像云朵撞到了云朵,棉花撞到了棉花。
  我们两个人的雪棋子,就这样,撞着玩!
  “冬吉,冬吉!冬吉,冬吉!”一个声音从雪地另一边的远方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冬吉大声地答应道:“哎!”
  如同咒语一般,就在冬吉回答的那一刹那,雪棋子在我们俩的面前变成了漫天的雪花,当雪花落尽,我看到保安叔叔急匆匆地走进凉亭,拉起了坐在桌旁的冬吉。
  我低头看看手心,雪棋子不见了,手心里只留下一摊凉凉的水渍。
  “该换班吃饭了,今天食堂有鸡腿!快走!”保安叔叔拉着冬吉的手,笑眯眯地说。
  “好哦,吃鸡腿去!”冬吉兴高采烈地跟着保安叔叔站起来。
  “你是哪家的孩子?要不要一起去吃鸡腿?”保安叔叔看到我,热情地说。
  我第一次仔细地看清楚保安叔叔的脸,他的眼睛原来和冬吉一样,又大又亮。
  “谢谢叔叔,我这就回家去。”不知不觉中,天竟然快黑了。
  保安叔叔还是不放心,和冬吉一起把我送到家门口,看着外婆把我迎进门,才和我道别。
  外婆着急地搂着我:“哎呀,你下课一个人跑哪里去了?”
  我看看冬吉,冬吉看看我,我们俩一起眨了眨眼睛,笑了。
  从此以后,我知道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玩了。
  用冬吉的话说,“一个人的时候,当然是玩雪棋子啦!”
  一个人,握紧手里的雪棋子,听自己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真好。
  作者简介:左昡,1981年生于重庆市渝中区,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文学博士,出版社编辑,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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