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直才:亲历松山战役的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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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人打仗是应该的,这是军人的天职,打日本人是应该做的事,松山战役死了7776人,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后来的胜利!
  
  1943年10月,中国远征军第二阶段作战开始,先由驻印军出征缅北,亦称缅北反击战。次年5月,滇西远征军强渡怒江,自西夹攻,夺取了松山、腾冲、龙陵等地,并最后突破国界,在1945年1月27日与驻印军在缅甸芒友会师。第二阶段作战历时一年半,驻印军伤亡18万余人,滇西远征军伤亡4万余人。在抗日战争后期,为了打通滇缅公路,滇西远征军于1944年6月4日进攻位于龙陵县腊勐乡的松山,同年9月7日占领松山。现年92岁的鲍直才就是松山战役的重要亲历者和见证人。
  鲍直才,浙江仙居人,生于1919年,高中毕业后,面对备受日寇铁蹄蹂躏的祖国,鲍直才立志报效国家,于1940年毅然投笔从戒,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前身为黄埔军校)18期工兵科。1943年毕业分在远征军第八军荣誉第1师工兵营。
  1944年7月初,远征军第八军接到接替第七十一军进攻松山的命令后,鲍直才跟随大部队来到了久攻不下的松山阵地,并承担起了挖掘地道炸毁日军地堡的重任。在缺少精确测量仪器的情况下,鲍直才利用在军校所学知识,采用土办法自制测量经纬度和水平测试的仪器,一举解决了开挖坑道的技术难题,为成功爆破松山主峰子高地立下大功。
  
  爱国青年投笔从戎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祖父讲戚继光抗倭的故事,长大后又逐渐知道了‘九一八’、淞沪抗战、南京大屠杀,就越来越恨日本侵略者,一个曾经留学日本的老师告诉我们,日本人教育孩子要吃好的米饭就去中国。为了保家卫国,我就去报考中央军校了。”谈起自己投笔从戒的往事,91岁的鲍直才老人娓娓道来。
  1940年,金华的《东南日报》刊登了关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招生信息,在学校老师的支持下,鲍直才毅然选择了投笔从戎,徒步三天从家乡走到了金华参加入学考试,并顺利被录取。“家里给了15块钱去上饶报到,附近几个省的学生统一到上饶报到,然后再去重庆,条件比较艰苦,当时正好是冬天,几个同学找了点棉花放在稻草上挤着睡。”对于当时的艰苦条件,老人记忆犹新。1940年4月,这些“准黄埔生”从上饶出发,几经周折,奔波千里,最终于同年12月抵达重庆,随后正式进入位于成都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学习,鲍直才被分入18期工兵科。
  “经过不断的考试考核,不合格的都要被淘汰,所以我们入学时有2000多人,到毕业时只剩下1008人了。”1943年,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8期学员毕业,成为真正的军人。毕业后大部分迅速奔赴抗日战场,为保家卫国而战斗。
  
  临危受命引爆松山
  
  1943年10月毕业后,鲍直才被分至中国远征军第八军荣誉1师工兵营,担任少尉排长,并于1944年1月正式抵达云南保山履新。荣誉1师主要由伤愈归队的军人组成,因此有着极强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力,“我们部队是王牌,战斗力极强,在远征军中是一把尖刀。”参战初期,隶属工兵部队的鲍直才只能参与一些机场、桥梁等后方保障任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松山战役。
  据史料记载,1942年,日军自缅甸入侵滇西龙陵、腾冲,推进至怒江西岸,且一度东渡怒江,幸被中国七十一军击退,此后日军即盘踞惠通桥西岸之松山地区,与中国军队隔江对峙,封锁中国惟一对外联络之滇缅公路。为打通滇缅公路,中国远征军于1944年6月对位于龙陵县腊勐乡的日军松山阵地发动了进攻。但日军在松山阵地经营多年,依托坚固工事,凭借险峻地形,以火力支援掩护,多次打退中国军队的进攻。而且松山地形特殊,炮兵无法发挥更大作用。为迅速占领松山,远征军指挥部命令第八军工兵营挖掘坑道,直通松山制高点(即主阵地)下方,以强力爆破,对整座山头连同日军阵地予以彻底摧毁。鲍直才也因此第一次走上战场,并为松山战役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工兵营和师属工兵连共6个连、四五百人都进入到了坑道爆破施工,营长领受任务后找到我,说我是黄埔军校毕业的,让我负责技术活儿,也就是通过精密的测量,实施挖掘和爆破方案。”当时,像鲍直才这种出身军校的工兵军官凤毛麟角,而专用测量器材的缺失让营长不得不把“宝”押到这个黄埔科班出身的排长身上。所幸鲍直才很快根据实际情况,设计出了一套完整的技术解决方案。
  对于自己的设计方案,91岁的老人至今记忆犹新。“我当时与战友根据日军堡垒射击口,在松山山体腹部确定了爆破点,在五十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找到堡垒位置,读出其标高,然后用估算法,推算敌工事底下70公分处为堡垒底层,考虑到堡垒可能还有地下室,又再追加15米至2米的深度,以此处为爆破点。为了在坑道掘进中保持方位准确,掌握高低位置,我和战友使用从美军处获得的指北针大致以‘按方位角进行’的方式掘进。”最后的实际爆破效果证明,鲍直才的方案是正确的。
  “我们最难的是坑道掘进中,没有测量仪器来控制坑道的实际挖掘是否精确,所以我们就采用很多军校里学习过的方法,想出些土办法和采用土测量工具,来保证施工的;隹确性。我们挖掘是采用楼梯式水平坑道进行的,在施工中要保证每段坑道水平,没有测量仪器怎么办?我就用一个很大的木制等腰直角三角板,长边放置在地面,直角顶点垂线,看是否与底边垂直,以此来检查每段坑道挖掘是否水平。”在讲述过程中,老人没有忘记每一个细节,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展示得淋漓尽致。
  设计完成并确定坑道施工方案后,工兵营迅速开始挖掘。由于挖掘的坑道不能太大,仅可容一人弯腰进入施工,因此一个连排成一条长龙,最前面的工兵用美式工兵锹铲下土,把刨出的土从胯下运到身后,以接力的方式传递,最后一个人用麻袋装土,外面的兵将麻袋运至树林后面,防止鬼子从高处看见。挖掘工作分两班进行,昼夜施工,每班12小时,换班时,要等坑道里的人员全部退出,另一班人才可进入。“施工期间,我基本不敢睡觉,怕士兵们把洞挖偏了,所以得经常钻进去测量一下。挖掘工作很辛苦,大家的用餐、大小便都得在坑道内解决,处于前端的人员,因空气供氧不足,呼吸困难,人人都汗流浃背。但是每个人都咬牙苦撑,没有片刻停工,毕竟早一点挖掘好,战场上的伤亡也会相应地减少。”鲍直才老人动情地说。
  经过两个月不间断地挖掘,坑道终于完成,估算已挖到日军松山据点正下方,再挖成一个十字形的小坑道,至此坑道作业终告完成。然后把两卡车的炸药准确填放到了日军两个主堡垒正下方,鲍直才又临危受命,负责信管装置工作。“这个工作不能让士兵代劳,因为我在军校时,曾受过专业的爆破训练,所以必须由我亲自执行,信管装置完成后,接上电线,再接上从美军处借来的发电机,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就等最后一击了。”
  1944年8月20日,第八军工兵营营长站在发电机前,紧张得手都有点颤抖,随着总攻一声令下,迅速按下了由发电机改装的起爆器按钮。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松山山头夹带着泥土以及日军的肢体飞向天空,70多个日本兵被活埋于地底,整个战场上的中国士兵欢声雷动。尘埃未落定时,等待多时的士兵们就已经趁机跃出战壕,冲向松山,顺利占领阵地。随着士兵们冲上日军阵地的鲍直才亲眼目睹了现场,日军工事里尸横遍野,大多是被爆破所震死。
  松山战役的胜利,大大鼓舞了中国军队的士气,打击了日军的锐气,为远征军的反攻奠定了基础。整个松山战役,从1944年6月4日到9月7日共95天,中国军队先后出动10个团2万人,中国抗战将士共伤亡7776人(其中阵亡4000人),毙杀日军超过1250人,敌我伤亡比1:6.2。
  2009年11月8日,远征军老兵鲍直才重回一直魂牵梦绕的松山,并被授予“松山荣誉村民”。谈及那段战火纷飞的往事和重回松山的近事,这位中国远征军老兵激动地说:“没想到会重回松山,更没想到松山百姓对自己这么热情。军人打仗是应该的,这是军人的天职,打日本人是应该做的事,松山战役死了7776人,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后来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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