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贫穷中百炼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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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辍学掏大粪
  
  14岁那年,爷爷生了一场重病,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屁股的债务。本就贫苦交迫的家,更是如雪上加霜。那年秋天开学时,我却辍学了。
  我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得知我辍学的消息,我的班主任李老师摇头叹息道:“多好的学习苗子呀,不念书可惜了!”
  我背着书包,一路洒泪狂奔跑回家中,一进门就扑在土炕上失声痛哭。爸爸颓然地蹲在房门口吧嗒吧嗒猛吸旱烟,吞吐出一团团呛人的烟雾,也许爸爸当时心情也不好受,吸得急躁了些,他被劣质烟叶呛得不住咳嗽。妈妈则上炕一把抱我入怀,抚摸着我的头,流着泪自言自语地说:“孩子,爸爸妈妈对不住你呀,但我们也是没法子呀!”
  辍学的第二天,还没有锄把高的我就随父母下地干农活了。那天我们是给玉米地锄草,爸妈在前面锄着,很快就把我甩在后面。我做什么事都不服输,双手握紧锄把,在后面奋力追赶。仅一天下来,我的双手手掌上就被硬木锄把磨得起满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水泡,再握锄把时手掌钻心地痛。晚上,妈妈在油灯下小心地用缝衣针给我一个一个地挑破手掌上的水泡,我痛得嘴里发出咝咝的吸气声,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妈妈心疼地流着眼泪对我说:“孩子,痛过之后就不再痛了,苦嚼着嚼着就变成甜了。”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的脸说:“真是这样的吗?”妈妈含泪点了点头:“嗯!”
  果然,后来我的手掌上生成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老茧,以后无论再干多么重多么累的农活,我的手掌也不再起水泡了,再也不感到痛了。
  冬天的时候,田里的农活干完了,别人家的男人都躲在温暖的家里“猫冬”或喝酒打小牌消闲。可爸爸没这福气,他又向镇里承包了清理公共厕所的活计。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当别的与我同龄的小孩子还在暖暖的被窝里梦周公的时候,睡眼惺忪的我却被爸爸强硬地从热烘烘的暖被窝里拉出来,浑身打着激灵,穿上冰冷的棉衣,带上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去遍布镇里的十几个公共厕所里刨大粪。有一次,我和父亲正在公厕粪坑里工作,上面有一个男人去解小便,他的尿水哗哗地浇到蹲板上,又借势蹦进我的嘴里,臊臊的,咸滋滋的,很不是味道。我张嘴就想骂娘,父亲挥手拦住了我,说,孩子,咱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想想也是,有时候我一镐刨下去,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大粪崩起的屎星儿时常射进我的嘴里,刚开始时让我恶心得吃不下饭,后来渐渐地,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贫穷让我和父亲失去了与生活讨价还价的权利,我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挺直腰杆,一步一步,向前,向前。
  后来还是头脑精明的妈妈发现了一个来钱快道,去市里批发麻花,然后回农村走村串巷叫卖。爸爸在一个午后把家里那台破旧的自行车好好修理了一番,它成了我日后朝夕相处的伙伴。依然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我蹬着家里那辆吱吱呀呀乱叫的破烂不堪的永久牌旧自行车,要花上一个时辰才能到达市里的麻花厂,排队,等候,开票,交钱,批发出两箩筐麻花,再蹬车紧着往回赶。夏天,一身衣裤湿得紧贴前胸后背;冬天,这一去一回,我一身的汗水把衣服湿透,又冻得结成了冰块,到家后连衣服都脱不下来,要穿在身上等暖湿了变软了才能脱掉。换了衣服,匆匆扒上一口饭,再骑着车子从这个村串到那个村,不住声地叫卖,喊得嗓子都沙哑了,直到两筐麻花卖完为止。
  夏天还好过,到了冬天,那苦那罪简直不是人遭的。晚上到了家,我的手和脚冻得感觉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快要没有知觉似的。我打来热水忙把手脚伸进去泡,原本心里想着要用热水暖暖手脚,却没想到手和脚不但没暖和过来,相反却钻心般地疼,让人无法忍受。幸亏妈妈及早发现了,失声喊叫让我快把手脚从热水中抽出来,然后她去室外用脸盆端来一盆雪,让我把手脚埋进雪里。妈妈不住地用雪给我揉搓手和脚,直到把手脚揉搓得通红通红,冒出丝丝袅袅的热气为止。妈妈一边给我揉搓冻得麻木了的手脚,一边用手抹她那老也止不住的眼泪。我不想看到妈妈哭,就想法逗妈妈开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天卖麻花赚的钱交给妈妈,并大声而自豪地向妈妈邀功:“妈妈,我今天又挣了二十多块呢!”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好,我儿子真能,挣了这么多的钱!”
  辛苦与收获总是成正比。只半年时间,家里就还清了爷爷住院期间所欠的债务。直到这时,我才看到父母脸上露出了“无债一身轻”的笑容。这久违了的笑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父母脸上看到了。我感到很欣慰,因为它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二、当上国家干部
  
  在走村串巷卖麻花的日子里,我发现盛夏里冰棍儿在农村很好卖,但卖冰棍的人每天都要起大早到很远的另一个乡镇里去上货,十分不便,既辛苦又耽误时间。于是我大胆设想,我能不能在镇里投资办一个冰棍厂呢?我的想法得到妈妈的大力支持,她求爷爷告奶奶四处跑资金,但由于当时人们的思想都比较保守,根本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我们,亲戚朋友也不例外。后来妈妈破釜沉舟,做主把房子抵押给了乡信用社,又趟黑儿给乡信用社主任送了份厚礼,乡信用社才答应贷款给我们。为此事,贫穷了半辈子贫穷怕了的爸爸没少和妈妈干仗,爸爸担心我和妈妈“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办厂失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去露宿天地呀?可爸爸到底拗不过妈妈,在家里,妈妈就是女皇武则天,说一不二。
  有了资金,我和妈妈片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风雨兼程地去了市里,买回了制冰棍儿的机器,安装调试。冰棍厂在轰隆隆的鞭炮声中顺利开张了,那是我们乡第一家私人办的工厂,乡里领导也特地前来祝贺,场面很是风光。我的眼光不错,开张仅一星期后,冰棍厂生产的冰棍儿就供不应求,每天厂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一队前来上冰棍儿的人。甚至有人托我的亲戚朋友找我给开“绿灯”,但我坚决一视同仁,谁辛苦勤快来得早,谁先得。毕竟“来的都是客”嘛!他们都是我厂子今后要依靠的销售人。那一年,厂子顺风顺水,效益颇丰。到了年终岁尾,一拢账目,好家伙,收益竟突破万元大关。我家一举成了乡里的第一个万元户,父亲披红戴花、敲锣打鼓被县里树为致富典型。从县里开完会回来,父亲美得跟又结了一次婚似的,整天手捧着那簇大红花看,爱不释手。这时妈妈看见了就得理不饶人地揶揄他,想当初儿子办冰棍厂,用房子抵押贷款,你还死活阻拦,现在咋舔脸戴那朵大红花?也不知害臊……父亲这时脸就涨得红红的,讷讷无言以对。
  看到我办冰棍厂挣了大钱,乡里的一些人纷纷效仿,也先后办起了多家冰棍厂,一时间米多僧少,加之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曾经在农村风靡一时的冰棍儿也不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已经有些经商办厂经验的我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先知先觉地贱价卖掉了制冰棍儿的机器,又从市里购进了刚刚在城里兴起的冰激凌制造设备。刚开始,由于冰激凌卖价贵,又很少有人品尝过,一开始产品出现了滞销、积压。一时间风言冷语四起,说我啥的都有。爸爸也来泼冷水,埋怨我穷折腾,冰棍厂办得好好的,非别出心裁闹什么“幺蛾子”。后来,我在街上打出免费让人们品尝的广告,不久冰激凌就得到了人们的普遍认可,销路渐渐地打开了。三个月后就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火热销售场面。销售业绩、经济效益一直不断往上攀升,财源不尽,滚滚而来。
  由于我经商方面的卓越成绩,给乡里主要领导带来不少荣誉和政绩,1989年,我被乡政府以引进特殊人才,招聘为合同制干部,担任乡政府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一年后,我正式转正成为吃皇粮抱铁饭碗的乡政府国家干部。父母闻听喜极而泣,他们一直愧疚当年把我从学校门硬拉回家务农。现在好了,我吃上皇粮成为国家干部,压在父母心头多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卸下来了,我当年的那些考上大学的初中同学,如今无非也只是拥有了个铁饭碗而已。对于成不成为国家干部,我是无所谓的,可父母在意得很,他们觉得我这是在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他们脸上无上荣光。
  就在我“春风得意马蹄疾”欲大展宏图之际,有人向上级部门反映,说我既当着国家干部,领着国家一份薪水,又经商,做着私企大老板,违反了国家政策法规。领导开始找我谈话,让我做出抉择。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很多同事领导都劝我,一位主要领导偷偷告诉我,镇里已经准备提拔我当党委副书记了,进领导班子,让我趁早回头。父母更是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但我还是辞了职下海经商。十几年经商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我的骨子里已经浸满了商业的血液和骨髓,我改变不了自己了。
  
  三、百炼终成钢
  
  我辞职下海创办的第一家公司是粮贸经销公司。我的家乡在东北松花江大平原上,是祖国的大粮仓,那里漫山遍野种的都是大豆和玉米,创办粮贸经销公司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我在镇子外的国道边上买了一块土地,圈上围墙,上了烘干设备,广收农民手里的余粮。
  英国有一句名言:如果你没有诚信,其余一切都不重要;如果你有了诚信,其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我认为非常有道理。我把它作为我人生的座右铭。我也把“诚信”二字镌刻进我做生意铁打不变的原则之一。
  有一次,南方一家饲料厂,让我给其代收1万吨大豆。那年秋天大豆一打下来,我就抢前抓早、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着收购,由于价钱比别的粮点高出二分钱,路程又比别的粮点近很多,于是,一些产粮大户和二道粮贩子纷纷向我靠拢,把好大豆都拉到我这里来卖。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我的收购完成了大半。那年大豆价格由于受国际上旱灾影响,一路飙升,三个月后大豆价格已飞涨至2.4元1公斤,而且大有越涨越烈之势。而我当初的收购价格仅为2.2元1公斤。这时有人对我说,让南方客户给调高买入价格,否则就不卖给他们。如果按当时的大豆行情卖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净赚200万元。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按当初商定好的价格卖给了他们,没有抬高一分价钱。那家饲料厂的总经理感动不已,把今后他们饲料厂所有的大豆收购合同都签给了我,与我建立了长期的稳定的粮贸购销合作关系……
  其实,生活中从来都不缺乏商机的,缺乏的是发现商机的眼睛。
  
  2000年,我花100万元买了5台大货车给粮点运粮,一次在拉粮食时,我被接收方给欺骗了,他们在秤上做了“手脚”,一车粮在过秤时少称了一万公斤,那趟车不仅没挣到钱,还搭进去八千多元。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台公平秤就好了!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我何不买一台地磅秤呢?我家地处103国道边上,每天公路上来来往往数以万计的车辆,满载货物。相信跟我有一样遭遇的车主一定不会少喽。说干就干,我拿出所有家底儿购进一台地磅大秤,安装在公路边上。果不出我所料,公平秤生意火得很,每天都有百余台贩运粮食和煤炭等物资的大车小辆来光顾生意,真正的日进斗金。坏事变成了好事。一次令人沮丧的被骗经历,又为我开辟了一条取之不竭的滚滚财源。
  我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我的财富如滚雪球一样持续积累、增长。到后来我渐渐有了大本钱,又进军酒店业,由于不懂酒店管理,酒店生意平淡无奇,不死不活地搁浅在那里。
  2005年,手里有大量闲置资金躺在银行里睡大觉的我,看到国内的房地产市场越来越火,大有星火燎原之势。我马上雄心勃勃,调拨资金,在哈尔滨、大连、威海、三亚等城市的好地段购置商品房屋,开始贯彻实施我的炒房计划。2007年,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如脱缰的野马,狼奔豕突,混乱之极。我审时度势,果断决策,及时撤手,在房价最高位抛售了手里全部的商品房。仅炒房一个项目,我就一跃跻身千万富翁的行列。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商品房价应声落马,高位下挫,猛烈下跌,个别城市最高跌幅达6成。我庆幸自己及时撒手抛售,才没有使自己的财富缩水。
  沉寂了将近一年的中国房地产业,在2009年4月开始复苏,很多人开始抄底楼市,我也蠢蠢欲动,我知道这是一个发大财的良机,但后来我还是放弃了。此时我已清醒地认识到,炒楼,既不利国也不利民,是推高房价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当我从新闻中知道,国家正在大力加强小城镇化建设,撤乡并镇,建设集中村镇,加快城乡一体化进程时,我又欣喜地看到有很多富裕了的农民也都纷纷在镇里或县城购买商品房居住。我及时灵敏捕捉到开发小城镇商品房市场,蕴藏无限商机。我量体裁衣,带着资金返回家乡小镇,搞房地产开发建设产业,为建设家乡出一把力。如今我已成功开发建设了两个楼盘,给小区铺了水泥路,架设了路灯,庭院里栽花植树,铺了步道砖,建设得如花园一般。开盘不久,楼盘商品房就销售一空。
  现如今,我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我把儿女都送到了国外大学读书深造,让他们不必担心会像他们老爸一样因为钱而没有书读……也许人们只看到了现在风光无限的我,但又有谁能想到,当初我只是社会最底层的一个掏粪工呢?这百炼成钢的过程是从咀嚼一个又一个苦开始的。正如我妈妈所说,苦嚼着嚼着就变甜了。
  我在贫穷中百炼成钢。我能,相信你也能!
  
  责 编:熊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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