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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变成一场全球“战争”,而伊朗和意大利如今站到了第一线。
3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官员总干事谭德塞宣布,新冠肺炎已构成“全球性流行病”,但这次大流行是可以控制的。截至3月12日,疫情已传播到100多个国家,全球累计确诊病例超过13.5万。数据显示,意大利是中国以外累计确诊病例最多的,达到15385例,累计死亡1016人,紧随其后的是伊朗和韩国,累计确诊病例分别达10075例和7979例,累计死亡分别为429人和68人。
3月9日晚,意大利确诊病例9172例。意大利总理孔特宣布,次日上午起全国采取“封城”措施,美国有线新闻网称之为“中国之外最严厉的疫情防控措施”,还有媒体直称为“封国”。也是在当晚,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办公室宣布,哈梅内伊将取消3月20日波斯历新年的讲话。以往他都会在位于马什哈德的伊玛目礼萨圣陵发表讲话,但今年不去马什哈德也不发表讲话,以避免人员聚集和流动,减少新冠病毒传播风险。
两国高官接连“出状况”
伊朗和意大利的疫情发展速度都超出了预料。
2月19日,伊朗最早的病例出现在首都德黑兰西南约150公里的库姆,两位老人不治身亡。《环球人物》记者曾到访库姆,那里风景秀美,是什叶派的圣城。当地的库姆神学院培养了不少知名神学家。由于学员和朝圣者众多,又来自世界各地,交叉感染的机会较大。但两位老者如何被感染,至今仍没有定论。
两天后,伊朗举行议会选举。选前,当局为鼓励民众投票,淡化了对疫情的宣传。伊朗全国有超过6万个投票站,现场人们排起长龙,却极少有人戴口罩,供人们按手印的印泥也被反复使用。参选者大量接触民众,握手拉票,加上伊朗人喜欢拥抱、贴面、亲吻,这可能是造成后来伊政坛人士感染比例高企的原因之一。如今,伊朗议会290名议员中至少23人被感染,副总统埃卜特卡尔、卫生部副部长哈利其、工业部长拉哈马尼等官员也都中招。新当选的议员拉赫巴尔已病逝,前驻梵蒂冈大使霍斯罗沙希、前驻叙利亚大使谢赫伊斯兰等也都病故;3月2日去世的哈梅内伊顾问委员会成员米尔-穆罕默迪,则是倒在疫情中的伊朗最高级别官员。
伊朗政府起初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2月24日,伊朗总统鲁哈尼在国家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总部举行的第一次会议上说,新冠病毒将很快得到遏制,人们不必担心。当日《德黑兰时报》引述卫生部长纳马基的话说:“根据我的经验,我们将很快击溃这一病毒。”但到2月28日,情况发生了变化。该报头版引述政府发言人的话说,“伊朗未来几星期将面对越来越多患者”,伊朗国家电视台则引述纳马基的话说,3月上旬将是伊疫情暴发高峰期,呼吁民众减少出行和聚会。
比起伊朗来,意大利的疫情防控启动更早,早在1月31日就宣布进入6个月紧急状态,是首个这样做的欧盟国家。2月21日前,意大利只有3例确诊病例。但到23日增加到157例,29日过千,3月2日累计确诊病例升至2036例。随着疫情暴发,官员们也纷纷“出了状况”。2月26日,伦巴第大区主席方塔纳表示,一名曾经与他密切接触的同事确诊,他也将自我隔离14天,并当场拿出口罩戴上。3月7日,联合执政的民主党主席、拉齐奥大区主席津加雷蒂也被感染。3月8日,皮埃蒙特大区主席西里奥中招,陆军参谋长法利纳也宣布自己病毒检测呈阳性,正在家中隔离。
有分析称,意大利的疫情发展得如此快,和该国的国情有关。比如,意大利人天性热情、健谈,喜欢在广场上围着聊天,一聊就是很久,给病毒传播创造了条件。和伊朗人一样,意大利人也重视亲情,见面要拥抱、亲吻面颊,这也是个薄弱环节。意大利民间认为,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戴口罩,很多人对政府劝说民众戴口罩不以为然。有官员戴口罩进入议会还遭到同事嘲笑,最终愤怒地自辩“我戴口罩没有妨碍任何人,只是因为免疫力不好”。而一些专家也低估了疫情严重性。如参议员、国家生物学会主席丹纳表示,新冠病毒有可能是来自波河平原的本地病毒,死亡率低于流感。这些说法降低了公众的警惕性。意大利“一号病人”就非常大意,从美国夏威夷归来后在3个地区参加半程马拉松、小镇跑步比赛和足球赛,累计影响超过5万人。2月20日,他已转入重症治疗,和他有过接触的多人被确诊。
“当家人”都使出了硬招
面对空前的疫情,两国的“当家人”都使出了硬招。
3月3日,哈梅内伊在社交媒体上连续发文。他虽仍说新冠病毒并非那么可怕,伊朗战胜过更严峻的挑战,但在回答“当局是否压低了疫情统计数字”等质疑时,却表示:“从一开始,伊朗领导人就开诚布公地宣布有关该疾病的消息。”他向医务人员表示感谢,并要求民众不能违背卫生部颁布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基本指南,“任何防止新冠病毒传播的行为都是善举,而任何利于它传播的行径都是恶行。”当天恰逢伊朗的植树节,按惯例,他在官邸种下一棵树,为即将到来的波斯新年许下祝愿。人们注意到,他在植树时戴上了一次性手套,这也被解读为凸显对防疫工作的支持。
在卫生部的强烈建议下,哈梅内伊同意取消德黑兰及其他22个省的星期五集体礼拜。庄严的主麻日礼拜被伊朗人视为“最虔诚、最有效果”的宗教仪式,几十年来雷打不动。此前,一些极端保守的宗教学者反对在清真寺消毒,坚持进行主麻日集体礼拜。哈梅内伊的表态,被认为替伊朗政府落实防疫措施清理了宗教思想上的障碍。
哈梅内伊责成政府成立了由卫生部长牵头的管控疫情全国委员会,先后拨款近2亿美元用于抗疫,还将中国的诊疗方案翻译成波斯语发布,并要求全国所有学校停学,取消包括婚礼和葬礼在内的一切集会,在公共场所实施体温监测等。政府还向全国派出30万个医疗小组,逐户排查疫情。哈梅内伊也要求军队参加防疫工作。在库姆等地,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建起了野战医院收治新冠肺炎患者。伊斯兰革命卫队司令萨拉米说,该部队已成立防疫特别总部,部署车辆在街头消毒。“今天,我们被卷入了一场生物战争中,而国家将以坚定、团结和稳定铺就这条艰难的道路。”
在意大利,总理孔特也拿出了超强措施。3月8日,他宣布对北部伦巴第大区和另外14个省采取封闭措施,原则上禁止出入。这一措施涉及1600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4),米兰、威尼斯等名城都在其中,经济总量占全国40%。军警开赴隔离区戒备,违反隔离法令会判处最高3个月监禁并处以罚款。如果有人已知感染病毒而逃离隔离区,或参加社会活动,将依据刑法加以严惩。隔离区的体育馆、博物馆等公共设施关闭,电影院、夜总会等暂停营业,学校停课,婚丧仪式、宗教活动等暂停,连意甲联赛也告暂停。一些地区还下达“一米令”,购物者之间必须保持一米距离。民众如有呼吸道症状及发烧现象,应立即拨打应急救助电话,并留在住所等待诊治,严禁外出。
一天后,孔特宣布将“封城”措施推向全国。他表示,除工作或健康理由外,任何人不准离开居住地,全面禁止公共集会、体育赛事等。他说:“我们不会再容许这种夜生活。”民众可以返回住所,但“强烈建议”发烧和有感染症状者不要外出。此外,还将增产口罩等防护用品,各地调剂使用医疗设施。
想战胜疫情并不容易
海外疫情发生后,中国对疫情严重的国家伸出了援助之手。2月25日,中国驻伊大使常华代表大使馆和在伊有关中资企业向伊卫生部捐赠25万只口罩和5000份核酸检测试剂盒。3月4日,伊朗驻华使馆通过微博公布官方捐赠渠道,短短24小时内就收到中国民众近400万元人民币捐赠。伊方表示:“在伊朗竭尽全力抗击疫情的关键时刻,中国朋友的无私支持让我们感受到了雪中送炭般的情谊。”
此前,中国红十字会志愿专家团已前往伊朗、伊拉克。世卫组织卫生紧急项目技术负责人玛丽亚说:“中国专家亲临现场,与其他国家分享经验,这种直接的交流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中国赴伊朗专家表示,目前伊朗的检测标准和中国国内相同,用的大部分检测试剂盒来自中国,全民动员、居家隔离、全面对疑似患者进行筛查和检测、集中救治等措施也已经得到应用。疫情开始时伊朗病亡率相对较高,现在已采取设立定点医院、集中收治等方式提高抢救成功率,加上检测能力提升,确诊速度加快,近期病亡率已出现明显下降。
3月10日,意大利外长迪马约与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通电话,感谢中方给予的慰问和支持,表示意方面临医疗物资和设备短缺的困难,希望中方帮助解决燃眉之急。王毅表示,作为意大利的好朋友和全面战略合作伙伴,中方充分理解意方面对的挑战。中国向世卫组织捐款用于抗击疫情国际合作,也正在向疫情严重或医疗条件薄弱的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日,中国红十字会会长陈竺透露,该会正考虑向意大利派遣志愿专家团,并已就此与意方讨论。一天内,中国专家已经出发。一些中国企业已向意大利捐赠了大批口罩等物资。此外,意大利旅居着20多万温州华侨华人,温州民间已发起“驰援意大利”募捐行动。
但是,伊意两国要战胜疫情并不容易。就伊朗而言,地理位置和文化传统都带来挑战。伊朗地处中东的“十字路口”,周边国家的商贩、劳工大量涌入,伊朗商人也活跃在周边各国。以伊拉克为例,伊朗每年向其出口约100亿美元产品,从机械设备、化工原料到黄瓜、西红柿无所不有,是其第二大货物出口国。圣城库姆还吸引了很多朝圣者。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在伊朗暴发后,很快向周边国家和地区传播,患者多到过伊朗。虽然多国采取措施限制人员与货物交流,但很难完全阻断。
记者的一位伊朗朋友说,许多伊朗人认为生老病死都由真主决定,卫生意识比较淡薄,得了病不愿去医院,一嫌麻烦,二怕花钱,只要不是大病,宁肯自己扛着。这次伊朗的疫情给外界的感觉是死亡率很高,但这可能是因为只统计了去医院治疗的危重病人,没有包括自觉“能扛得住”而不就医的患者。这些人是危险的传染源,具体数量还不得而知。3月9日,胡齐斯坦省有民众轻信酒精可防新冠肺炎,结果饮用假酒导致331人中毒,20人丧生。这也反映了伊朗防疫形势的复杂和困难。
当然,西方媒体说“伊朗已经失控”也不准确。那位朋友说,现在伊朗民众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多人戴起了口罩。超市的食品等必需品依然丰富,价格与平日差别不大,但消毒液、口罩等价格昂贵,检测试剂盒、呼吸機及其他医疗设备也都不足。“一只N95口罩要花掉一天的工资,街头戴普通口罩的人较多。”德黑兰很多药店口罩、酒精、消毒液都已售罄。伊卫生部发言人说,伊朗“可以生产自身所需药品的97%”,但一些“罕见病和特殊疾病的药物需要进口”。 美国对伊朗的制裁,加剧了伊朗疫情防控难度。美国《新闻周刊》载文称,制裁已严重影响伊民众获得“保命”医疗物资的能力。制裁造成伊石油收入锐减,其他产品出口结汇困难,政府外汇短缺限制了其进口药品和医疗设备的能力。虽然美国对药品等人道主义物资实行豁免,但很多企业担心被“秋后算账”,不敢向伊朗出售和捐赠医疗物资。伊卫生部3月10日宣布,过去一天新增感染者881例,累计8042例,疫情拐点尚未出现。伊朗伊斯兰议会议长拉里贾尼已致信各国议会联盟等国际组织和多国议会首脑,要求美国立即取消对伊朗所有制裁。他表示,美国对伊朗医疗设备、制药和实验室的制裁,是伊朗对抗新冠肺炎疫情的一大障碍。
与伊朗相比,意大利虽是发达经济体,但也有抗疫的软肋。一方面,意大利是传统的旅游目的地国,游客众多,又是申根国家,公民无须办签证就可自由出入大部分欧洲国家,这方便了疫情扩散。“封城令”生效前,就发生了民众“逃离”隔离区奔向南部或瑞士等国家的情况。另一方面,意大利人口老龄化突出,医疗人员数量也不足。疫情暴发后,政府紧急征调20万名医护人员前往疫情重灾区,退休医生和医学院应届毕业生都已参与救治工作。更重要的是,意大利的国情不同,“封城”措施对人员流动限制很大,实际执行效果还有待观察。
有措施就有希望
目前,疫情正在全球扩散,发生全球大流行的威胁正在上升。不过,一些国家及时采取防疫措施后,疫情已出现缓和势头。
韩国疫情一度极为严重,到3月10日累计确诊7755例,单日新增242例,累计死亡60人。但韩国确诊人数自3月6日起已经从每日新增500多人大幅度下降。韩国保健福祉部长官朴凌厚3月9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希望我们已经度过了顶峰期”。在疫情最严重的大邱市,市长权泳臻也表示当地感染病例数的增长已呈现放缓迹象。不过,韩国总统文在寅强调,虽然韩国新增病例速度在减缓,但此时万万不可放松。
朴凌厚表示,新冠病毒传播速度很快,及早检测非常重要。韩国政府称,其疫情的暴发可能始于“新天地”教会,全国63%的病例都与其有关。此前该教会一些教徒拒绝接受病毒检测,拖慢了政府的反应速度,如今大邱市政府对该教会教徒的检测已基本完成。
目前,韩国能每天进行1.5万次检测,很多轻症患者能被快速测出。大规模检测筛查是其控制疫情的重要经验。2015年,韩国曾暴发中东呼吸系统综合征,因缺乏检测试剂,导致病毒快速传播。此后韩国建立了一套应急审核系统,可以快速批准检测试剂。今年1月中国分享了新冠病毒基因序列信息,韩国迅速研发了检测试剂,数小时内就可出结果。韩国还建立了免下车检测站,登记、测体温、用棉签取样等几分钟就可以完成。
与韩国相比,因“钻石公主号”邮轮疫情引发关注,又面对主办奥运会挑战的日本,则处在疫情关键阶段。截至3月10日晚,日本国内确诊病例单日新增达59例,刷新了纪录,累计确诊病例达到567例。加上“钻石公主号”确诊的696例和乘坐日本政府包机回国的14人,累计确诊总数为1277人,有19人死亡。
日本政府已經要求全国大型活动停办,3月10日又公布了第二轮紧急对策,将对托儿所、老年护理设施等消毒提供补贴,加强公交系统消毒,禁止高价倒卖口罩等行为,强化病毒检测能力,增加病床数量等,并将加强对受疫情影响企业的资金支持。
提高病毒检测能力也是日本防疫的一个热门话题。新冠病毒检测在日本是由各地保健所负责。日本医师会调查发现,日本国内曾出现数十起医生向保健所申请检测遭拒的情况,理由是人手不足、不符合检测标准等。疫情比较严重的北海道札幌市保健所传染病部门负责人表示,保健所会向医生询问胸片情况,根据胸片及发烧咳嗽情况来选择进行检测者。如今有些症状轻微者也被测出阳性,政府正尽量扩大检测对象的范围。
对日本的新冠肺炎疫情,中国方面高度关注,感同身受。早在2月下旬,中国驻日使馆得知日方新冠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不足后,立即向日方表达提供协助意愿,并通过协调向日本国立传染病研究所捐赠一批核酸检测试剂盒。正如中国驻日使馆发言人所说,病毒没有国界之分,需要国际社会共同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