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诗砌成爱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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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写诗,可在这个文学尤其是诗歌不景气,且缺乏读者市场的年代,“诗人”的名头不仅不能给我带来哪怕一点的荣光和骄傲,还会为自己带来一些善意或恶意的耻笑——“诗人不下井,浑身冒酸水;诗人下了井,就是大‘湿人’”……每当听到这些玩笑话,我就不禁为诗歌,同时还为自己感到悲哀。因此,在我打工的这间鞋厂里,我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写诗,是个所谓的“诗人”,更不敢让工友们看到自己写的那些句子。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成型车间的欧阳花花。
  欧阳花花是江苏人,长得挺眉清目秀,身上有着典型的江浙女子的婉约之气,用诗的语言来说,那就是“远看像幅画,近观似首诗”。因此,我特别喜欢和她接触,以便更清楚地观察这首“活动的诗”。工作中只要有机会,我都会主动靠近,帮她做一些诸如搬料、清场地的粗重活。在为她搬东运西的过程中,我把她像一首诗的感觉告诉她。她听了很高兴,说自己很喜欢诗,每每从报纸杂志上读到一首好诗,都会精心地抄在笔记本上,回去反复地读。我听了不禁窃喜,赶忙问她会不会写诗,她说不会,希望能有机会找个会写诗的人,教教自己。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豪气顿生,一拍胸脯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那个你苦苦寻觅很久的——诗人!听我这么一说,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会写诗,还在厂里当搬运工,别逗了!我赌咒发誓说自己会写诗,不仅会写,而且还发表了几十首了。她这才将信将疑,要我有空把发表的诗拿给她看。
  然而,当我把自己发表的诗歌拿给她看时,她却又不相信,说这些都不是你的名字啊,你不会是拿别人的诗来糊弄我吧?我说这些名字都是我的笔名,我以前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写诗,发表也都是用笔名。不信,改天我为你写一首诗,你就相信了。她说好啊,哪天你为我写一首诗,如果写得好,我就相信你是诗人。听她这么说,我兴奋地一拍巴掌:行,没问题!
  刚好第二天,欧阳花花无端被主管责骂了一通,趴在工作台上哭得非常伤心。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忙一边安慰她,一边迅速酝酿了一首名为《美丽的你——致欧阳花花》的小诗:
  
  美丽的你
  不笑也令人着迷
  美丽的你
  哭的时候
  整个世界都下雨
  
  不必靠近
  我便知道
  你承受着千般委屈
  不用细听
  我便能够
  感知你心灵的气息
  
  望着你
  就像望着一本
  没有打开的诗集
  
  我把这首小诗写在纸上,交给她看。她抹着泪眼看了一遍,便停止了啜泣,打量了我几眼,将信将疑地说:看不出,真的是你写的啊!
  从此,欧阳花花成了全厂惟一知道我写诗的人。我要她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她睁大眼睛问,干嘛要保守秘密——会写诗,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干嘛要像做贼似的掖着藏着?得知我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在写诗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写诗赚不到钱,怕人家笑话时,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可以把写诗当成一种陶冶情操的爱好,干嘛一定要把它和面子、利益联系在一起?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为自己过往的想法感到害臊,连一个不会写诗的诗歌爱好者都知道,写诗只是一种陶冶情操的爱好,而我这个“诗人”却为何一定要把写诗和面子、利益联系到一起呢?诗歌是我的爱好,难道仅仅因为不能赚到钱,怕人家笑话,我就把这个爱好放弃,或者写一辈子诗,都不敢拿出来示人吗?……我决定不管人家说我是诗人还是“湿人”,从今天开始,我要大大方方写诗,大大方方发表,大大方方地接受读者评头论足!
  从那天开始,我发现自己脑海里整天都闪着欧阳花花的影子,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提起笔来,淌出的每一个句子都与她有关,都带着向她表白的意味。我知道自己是爱上她了!我向来是敢爱敢恨,于是当即决定向她表白,希望能够让她接受一个“诗人搬运工”这两种角色组合的爱。利用一个晚上,我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信里附了一首我写给她的诗:
  
  如果能够与你生活在一起
  日子
  该是多么美丽
  一天又一天
  我们手挽着手
  在人生的道路上
  洒下欢乐的足迹
  
  如果能够与你生活在一起
  岁月
  该是多么富有意义
  一年又一年
  我们心贴着心
  在生命的旅程里
  留下甜蜜而幸福的记忆
  
  信写好后,我觉得当面交给她没有诗意,应该找个更能表达浪漫情怀的途径送给她。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决定麻烦邮递员帮忙,让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信,先大吃一惊,至于吃惊过后是惊喜还是惊讶,就由她决定了。
  于是,我就到邮局把信寄给了她。
  很快,我便收到了她的回信。信很短,只有几句话:好好写诗,啥时写满一屋子诗,我就啥时答应你——告诉你,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住在用诗砌成的房子里,而且必须是自己所爱的人亲笔写的诗,不得抄袭和剽窃!
  见她提出这么个要求,我不禁犯难:写一屋子诗?天哪,恐怕古今中外著名的大诗人也未曾办到过吧?我虽然号称“诗人”,但其实真正的身份不过是个鞋厂的搬运工而已,天天与笨重而刺鼻的鞋材鞋料打交道,沾一身鞋沫子味,啥时才能写满一屋子诗?再说了,即使最聪明的房地产开发商,也不可能用诗砌出一间房子,更何况我仅仅只是一个鞋厂里搞搬运的打工仔呢?……我真的被难住了,趴在宿舍里,抓耳挠头,思忖了几个晚上也没想出如何为她“用诗砌个小屋”,让她答应接受我的爱。
  这天晚上下班后,我又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想这件事情。忽然,天花板上贴的画报和墙上贴的报纸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为何不在屋子里贴满自己亲笔写的诗,为她砌一座诗的小屋,让她打开门就走进诗的世界,走进我爱的天地呢?想到这,我犹如醍醐灌顶,一下豁然开朗起来:欧阳花花所要的,并不是一间真的由诗砌成的房子,而是一间充满诗和爱意的小屋啊!她虽然不写诗,但却具有我所不曾具备的诗意和灵性,真不愧是一张“流动的画”,一首“活动的诗”。
  想通了这个难题的解决办法,我得以把心思放在写诗上,开始为她写诗。由于胸中涌动着对她的热爱,下笔如有神助,没有过多久,我便写了上百首与她有关的爱情诗。
  我发挥自己读书时练就的书法特长,把那些诗歌用毛笔,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抄在彩纸上,再把彩纸贴满四面墙壁。为了增加表达爱的效果,在留白处,有些地方还刻意留出一朵玫瑰的剪影,甚至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我把原本贴在天花板上的精美画报扯下来,换上了自己写给她的一首名为《做我的妻子吧》的诗——
  
  做我的妻子吧
  花花
  让我带着你
  走向我曾经凌乱的家
  把干净带回去
  把整洁带回去
  从此
  我的世界
  因为有你
  将变得优美如画
  
  做我的妻子吧
  花花
  让我带着你
  走向我曾经孤单的家
  把欢乐带回去
  把诗意带回去
  从此
  我的生命
  因为有你
  将有了甜蜜和牵挂……
  
  忙完这一切,我总还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到底少了什么呢?思来想去,我觉得光整理出一个小屋的外壳还不够,它还缺少诗意的内涵——总不能让欧阳花花整天伸着脖子往墙壁上看诗吧,至少要让她可以闲适地靠在床头,悠然地读我写给她的诗!……我决定把这些诗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名字就叫《用诗砌成爱的小屋——致欧阳花花》。想到过几天就是欧阳花花的22岁生日,我决定把诗集作为送给欧阳花花的生日礼物——封面用我这间贴满情诗的小屋照片,封底用一幅我手拿瓦刀为她砌屋的漫画,把脚边堆的,手里拿的“砖头”,都制作成一首首的爱情诗,而瓦刀,则设计成钢笔的模样……想到这,我兴奋极了,赶紧出去找在打字社工作的朋友,把自己的创意一股脑地说出来,并“监督”着他通宵加班,赶制了一本“诗集”出来。
  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找到欧阳花花,郑重地告诉她说,我已用诗为她砌成了一间房子,请她前去参观,并让她兑现信中承诺过的诺言。她听后笑着说:好啊,如果你真的用诗砌成了一间房子,那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浪漫、最适宜爱情生长的地方,我不答应你还说啥呢!
  就这样,我把她带到了这间“用诗砌成的爱的小屋”,一进屋,她就感动得要哭,说自己走进了“诗的海洋”、“情的世界”。听着她不绝于口的赞叹,我说:我内心爱的海洋更宽广、情的世界更广袤,不信你看——说完,我把那本《用诗砌成爱的小屋——致欧阳花花》递到她手里,说这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兼定情信物,希望有一天能够出版发行,把我们爱的“小屋”砌到社会上去,到那时,希望她能答应嫁给我!
  她兴奋得脸都红了……
  今天,当我坐在这间小屋里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欧阳花花就坐在我背后的双人床上——她现在已是我老婆了,肚子里怀着一个已有七个月大的“未来诗人”,正为我缝着露了两个脚趾头的破袜子。她一边缝一边说:当初你说写诗赚不来钱,要我看啊,这间用诗砌成的爱的小屋,比金屋银屋珍珠屋都宝贵,给套豪华别墅,咱也不换!说完,她又抿着嘴乐了:等咱娃长大了,一定要让他当诗人啊——看当个诗人多值啊,弄几张彩纸写上字,糊满墙壁、天花板就能讨老婆生娃娃!
  
  责 编:宋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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