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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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用了好长时间来适应我的名字。我叫流年,宋流年。
  刚转学到这个班时,别人叫宋流年,我都会无动于衷。同桌汪燕后来跟我说:“刚开始那段时间里,班上的同学都以为你智商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反应那么慢。”
  我告诉汪燕,我从前不叫宋流年,叫吴言。“无言”多好听啊,沉默是金。
  汪燕眨着动漫女孩一样的大眼睛问我:“那……为什么改成这么古怪的名字了?”
  我转动着胸前的第三颗纽扣,好半天才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其实,我有点故弄玄虚。男生有时候都会这样,在自己有点喜欢的女孩面前,总会装一点神秘。
  汪燕闪烁着大眼睛问:“你跟你妈妈姓了吗?”
  我摇了摇头。
  “难道是笔名?”汪燕的声音高了八度,很显然,她觉得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终于决定把心里那些像积水一样沉了很久的话都倒出来。孤单的孩子都需要一个倾听者,汪燕还不错。
  2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父母的工具。你看,我出生时,老爸就标上了他的记号,让我无可选择地姓了吴。
  然后,我长大了些,老爸跟老妈又闹得不可开交。
  大人的事我总是闹不清楚,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后来只要到一起,便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一样,只要一个人说一句话,另一个人必然嗤之以鼻。常常是我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时,他们才会停下来。他们的关系就像美国政府和塔利班基地组织,根本没有调和的可能。
  虽然,总算分开了,但是他们仍然很不幸,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这让他们没办法彻底老死不相往来。老妈总说老爸给的抚养费不够,老爸总觉得老妈在拿我要挟他。
  再后来,老妈遇到了姓宋的男人。他有点胖,还有点财大气粗,手上戴着四个明晃晃的金戒指。他说:“得了,就算我多个儿子。”
  也许恋爱中的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那个男人吧,于是,我成了礼物。老妈说:“叫什么吴言,天聋地哑的,改,姓宋,就叫宋流年,把过去不幸的日子都送走,以后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
  我反对,为此绝食三天。
  可是反对无效。第三天,当老妈把好吃的东西往我房间里一端,然后关门出去时,我的防线就自动崩溃了。
  我对自己说:“无论叫什么,你还是你,宋流年就宋流年吧。”转念,又觉得自己挺没骨气的,要是文天祥肯定不会这样。
  老爸听到我改名的消息后几乎是痛不欲生。他找我,跟我谈。他说:“要不,你跟爸住?咱们老吴家的根儿不能姓宋。”
  我说:“你不是有根了吗?要那么多根干吗?”
  他不说话了。他跟继母生了个小弟弟,叫吴宇,仍然走的是沉默是金的路线。
  抬头看汪燕,我觉得她有点同情我。这种感觉对一个男生来说并不太好,我突然有点后悔。但是,那些话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它们总是蠢蠢欲动,我觉得再不说出来,我会像只气球一样爆炸。
  3
  我私下里管继父叫老宋。老宋其实对我还不错,抛开他戴满金戒指的手和他特别有钱外,我对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常常搂着我的脖子喊“儿子”。他说:“儿子,你好好读书,将来我送你去哈佛。”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哈佛是他家的后院,只要他一句话,谁想去就去。
  我面无表情,老妈很着急地提醒我:“儿子,快谢谢爸爸。”
  多像一场戏啊。老宋努力表现着对我的好,我也得做出知恩图报的样子。
  汪燕听到这里说:“宋流年,你别这样,干吗觉得全世界都欠你似的。其实,我觉得你妈也很不容易。”
  我斜了汪燕一眼:“谁要你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我妈容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汪燕气得满脸通红,她说:“宋流年,如果你不能忘记你父母的恩恩怨怨,不能重新开始生活,你就永远送不走流年,还会变成一个很讨厌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汪燕气鼓鼓的样子很好玩,像只青蛙。
  其实我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打着被父母离婚伤害的旗号,我经常以受伤的姿态出现。所以,老妈总是看我的眼色说话,甚至她嫁给老宋时,也挣扎了很久很久。
  从来没有人像汪燕这样骂过我。
  汪燕的责骂使我清醒了许多。其实不论做吴言还是宋流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怎样的人生。
  我没理由讨厌老宋,他有钱不是他的错。所以,我决定给他张好脸。
  4
  我态度的180度大转,让老宋和老妈同时受宠若惊。我说想一家人去看场电影,正好热播《孔子》,可以一起去看。
  老妈颤抖着声音问我:“儿子,你说你想让我们陪你看《孔子》,是吗?”
  老宋也激动地说:“要不看《阿凡达》吧,听说你这么大的孩子都爱看《阿凡达》。”
  我说:“我想看看《孔子》,有不懂的地方,你还可以给我讲讲。”老宋的一张脸笑开了花。他很自信地说:“行,对孔子我还是有点研究的。”
  我发现,其实生活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因为我解开了心结,不再吊着一张人人欠我八百吊钱的脸,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
  看电影前,我们一家三口吃了饭。吃饭时,老宋低着头说:“那个,如果你不想姓宋,还想姓回原来的姓,我也没意见,你可以做自己的主。”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妈,说:“我再想想。”
  从此之后,汪燕叫我宋流年时,我可以很迅速地反应过来。我就是宋流年,因为在新学校没人认得吴言。
  我想明白了,流年是我的名字。其实,这个名字挺好的,就像那些看不见的光阴从指尖滑过,你便慢慢长大了,便可以慢慢体会到生命的不容易。
  所以,不必跟你至亲的人做对,也不必跟自己较劲。放轻松,很容易。
  汪燕很嚣张地给了我一拳,她说:“孺子可教!”
  
  风信子留言:呵呵,流年这个名字的确很有意义,就像主人公说的:“那些看不见的光阴从指尖滑过,你便慢慢长大了,便可以慢慢体会到生命的不容易。”一生中要经历的事情很多很多,关键是我们的心态。也许只要简单一些,就真的很容易快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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