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荣誉之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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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仲夏,某旅技术营转运排20名官兵带着发射场的硝烟味回到部队。当大家还沉浸在导弹呼啸而起直插云霄的喜悦之中,就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来得及打,一纸命令将他们一股脑地“拨”到了旅里新组建的连队——吊装转运连。就这样,以转运排官兵为主,来自全旅十几个单位的官兵走到一起,开始了他们对荣誉的追问与求索……
  第一次晚点名,在一个没有荣誉的荣誉室
  吊装转运连第一次晚点名,是在连队荣誉室进行的。荣誉室够大、够敞亮,却四壁空空,一张奖状都没有。
  一个新建连队,当然 “一穷二白”。可是站在这样的荣誉室里,一些官兵还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甚至有点发慌,不大适应。关键是他们早已习惯了面对满屋子的奖状锦旗,以及足以傲视群雄的个人荣誉——他们当中有全军优秀士官人才奖一等奖获得者尹国荣、全军工程装备液压修理高级技师邹公平、二炮“红旗车驾驶员”陈喜文,等等。但是来到这里,他们必须重新开始。
  “感觉很不习惯。”下士叶亮说。这简单的一句话,也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叶亮来自该旅发射一营,那是全二炮闻名的“军事训练模范营”,每次旅里组织营营对抗,第一名总是毫无悬念地落入该营手中。他最骄傲的就是“我们营从来都不缺荣誉”,说这话的时候,他胸脯挺得老高,眼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现在被调到保障连队,叶亮有一种被发配边疆的感觉。心里发慌的不单是那些来自“荣誉富裕”连队的官兵,还有那些专业过硬的老兵。上士文杰来自该旅技术营阵管连,自当兵起就钻研变配电专业,他喜欢这专业并勤于钻研,是阵管连的“台柱子”。他原打算守着阵地一直干到退伍,现在突然改行,让他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就与立功受奖无缘了。
  官兵心中的“小九九”都逃不过刘连长的眼睛。其实,面对空荡荡的荣誉室,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难以平静。中等个头的他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过去所带的连队被评为全旅“先进连队”,连队党支部被评为“先进基层党组织”。现在组织上把这个新建连队交给了他,和他同时任命的指导员张明晔尚在南京政治学院参加培训未回,他就得军政一肩挑,担子显然不轻,前景不容乐观。
  在荣誉室晚点名时,刘连长面对全连官兵激情振臂:“一张白纸能画出最美图画,虽然现在这面墙上一片空白,但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在这张白纸上画出最美的画。”
  积蓄力量,只为等待机会释放能量
  为荣誉而战!连里没有人喊出这样的口号,但每个人都拿出了争取荣誉的具体行动。
  连队营房是兄弟单位搬迁后留下的旧舍,门窗积灰,球场破烂。“干!”放下迷彩背囊,大家找来工具,有的打扫卫生,有的修补门窗,有的铲除球场上疯狂生长的杂草。看到营区环境大变样,连长刘志勇又叫司务长买来数十盆鲜花,整齐地摆放在各个窗台上。有了这些花的点缀,营区立马多了生机,空气中芳香四溢。
  训练紧锣密鼓地铺开。“两个月之内形成执行任务能力!”连党支部“一班人”提出了训练目标。由战士转干的付厚斌副连长又拿出他当年参加比武夺冠的劲头学起了专业。白天,他给新号手讲解专业知识、组织全连官兵进行转运流程推讲;晚上,则和连长、专业骨干们一起研究规范操作规程、细化安全技术规则、推敲把关要点。
  教室里,战士们像打攻坚战一样,与晦涩名词和繁多数据展开了“搏斗”。半个月的时间内,他们不光要把导弹转运过程中轮胎压力、液压油温度等几十个显示车辆运行状况的检测数据牢记于心,还得明白这些数据的测量原理、数据出现偏差时快速排除故障的方法。这是刘连长给他们下的“死命令”。
  连队每周进行一次能力考核、每半个月进行一次全连协同训练、每月评选训练标兵、训练优秀班组。考核表就张贴在连队门口的那块大黑板上,谁先谁后,乃至每个专业组及个人训练成绩的进步状况,都一目了然,压力在无形中产生了。
  积蓄力量,只为等待机会释放能量。
  机会说来就来了。距连队组建不到两个月,连队受领了接收一批新弹体的任务。转运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进行的,旅长、政委、总师、参谋长,旅领导悉数到场。
  月光如水,大山深处的站台洒满清辉。50多名身穿冬季迷彩服、扎着编织外腰带的汉子,庄严列队,像一排挺拔的小树。不远处,几名荷枪实弹的战士圆睁着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呜!”火车的汽笛撕破了夜的宁静。
  “号手就位!”专列停靠站台后,刘连长立即下令。吊装弹体、警卫伪装、挂接拖车,借着微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吊车、牵引车的轰鸣声,合奏出一曲雄浑的交响乐,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全连的第一次亮相,以配合默契、操作精准而受到旅首长的表扬。任务完成后大家回到营区,时钟已悄然指向凌晨4点,可是大家竟毫无倦意。
  首长的表扬就是荣誉。辛苦的努力有了回报,全连官兵自然精神大振,好似注入了“兴奋剂”。此后,连里又接连参加新装备接收、老装备转运等大项任务,次次无一差错。
  没有评上先进,心却被先进抓得更紧
  2012年年终转眼就到了。这是收获的季节,是论功行赏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刘志勇连长带着3名战士代表到旅机关大礼堂参加总结表彰大会。
  “应该能评上个先进连队吧!”刘连长一走,连里便炸开了锅。大家都说,这半年咱们干了多少苦活累活啊,哪次不是漂漂亮亮的。翘首以待中,刘连长带着战士们回来了。
  “评上啥了,连长?”
  “今晚要不搞个庆功会?”
  战士们团团围住了刘连长。刘连长半晌没接大家的话茬儿。再瞅那3名战士代表,脸上带着苦笑,眼神露着尴尬,大家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没错,连队这次“名落孙山”。旅党委评优评先有“硬杠杠”,并没有因为转运连官兵渴望荣誉的迫切心情而倾斜。为此,政委张少军特意找刘连长谈心。“毕竟连队组建时间短,虽然大家很努力,各项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但和先进连队相比还存在差距。”张政委说,他希望刘连长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要追求荣誉,更要正确看待荣誉。
  那一晚,大家的心情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平常爱说爱笑的战士沉默了,加班搞体能训练时也少了些你追我赶的劲头。但也仅仅是一个晚上。第二天早餐过后,一声哨响,值班干部大声宣布:“全连到教室集中上课!”大家都纳闷儿了,计划表上显示今天不是搞吊装训练吗?走进教室,黑板上一行飘逸的大字映入大家的眼帘:如何正确看待荣誉!
  连长旁边,站着张明晔指导员,他刚从南京政院学习归来。两位主官仿佛对年终无奖一点也不介意,而是满面春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就此畅所欲言!”张指导员给大家鼓劲打气。官兵们七嘴八舌,谈起了自己的理解。有人认为,获得奖励、写进表彰通报才是“拿得出手”的荣誉。有人认为,领导的表扬和肯定也是一种荣誉。也有人认为,踏实工作,无愧于心,是自己给自己的荣誉。上士苗向辉给大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他说,每次回家探亲,乡亲们总喜欢和他一起聊与军队和军人有关的事。“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在部队干些什么,但他们眼里对我满是羡慕和尊敬。这是人民群众对军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是啊,还有什么荣誉高过人民的尊敬!
  还是在那个荣誉室,还是晚点名。“荣誉重于生命,祖国为我骄傲……”值班员用力挥舞着双手,嘹亮的歌声从官兵的胸腔里迸发出来,带着血性男儿的力量。眼前一片空白的墙壁上,大家分明看到了一张张铭记功勋的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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