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娟情系舞台80年 林妹妹今年90岁

来源 :北京广播电视报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hungkhoan200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青云刚出岫”。因为一部越剧电影《红楼梦》风靡全国,几乎全国的观众都认识了王文娟,而王文娟,也似乎因此成为了戏曲舞台上林黛玉的代言人。今年已经九十高龄的“林妹妹”,再度在舞台焕发光彩,唱出了别样“千里共婵娟”.让热爱她的老戏迷惊叹不已。
  越剧从诞生到现在,已经跨过了110年。当年那个初到满目繁华的上海滩,被剧场晃眼灯光与攒动的人头弄得不知所措的女孩,情系舞台80年,一路走来,在越剧舞台发展史上留下了血泥鸿爪。她的角色更迭几乎贯穿了越剧的发展历程:开蒙戏《投军别窑》中的王宝钏,《春香传》中的春香,神话剧《追鱼》中的鲤鱼精,自己编演的《则天皇帝》中的武则天,《红楼梦》中最为人熟知的林妹妹……殊不知,在她半个多世纪的舞台生涯中,伴随着时代风云变幻,她也有过艰辛、苦涩和磨难,也有过欢乐、兴奋与荣誉。她,因艺术发光。艺术,因她生辉。
  这一唱,惊叹的不止老戏迷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片千里莺啼绿映红之春景。就在这美如画的春景中,2016年3月11日,观众心中仰慕的王文娟,亿万人心目中的“林妹妹”,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重登舞台。她依然端庄美丽、仪态万方,精神矍铄,以自己作曲的苏轼的《千里共婵娟》为“全明星版王派越剧专场”首场演出拉开序幕。这一唱,惊叹的不止老戏迷。这一台演出,她亲自定名为“千里共婵娟”,多么的浪漫,又多么的贴切。
  那一轮明月洒下的银色月光,普照在祖国大地,把天南地北喜爱越剧的人们连接在了一起,任越剧那优美的旋律,回荡在祖国的四面八方,其中也饱含了王文娟对天下所有人的衷心祝福。她说:“我是个戏曲演员,是舞台和观众造就了我。岁数大了,更加想念我的观众朋友,更加难忘我演过的角色,所以我就借用宋朝大诗人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谱进我的心声,倾吐我的心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上世纪五十年代王文娟演出过的有些剧目,如今已很少在舞台上见到了,像《晴雯之死》《则天皇帝》等。而有的连唱段也基本失传了,像《红娘叫门》《哭塔》等,这次王派越剧专场竟一一地整理了出来。早在10年前,王文娟有过一次艺术回顾专场,《投军别窑》《杨开慧》等作品悉数亮相。不过,对于塑造了数十个舞台形象的王文娟来说,那显然只是冰山一角:《红楼梦》里,她是焚稿的黛玉,也是撕扇的晴雯;《西厢记》里她扮过崔莺莺,以一曲《琴心》诉说女儿心事,也曾是叫门的红娘……这些阔别舞台半个世纪的角色,在此次专场演出中也被“王派”弟子们一一搬演。在王文娟看来,有了这些“老腔老调”,才算是圆满。
  此外,专场中80多岁高龄的王派大师姐孟莉英演唱的《红娘叫门》,王派弟子陈晓红和范派小生昊凤花合作的《拜月亭·踏伞》,王派弟子俞建华演唱的《珍珠塔·哭塔》等,均为目前越剧舞台上难得一见的王派剧目,令王派戏迷们颇为过瘾。
  2016年3月19日下午,北京越剧艺术研究会在北京成功地举办了一场“越剧流派大家唱——徐、王派演唱会”,祝贺王老九十寿辰。5月,王老将回老家绍兴举办“全明星版王派越剧专场”演出,正天天忙碌着。
  母亲是她的第一个观众
  王文娟的名字和她学艺的起源地,均充满了神秘色彩。童年留在她记忆中的滋味,恰似故乡山崖林间的野菜,甘甜中也有酸味。
  王文娟出生于浙江绍兴以南的越剧之乡——嵊县。王家是个大姓。她的祖父靠着勤劳节俭,置起了数十亩田地,属于村里的“新撑”人家。她的父亲颇有些古文功底,曾受教于周建人等先生,平常出手大方,乐善好施,村里人每逢喜庆做寿,总要来向他求墨宝,他不但不收润笔费,还常常奉送笔墨轴纸。她的母亲是个吃苦耐劳的中国传统妇女,为人善良和蔼,体恤下人。母亲生她那天,家门前的天空常能看见彩虹,父亲便随口为女儿取了个小名“彩娟”。
  那时提倡新学,家族办起了灵溪小学,祠堂变成了课堂。7岁起小彩娟就在那里断断续续地念了3年书。她读书用心,记性好,相貌清秀,脾气温和,描红、算术成绩排在前三名。无奈的是,读完小学三年级后,随着家境的日益拮据,她辍学了。不到10岁的她,就跟着大人们学做衣服,打长脚钮扣等。她也学会了千农活。最痛苦的事情,奠过于每到收获季节,就有陌生人来她家,把一担担的稻谷挑走。她听母亲叹气声:有什么法子,田是人家的呀!那些无奈的悲哀,也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对外人势利的眼神和生活中的冷遇,善良的母亲永远是那么温和和隐忍。母亲文化不高,看戏却多。母亲常对她说,当年王宝钏、刘翠屏寒窑受尽苦中苦,守得夫婿封王拜相苦尽甘来,你要替妈妈争口气……那时,母亲常去村头的关老爷神像去祈福,她也跟在母亲身后,跪拜之时不时也下决心,等自己长大后,一定不让母亲受苦,不让家人受人欺负。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居然会有如此早熟的责任感。
  在童年的快乐记忆中,看戏是最难忘的经历。农闲时期,每当有戏班来演出,村里热闹非凡。当时,女子越剧第一代演员施银花、屠杏花、赵端花、沈兴妹等已经唱红,常被请到村里小庙前的戏台来演“的笃戏”。她们坐着轿子,风光十足。戏台也很考究,台前一对石狮子,四根台柱顶端有精细的雕刻,有动物花鸟,也有戏文故事。母亲带她去看戏时,会边看边给她讲台上的戏文,她似懂非懂地了解那些花花绿绿的人为什么上台下台穿梭不停地忙。戏散场后,她还钻到后台去看演员卸妆,等到父母来叫,她还不肯走。看完戏之后,还与小姐妹一道在台上学着做。她俨然是个“老戏迷”。
  “母亲是我的第一个观众,也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有时高兴了还教我几句。出了家门便是田地,我在稻草堆上学戏台上的样子翻跟斗,无师自通,自得其乐。久而久之,跟戏班里的人混得熟了,人家问我,‘小姑娘,跟我们学戏好不好?’我笑而不敢答。”最有意思的是,她从戏台上得来的灵感,竟运用到了生活中。一次,她和堂妹扮成两个小叫花子去大伯家要吃的。“店王师娘,做做好事,给点东西吃吧。”她戴着帽子,其穿着打扮硬是没让伯母看出半点破绽,伯母居然给她们端了一碗冷饭出来。   1936年,邻村办起了临时“学戏班”,母亲给她交了学费,让她也去学戏。戏班里自带饭菜,回家住宿。她脸型小,师傅指派她演花旦。教她一些基本功,如走台步等。一些传统老戏的“肉子”唱段,老师发给她手抄唱词,那时她记忆力特好,基本上教一遍就会。学了一段时间后就“串红台”。戏台是用几块木板临时搭建的,戏班请来琴师、借来锣鼓等乐器就开演了,但大家都没有戏服。她演《楼台会》里的祝英台,演到悲情处,泪流满面。乡里人见她一唱就入丝弦,都说:这小姑娘学唱戏,定会“出山”的。可是,戏刚演到高潮,村里有钱人家派来了几个穿黑衣的人,说女子登台演戏有伤风化,不准演出,还把场子也砸了。无奈之中,戏班解散,王文娟第一次学戏就这样夭折了。
  “彩娟,侬来啦”
  虽然戏没学成,但王文娟对唱戏的兴趣更加强烈了,有时走路都学台上花旦的小碎步。“梦想到现实,往往相隔遥远,有时,这个距离是一生一世。”的确如此。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
  那是1937年秋的一个傍晚,她的表姐——上海红极一时号称“越剧皇后”的竺素娥回老家省亲。竺素娥于1930年进科班学戏,唱红杭州、绍兴、宁波等地,已在上海站稳脚跟。表姐能唱戏养家,她十分羡慕。她的到来,无疑给王文娟带来了一线希望,她多么想随表姐去遥远的大上海学戏。“学戏哪能有什么出息?”她的想法一说出,却遭到了父亲严厉反对。父亲是个读书人,骨子里总觉得戏子是让人瞧不起的,二是他也舍不得让未成年的女儿吃苦。所以这次就没有随表姐去上海。大约十个月后,已是1938年夏,母亲接到了表姐来信,信上说时局安稳些了,可以让她去上海了。母亲是支持女儿的,立刻给她准备行装,为此卖掉了自己当年的一件嫁妆蜡瓶,用换来的钱给女儿买了几件衣服。出门那天,母亲特意给了她二块银元,先请族里的一位远房叔叔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因为当时与她表姐合作的姚水娟的嫂子跟外婆住同一村,她正好要去上海,这样便可以让她带王文娟一起去上海。王文娟哭着与母亲道别到了外婆家,辞别外婆后,跟着姚水娟的嫂子乘船去上海。她们为了省钱,没有买铺位票,夜晚便只能挤在船头坐着。第二天一早,船靠在宁波码头,她跟着大人去岸上买了碗面条,回船继续行程。
  当轮船停靠在上海十六铺码头时,面对周围的人声鼎沸,王文娟的心里却十分恍惚。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几乎有些晃眼,想到即将面临的陌生环境,她心里有些不安。人力车夫把她们拉到上海天香大剧院,在那里,她见到了表姐竺素娥。“彩娟,依来啦”,表姐一句简单的问候竟让她泪流满面。
  到上海后,她吃的第一顿饭是黄豆芽烧咸菜,至今都觉得很香。虽然一路颠簸劳累,但一听到剧院开场锣鼓声响起,她的心就安定下来了,所有的心思都飞到舞台上去了。当晚那场戏叫《二度梅》,当她看到梅良玉因全家被陷害,化名逃脱卖身为奴时,想到自己只身来上海学艺,不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
  几天后,王文娟买了一对蜡烛,表姐在后台的唐明皇像前点燃(过去梨园行尊唐明皇为祖师爷),让她拜过唐明皇,就算是入行了。接着,她向表姐行拜师礼,从此表姐就成了她的老师。随后,表姐就把她正式引见给戏班成员:“从今天起,我的表妹就在这学戏了,请大家多多照应。”从那一刻起,王文娟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老师常跟她说,文戏要武唱,只有把武功基础打扎实了,才能真正地把戏演好。于是,每天她从不酣睡,清晨即起床练功——腰腿、台步、拿顶、搁腿,鹞子翻身、抢背、刀枪剑戈都练。武功老师对学生甚是严格,手里总拿着竹板站一边,谁不好好用功就发落谁。每年到了主要演员歇夏和年底封箱期间,剧场空无一人,王文娟没有路费回不了家,就天天跑到剧场抓紧练习,从不间断。她一心学戏很少玩乐,被同伴们戏称为“小老太婆”。经过如此严格的训练,虽然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但基本功却打得相当扎实。
  刚开始学戏,都要先跑龙套。她回忆说:“记得我第一次上台,演的是《孟丽君》中一小太监,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心里很紧张。原来龙套也不是好跑的,不敢掉以轻心。”不过跑龙套也有受表扬的时候。有一次,临时叫她扮个丫鬟,她来不及化装就上了台。结果观众说她的表现胜过化装的,还送了她一个“粉妹妹”的雅号。跑了一阵子龙套,“粉妹妹”慢慢地能演上一些小角色了。比如《红鬃烈马》里的代战公主,虽然这个角色只有几旬唱,可对当时的她来说尤为重要。因为反响都不错,老师便让她以“小小素娥”的艺名顶替临时请假的三四肩演员,她成了一个“救火队员”,男女老少,正派反派,缺什么就演什么。
  为了跟前辈老师学戏,王文娟也动足了脑筋。在《梁祝哀史》这出戏里,梁山伯死后,祝英台吊孝哭灵,要有+演员扮演已故的梁山伯躺在灵堂内。当时由著名的越剧演员支兰芳饰演祝英台,她在唱腔和表演方面具有独特的风格,为了把支兰芳老师的戏学到手,王文娟自告奋勇地扮演死后的梁山伯。她回忆说,“我躺在台上,眯缝着眼睛,边看边听边记,果然看得仔细听得真切。可扮演‘四九’的演员却偏偏捉弄我,故意把我推推碰碰的,我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吭,耐着性子躺在那里。戏演完后,又把学到的东西记下来。这个‘土’办法真灵。”
  两年后,竺素娥认为王文娟的身材、脸型和气质更适宜演花旦,便决定让她改学花旦。“师傅教我第一个开蒙戏是《投军别窑》,这是她的拿手戏。师傅教我演王宝钏,每句唱腔、每个动作和表情,她都口授身传,手把手教。她一边教—边鼓励我:‘彩娟,你好好学戏,学好了我给你做件黑袄子(王宝钏穿的黑披)。’”演出后不久,老师真做了一件袄子送给她,这是她第一次演上主角,也是她第一件自己拥有的戏服。一天,越坛编导三杰之一的陶贤先生正给主要演员说戏,她也去听。陶贤先生忽然问:“小小素娥就是你?”她答:“是我。”他说:“小姑娘,这个名字不好,你原名叫彩娟吧?我替你改一个字——就叫王文娟,怎么样?”她欣然接受,此后她便正式改名叫王文娟了。那年是1941年底,她至今记忆犹新。
  未拜成梅兰芳为师,至今心怀歉意   王文娟改学花旦,从六肩旦唱到头肩旦,大约又经历了8年的时间,这8年里,她不断向当时的名旦学习,如姚水娟、王杏花、支兰芳等,积累了大量剧目,塑造了备式人物,又不断融入自己的体验与感悟,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解放后,王文娟参加北京总政文工团时,程砚秋先生来看她演出的《西厢记》,程先生给予了一些合理的建议,并指点了一二,对她触动很大。1955年,她们在南京参加部队授勋典礼演《十八相送》,程先生也来了,称赞她演得不错。而谈到与梅兰芳大师,王文娟竟说出了一段拜师未了的往事。
  原来,解放前,王文娟在上海结识了上海滩豪门世家“朱家”,长房朱文斗先生和他的太太喜欢看她的戏。由于朱家是梅兰芳先生的固定观众,彼此颇为熟悉,因为这层关系,王文娟也就有很多机会去观看梅兰芳的演出。她回忆:“梅先生那时已不年轻,但在台上演《贵妃醉酒》时,举手投足间皆是妙龄好的柔美。有一次和朱家人同去看戏,演出结束后,梅夫人招呼大家消夜,她很客气地邀请我,‘王小姐,一起去吧。’几次之后,大家比较熟悉了。台下的梅先生说话慢条斯理,一派君子之风。我有时去思南路的梅府拜访,常目睹梅先生在草坪上练唱或舞剑,钻研演艺,从不懈怠。”
  朱家还曾提议由他们牵线,让她拜梅先生为师,梅先生一贯乐于指点地方戏演员,欣然应允。但当时是“政治挂帅”的年代,凡事都必须得到行政领导的首肯,领导认为:“你唱越剧,拜京剧老师不合适。”拜师的事爽约,至今让她心怀歉意。
  “1952年,我们到北京加入总政文工团时,梅家永远是高朋满座,谁都不会觉得拘谨,后来我和玉兰也不再客套,有时甚至不请自来。梅先生为人细心周到,知道我们不习惯部队的伙食,每次看到我和玉兰进门,都会悄悄吩咐,‘今天让厨房多加两个菜。’我们既能打个牙祭,又能听到众多名流的高论,可谓口福与头脑的双重盛宴。我们回到上海后,每次进京演出,梅先生总会邀请我们到家里做客……”多少往事.并不是云烟。
  并蒂花开在沙场
  1948年,在舞台上已初露锋芒的王文娟终于有机会和越剧著名小生徐玉兰(今年已95岁高龄)同台演出了,也成就了越剧舞台上徐派小生和王派花旦又一对黄金搭档。此次90岁再登舞台,王文娟在台上缓缓走来,她高兴地给观众讲述了自己与徐、王派《梁祝》的一段趣闻——
  那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徐、王版的《梁祝》已是很有影响力的剧目,这部戏还被两位流派创始人带上了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去慰问志愿军战士。1953年入朝后,王文娟和徐玉兰为志愿军演出的第一台戏便是《梁祝》。那夜在山洞里,演到“山伯临终”时,台下一位战士突然高声喊道:“梁山伯,不要死!你带着祝英台开小差!”而演到“英台哭灵”时,敌机把电线炸断了,山洞里一片漆黑,战士们一起用随身的手电筒照亮舞台.让演出顺利讲行。
  一段故事听得观众津津有味、笑声不断。岁月匆匆,而那8个月在朝鲜战场的日日夜夜,给予了王文娟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惹得徐玉兰生气了。”原来她们一起去河里洗被子。天寒地冻,被子洗完需要两人合力拧干。“正好这个时候人家来催我开个短会,我告诉徐老我马上就回来。结果却把这事完全忘了,等过了几个小时看她一直不回来才想起来。回到河边找她,发现被子已经结冰了。徐老生气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
  “去朝鲜前,我们每个人都给家里写了封信,安慰家人。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做了最坏的打算,谁都明白战火无情,随时可能牺牲在异国他乡。现在想起来,那时对于生死的确没有考虑太多,在那个激情年代里,高涨的爱国热情和内心的荣誉感,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我们在‘志司’演出的是《西厢记》,一连演了十几天。我们去三八线演出,必须要过元山封锁线,那是一条著名的‘死亡之路’,约30公里长。忽然两架敌机来了,幸运的是敌机并没有扔炸弹,但我们的杨司令分析说,这两架飞机肯定在别处执行完任务,炸弹用完了。他们发现这一带有人,估计还会来,今晚你们不能睡外面了,都睡到洞里去。事后证明杨司令的话是对的,那晚敌机果然来轰炸,把附近的山头都炸平了。”
  “《停战协议》的当晚,司令员彭德怀出席了志愿军代表团的庆祝晚会,还高兴地观看了我们演出的《西厢记》。工作人员给彭老总端来了橘子汁,彭老总挥手说,‘端到后台去,演员比我辛苦。’演出结束后,彭老总还慰问我们说,‘你们这些小鬼不容易啊,从舒适安逸的环境中来到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从老百姓一下子变成志愿军文艺工作者,不容易啊’。在朝鲜前线,我们为志愿军演出有一百多场,观众有13万多人。回到志愿军司令部,我和徐玉兰大姐都荣立二等功,并获得朝鲜三级国旗勋章。但这段岁月所带给我们的人生体验,却不是两枚军功章就能完全包括的。”
  后来,王文娟和徐玉兰主演越剧《红楼梦》,更是形影不离。从此二人演了半个世纪的“宝黛良缘”。
  一段庐山恋佳话
  更有意思的是,搭档徐玉兰为王文娟和孙道临做媒的故事也颇具传奇色彩。
  孙道临出生于北京一个书香门第,在燕京大学读书期间,受同窗挚友黄宗江的影响走上电影的道路。之后,他在《乌鸦与麻雀》《渡江侦察记》等影片中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的角色,成为中国电影界一颗璀璨的明星。当年,孙道临特别痴迷越剧,尤其欣赏王文娟的表演,她主演的《红楼梦》、《追鱼》、《西厢》,他每演必看,回回坐在前排;而王文娟亦是孙道临的忠实影迷,《早春二月》、《家》、《渡江侦察记》、《永不消逝的电波》等看了又看。两人的心思被热心肠的张瑞芳和黄宗江、黄宗英兄妹俩看在了眼里,一再拜托“贾宝玉”徐玉兰牵线搭桥,最终促成了这段艺坛佳话。成婚那年,孙道临39岁,王文娟35岁。命运终于没有辜负他们的等待与坚持。多年后,她与孙道临合作拍摄戏曲电视剧《孟丽君》,孙道临参与剧本改编,并撰写了几段唱段的唱词。当她唱到“人若在,有一目如能全力克魔障,飞越关山也要与你完婚姻;若是远离人世去,她的魂定要伴你飞升扶摇入天庭……”她总是泪流满面。   晚年的王文娟还曾回忆起她与孙道临的庐山之行——
  “那年我们新婚后的庐山之行,恰逢中秋佳节,我们俩住在山上一幢小小的房子里,清幽皎洁的月光泻满了整个屋子。虽然才8月,庐山的深夜里有些寒气逼人。放不下这样的月光,我们悄悄打开门,两人裹着灰色的棉大衣,坐在屋子外面的石阶上,静静地赏月。山高月小,风清露白,四周万籁无声,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存在。因为疾病煎熬,你已经记不起很多往事,不过提及那年的庐山之行时,你还是轻轻握着我的手,微笑地肯定:‘我记得。’我们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珍惜这样的分分秒秒,就叫做幸福吧!”
  庐山自古就是浪漫之地,有着许多动人的爱情逸事。王文娟与孙道临的庐山恋,更叫做幸福吧!
  “人生如旅,终究还是难免一场送别,最终,是我送别了道临。这一路上,我见识了许多风景,但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永远还是那一个能够并肩同行,能够分享悲喜的人。”王老内心充满对老伴的挚爱,让她坚强地又走过了这些年来的春华秋月。
  “戏魂”贯穿每一出戏
  听王文娟老师讲述,我一边聆听,一边思考,脑海中浮现出她演过的一个个角色。心中琢磨:她演出的这些戏,为什么久演不衰?为什么让人回味无穷?她从艺80年,人活到80岁已经是个传奇了,更何况90岁仍钟情于舞台,她对越剧的痴迷,就是一种美的力量。经典艺术形象是一个艺术流派形成的基石,而一个流派在磨砺锤打、成长完善的过程中,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是啊,她12岁入行学戏,先学生,后改学旦,从六肩旦唱到头肩旦,大约经历了8年时间。她创立的王派越剧旦角与其他旦角流派相比,更是柔中见刚、刚柔相济。看她演《追鱼》里的角色,一个拔鳞时的武功戏,鹞子翻身,形态优美从容,令人惊叹。她演的每一部戏都是对人性中真、善、美的歌颂,对世间丑陋现象的鞭笞。尤其是越剧《红楼梦》头场宝黛初会时那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对唱,现在已经像流行歌曲般在观众中流传。“林黛玉”这一形象的成功塑造使她创立的王派艺术当行出色。经过80年来的舞台锤炼,使艺术家的内心不断地充实丰富纯粹起来,更使其艺术境界一步一步达到新的高度,终修成炉火纯青。
  90岁的她,如今看上去不过60出头。对于自己的养生秘笈,王文娟老师很乐意告诉大家,“做人轻松一点,我喜欢接受新鲜事物。”比如,学画画,她也已有好几年了。平时也爱打打麻将什么的。
  越剧是南方戏,却在全国各地都有相当的戏迷。如今的她,弟子遍布全国各地,桃李芬芳。被誉为“当代最佳林黛玉”的单仰萍至今仍感念王文娟老师的知遇之恩。单仰萍11岁学戏,曾因自身条件欠缺而面临着被迫改行的困境。“很偶然的机会,我看了越剧电影《红楼梦》,被王文娟老师扮演的林黛玉深深打动。原来越剧可以这样美!当时我暗下决心,此生誓结越剧缘。”
  机缘巧合,在单仰萍22岁那年,终于拜王文娟为师。徐玉兰与王文娟创建上海越剧院红楼剧团,王文娟力邀爱徒加盟。“当年是王老师把我从桐庐调到上海,使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逐渐成为能挑重担的剧团主演,我真的很感激她。”单仰萍字字句句叩谢师恩。更有意思的是,王文娟不仅言传身教,而且还张罗着为弟子牵线做媒。1995年2月18日,单仰萍与比她年长四岁的周先生在上海举行了婚礼,孙道临、王文娟夫妇既是媒人又是证婚人,“恩师为媒结金玉良缘”的这段往事至今被越剧迷们津津乐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两旬词包含了人生,也包含了戏曲所要表演的所有层面。写到这里不由不佩服王文娟老师的大智慧。衷心祝愿,亿万人心目中的“林妹妹”,永葆艺术青春!
其他文献
突然,敌人背后响起了阵阵猛烈的枪声,原来,王震率救兵及时赶到,从敌人的侧面和背后忽然发起猛烈冲击。国民党军被王震的骑兵部队吸引住了,马上开始追击骑兵部队。就这样刘戡的部队全部随着退出了天赐湾。由于王震的及时救援,中共中央、毛泽东、昆仑纵队安然脱险。  1947年3月,国民党的“全面进攻”失败后,蒋介石调集重兵,准备对陕甘宁解放区发动所谓重点进攻。蒋介石的战略意图是:迅速占领延安,消灭西北人民解放军
期刊
若给中国历史上的百大才子排个序,因个人口味不同,可能会出现几百种乃至上千种不同的榜单,但无论如何,明末清初的文学批评家金圣叹是任何一个榜单都不可能遗落的人物,且在绝大部分榜单上,他都应该可以排进前十位。  金圣叹,原姓张,名采,字若采。明亡后,尝喟然叹日:“金人在上,圣人焉能不叹!”遂改姓金,名人瑞,字圣叹,别号鲲鹏散士。金圣叹1608年3月3日,出生于苏州吴县。幼年生活优裕,后因父母早亡,家道中
期刊
通山县黄沙铺镇孟垅村四门湾,位于该镇九折岭山脚下,在一排新民居的后面,有一座孤零破败的老屋,老屋里面住著92岁的孟阿香老太太和她的三个智障儿子。她家的阁楼上摆放着六口大木缸,高约1.5米,直径约1.5米,六口缸里居然有三满缸稻谷,估计有好几千斤。孟阿香88岁时还能耕种,她每年都会将粮缸装满。她说:“哪天我走了,三个儿子可以多吃几顿。”
期刊
2016第六屆北京国际电影节在北京举行闭幕礼,“紫霞仙子”朱茵,选择了一身白色高开衩喇叭袖长裙,作为嘉宾踏上红毯,傲人身材尽显;并将头发高高绾起,女神范儿十足。
期刊
在刚刚结束的2016伦敦马拉松赛上,一名31岁的英国男子(David seath)在距离终点线约5公里的地方突然晕倒,最終不治身亡。
期刊
2016年世界斯诺克锦标赛继续在谢菲尔德克鲁斯堡剧院展开第二轮的较量。丁俊晖与特鲁姆普的比赛在前两阶段就已出现10:6的分差,第三阶段丁俊晖虽然曾被连追3个赛点,最后丁俊晖还是13:10战胜特鲁姆普,晉级8强。
期刊
为丰富首都广大老年人的文化艺术生活、增进老年舞蹈的普及与交流,推动提高首都老年舞蹈创作、舞蹈表演的艺术水平,发现鼓励优秀编创、表演人才,促进老年群众文化进一步繁荣和发展,经北京市文化局、北京市文联、北京市老龄办同意,北京舞蹈家协会、北京老年艺术协会、北京文化艺术活动中心、北京广播电视报社共同举办的“舞动北京”群众舞蹈大赛暨北京市第三届老年舞蹈大赛,于2016年6月27日—30日在北京市举行。  大
期刊
日前,美国洛杉矶,众星亮相第五届GMCLA颁奖礼。宝蕾·佩雷特被两边的男士同时亲吻,被夾在中间的她表情夸张,尽显尴尬。
期刊
80后的段湘青,放弃了公務员身份,只身来到美丽的海滨城市日照开始了“微商”创业。创业一年后,段湘青的成绩让人惊讶。这个喜欢自拍、嘟嘴卖萌的80后姑娘,已经是一个带领1000多名合作伙伴、4个月创造销售收入5000万元的微商界“网红”。
期刊
京剧大师梅葆玖于2016年4月25日上午病逝,享年82岁。梅葆玖3月31日因突发支气管痉挛,导致脑缺氧送醫院抢救。在协和医院殡仪馆告别厅,梅家人、弟子、生前好友闻讯赶来,悲痛悼念。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