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庾信是我国南北朝时期杰出的诗人，同时也是杰出的赋家。他的赋作，在六朝文坛上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举足轻重。正如清人评云：“其骈偶之文，则集六朝之大成。”本文将从思想内容、意境创造及其赋作的诗化三个方面，谈谈庾信的赋作。
　　[关键词] 庾信 赋
　　
　　庾信是我国南北朝时期杰出的诗人，同时也是杰出的赋家。他的赋作，在六朝文坛上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举足轻重。正如清人评云：“其骈偶之文，则集六朝之大成。”本文将从三个方面，谈谈庾信的赋作。
　　一、庾信赋的思想内容
　　庾信是南北朝文学的集大成者。就他的赋作而言，无论是在思想内容上还是在艺术成就上，都标志着这一文体的最高成就。他的赋作现存十五篇。早期的有《春赋》、《七夕赋》、《灯赋》、《镜赋》、《对烛赋》、《鸳鸯赋》、《荡子赋》等，有的已经残缺。他后期的赋作有《三月三日林园马射赋》、《邛竹林赋》、《枯树赋》、《伤心赋》、《象戏赋》、《哀江南赋》。纵观庾信的赋作，其思想内容大体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一）咏物写景 吟咏艳情
　　庾信早期的赋作写于南朝，当时他作为梁东宫学士是一位有名的宫廷文人，优厚的生活条件、倍受宠爱的地位，使他前期的创作囿于宫廷生活的狭窄范围，铺列锦绣，雕饰满眼，胭脂气味十足，被称为“宫体赋”。这些赋的思想贫乏，内容多是咏物写景之作，流连歌舞，冶荡声色，风格也多柔弱绮靡。
　　《春赋》是一篇数百字的抒情小赋，作者淋漓尽致的书写了自己在春风得意之日对春色细腻美好的感受，开篇写宫苑春色，并对游春盛事、歌舞骑射、曲水流觞极尽渲染，表现出对光景游宴的流连之情，赋尾更直接以这种流连之情的表达作结：“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鸳鸯赋》从标题上看是咏物赋，但借题发挥，由鸟生发联想，铺陈了一系列男女相慕相恋的历史典故。写了虞姬与魏王为妃后遭到遗弃的哀怨之情和寂寞之感。
　　此外，《镜赋》、《灯赋》、《对烛赋》等都是咏物写景之作，情感内容没有超出女性情思。总之，庾信早期的赋，内容的深度和广度远远不如后期的赋。这与他所处的时代和个人的生活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二）感伤身世 伤怀故国
　　庾信后期的赋作相当集中的书写了仕北后矛盾痛苦的内心情感，表现了强烈的故国乡关之情和身世境遇之痛。《小园赋》、《竹杖赋》、《伤心赋》、《哀江南赋》等作品从不同的角度，通过不同的题材，反复抒发了作者难以释怀的故国乡关之思，凄恻哀怨、悲壮深沉。
　　《哀江南赋》集庾信文学作品之大成，是南北朝文学的最高杰作，也是庾信乡关之赋的代表作。其内容相当丰富和深厚，它是一篇伤悼梁朝灭亡和哀叹个人身世的大赋，作者对梁朝兴亡做了形象的历史总结，相当全面的展现了梁亡的过程。涉及到众多人物在动乱中的表现，既歌颂了卫国英雄，也鞭挞了卖国求荣的梁宗室子弟，批判了梁元帝的猜忌凶残，反映了被掳至长安的俘虏的血泪生活以及百姓生活的痛苦不堪。同时，赋中结合作者家世身世的交代，穿插了作者台城陷落后投奔江陵奉命出使西魏，被留北地的经历，把个人的不幸与国家的覆亡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作者的亡国之痛，身世之悲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現。所以历来有“赋史”之称，是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佳作。
　　庾信所作的故国乡关之赋，以故国乡关之情为核心，包含着丰富多元的情感内涵，它包含着一位亡国故臣在历史嬗变中、在国破家亡的严酷现实面前对历史的反思与批判，对故国深情的眷恋与缅怀，对人民苦难的深切同情；包含着一代无国可依、无家可归的流亡者的迷惘与怨恨。
　　二、庾信赋作的意境创造
　　所谓“意境”，是指抒情诗文所描绘的生活图景与作者思想情感相容的艺术境界，简言之，就是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汉末魏晋以来，虽然抒情的赋作日益兴盛，许多作品也注重情景相生、物我合一，虽然早在建安时期的王粲已经创作出《登楼赋》这样意境完整的优秀赋篇，但是总的来说，真正能做到把感情的抒发与景物的描绘有机的融合为一体的赋作为数不多，大多数抒情赋写景与抒情的分界线还比较明显。
　　庾信抒情赋的突出贡献在于他的大部分抒情赋都达到了情景交融、天衣无缝的境地，创造出浑融完整的意境。在咏物抒情赋《枯树赋》中，他描绘了大槐树不同时期的不同景象。起初，大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是让工匠们惊喜的可造之材。可是由于“山河阻绝，飘零离别”，于是这株大槐树枯萎凋零，衰朽不堪，“生意尽失”、“拨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横洞口耳欹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白围冰碎，理正者千寻瓦裂。载瘿衔瘤，藏穿抱穴。”乍看起来句句是在写大树，但实际上是运用隐喻，句句在写自己的心情。借大树的枯荣来比喻自己失国丧家、流离异域前后截然不同的感情变化。在这里大树是作者自己的化身。当描写大树葱茏茂盛时，我们从中感受到作者踌躇满志、怡然自得的心情；当描写大树凋零枯朽时，我们感受到作者沉重抑郁、痛心疾首的情状。庾信由南入北的感情变化正是这样的。赋中句句是写景，但又处处是抒情二者配合的水乳交融。《伤心赋》在描绘侯景之乱给人民带来苦难的时候，这样写道：“鹤声孤绝，猿吟肠断。赢博之间，路似新安。藤缄慧椟,枿掩虞棺。不封不树，惟棘惟栾。天惨惨而无色，云苍苍而正寒”。白鹤哀鸣，猿声凄厉，荒坟连绵，杂草丛生，作者描绘出了这样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每一句都在写景，但是字里行间悲情笼罩，创造出一种血泪交织、悲愤凄凉的意境。注重意境的创造，是抒情赋成熟的重要标志。庾信的大多数赋作都创造出了如此浑融完整的意境，因此，我们可以说，抒情赋是到了庾信才完全成熟的。庾信为抒情赋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不仅在六朝的赋坛上是首屈一指的作家，在整个赋的发展史上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三、庾信赋作的诗化
　　庾信赋的诗化，首先表现为其赋的主观抒情性上。我们仍然以《哀江南赋》为例。其序文说此赋是“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之作，内容“不无危苦之词，惟以悲哀为主”。可知此赋的创作主旨，即为悲哀之情的抒发。此赋历来有“赋史”之称，因为它不仅真实记录了庾信的家世及个人遭际，更以宏大的气魄反映了梁朝一代的兴衰史。但是，铺陈叙事不是最终目的，悲哀之情不仅是全文叙事的主线，更是全篇灵魂所在。赋中追述亡国之痛后感叹自己命运多舛，进而悲愤的质问苍天。这种呼天抢地的悲恸，是情感达到极点的表现。故国之思、回归之盼溢于言表，而这这是本篇的“赋眼”所在。
　　其次，从手法上看，庾信《小园赋》、《枯树赋》、《竹杖赋》等不象《哀江南赋》那样以铺陈为主，而是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更多的借用了诗的比兴的手法。《小园赋》是借景抒情的赋，其前半写景赋物，后半由“心则厉陵枯木，发则睢阳乱丝”等语拓展，引出亡国之恨、乡关之思的感叹，并以“不暴骨于龙门，终低头于马坂”自爱自怜，全赋情景交融，诗意盎然。《枯树赋》抒写身世之悲，“竹杖”、“枯树”皆是作者自比。《竹杖赋》假托问答，以竹杖起情，暗喻了对西魏亡梁的“愤”的情绪。这些作品的情感同样是真挚感人的，与成功的运用了比兴的手法不无关系。
　　再次，庾信赋的诗化在形式上主要表现为五、七言诗句的大规模入赋。诗句与赋句杂用在庾信前期赋中较为普遍，且诗句所占比例相当高。如《荡子赋》起首云：“荡子辛苦逐征行，直守长城千里城。陇水恒冰合，关山唯明月。”结尾云：“前日汉使著章台，闻道夫婿定应回。手巾还欲燥，愁眉即剩开。逆想行人至，迎前含笑来。”显然是以诗句起又以诗句结的。全赋二十余句，其中五、七言诗句各有八句，诗句成分占了一半以上。《对烛赋》其三十句，五言八句，七言十二句，诗句也占了一半以上。《春赋》全篇六十二句，五言十句，七言十四句，尤其开头连用八句七言诗句，俨然一首七言律诗：“宜春苑中春已归，披香殿里作春衣。新年鸟声千钟啭，二月杨花落路飞。河阳一县并是花，金谷从来满园树。一丛香草足碍人，数今游丝即横路。”此外，《鸳鸯赋》、《镜赋》、《灯赋》中也都有诗句入赋的现象。五、七言诗句入赋，可以凭借其体式上特有的上二下三、上四下三的优势，以较少的语言容纳很多绵密的意象，大大缩短赋的篇幅，赋因之变得简短、精炼、流动、明畅，诗意盎然。再加上庾信赋固有的骈对工切与韵律谐畅，赋体现出了鲜明的节奏感和音乐性。
　　综上所述，庾信赋集六朝赋之大成，直接开唐赋先声，在赋体发展史上有着特殊而又极其重要的地位。客观、准确的评价庾信赋的成就，对于讨论、揭示赋这一特殊文体的流变轨迹及其发展规律，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钟仕伦.南北朝诗话校释.中华书局.2007.
　　[2]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第一册上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3]袁行霈等.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第二版）.1999.
　　[4]吉定.庾信及其文学作品研究.上海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6.
　　作者简介：
　　秦敏（1983-），女，四川安岳人，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