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当人类知道了经济周期的不可避免后,就会逐渐习惯这一现象。□现实中的经济周期几乎没有两次完全相同。□坦然地面对周期,深刻地反思制度安排,让企业家精神发挥作用。这样就会避免更多地借口消灭经济危机和拯救人类而采取的残酷行为,也能够减少将灾难归结为邻国的愚蠢报复和疯狂征服,还能够有效防止那些借口促进经济增长却大幅侵犯公民权利的活动的发生。
我们这一代人,从书本上知道经济周期和危机比从现实中感受到的要早得多。至少从高中的政治课程上就已经知道了资本主义社会所无法克服的痼疾——经济周期中的危机。那些展示资本家将牛奶倒进河里和失业工人的图片至今仍保存在脑海。到了大学,知道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周期的四个阶段,但对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仍然不明白。这只能说自己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计划经济的优势已经使得经济周期和危机不会再出现。然而,从2008年起,有关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以及经济周期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并且说的不仅是美国,也包括了中国。这意味着,我们曾经深恶痛绝的、力求避免且不愿承认的东西又在现实中出现了,如同科幻片中的“怪兽”。
可惜的是,即使获得了经济学博士的头衔,我对经济周期的所知实在太少,除了康德拉季耶夫长周期、朱格拉中周期和基钦短周期以及四个阶段外,再没有更多的可以解释的理论。直到看完《逃不开的经济周期》这本书,我才明白,自己的补课还算及时。其实,我对该书作者拉斯·特维德也算是旧识,因为以前曾读过他的另一本书《金融心理学》,主要讲述心理变化对股市的影响,当时的感觉是轻松惬意地一口气读完,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对股市一直持“敬畏之心”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得。打开《逃不开的经济周期》,文风不仅同《金融心理学》一样清晰轻松,而且在逻辑思路上更为细密,在分析上也更为综合与深刻。
作者的详尽分析似乎只是为熊彼特1939年的一句话做了注脚,“周期并不像扁桃体那样,是可以单独摘除的东西,而是像心跳一样,是有机体的核心。”为了论述这句话,在该书中用坚实的历史事实和清晰的理论分析告诉了我们几个并不太愿意相信的常识。然而,这些常识是如此重要,甚至值得每个公民去了解,以免被一些高深的学术名词所迷惑。
经济周期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没有准确的数据表明在农业时代也有类似的经济周期,但经常性的灾荒似乎也导致了周期性的繁荣和贫困。工业时代的经济周期更为显著,至少从1702年开始,英格兰就出现了经济危机的现象。观察家发现,在过了几年相对繁荣的好日子之后,就会不可避免地经历一场恐慌。在危机之后每一次都是经济自我复苏,而且多数时候经济在复苏后都会上升到更高水平的稳定状态。但是,每一次复苏都只有几年时间,随后又会发生新的危机,并再次摧毁经济。古典经济学家桑顿、萨伊、李嘉图、穆勒、马克思都曾经观察到并分析过经济周期的现象。朱格拉率先认识到经常性的经济危机并不是一些简单的相互独立的事件,而是经济组织内在的不稳定性、周期性重复发作的体现,他写道:“萧条的唯一原因就是繁荣。”到了1913年美国经济学家韦斯利·米切尔对经济周期下了定义。“经济周期是一个由工商业企业占主体的国家的整体经济活动出现波动的现象。”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工商业企业成为经济活动的主体,无论政府的主管愿望如何,都不能避免经济周期的来访。天哪,原来经济周期就如同春夏秋冬、黑夜白昼一样,是人类摆脱不了的“规律”,不,它更像是日食或是潮汐,因为它到来的规律并不那么准确。当然,经济周期并不是因为大自然的意志,它应该是来自于人类的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动机,自利驱动着人们周而复始地迎接着经济周期。当人们明白了日食的原理,就不再向上天谢罪;当人们明白潮汐的规律,也就很少向大海祭祀。同样,当人类知道了经济周期的不可避免后,就会逐渐习惯这一现象。
经济周期是多种多样的。经过多位研究者的努力,经济周期的全景逐渐出现在人们面前,不幸的是,经济周期并非是一个,而是有多种。至少有较大影响的周期就有四种。一是存货周期(基钦周期),平均长度是4.5年,有相当强的规律性,但波动幅度有限。二是资本性支出周期(朱格拉周期),平均长度为9年,频率受到具体创新、贸易自由化等因素的影响,振幅可能会大,影响效应也比较显著。三是房地产周期(库兹涅茨周期),平均长度是18年,受利率的影响较大,振幅可能非常大,破坏效应和积极效应都很明显,房价崩溃后几乎总是出现严重的长期衰退。四是技术创新周期(康德拉季耶夫周期),平均长度为50年左右,技术发明以及资本过度投资似乎是这一周期的原因。即使这样,我们依然很难判断目前所处的周期是哪一个,因为某一特定的周期可能是由房地产、资本性支出或者是存货方面的变动(或者这些因素的任意组合)所支配,或者是与其他因素有关。所以,现实中的经济周期几乎没有两次完全相同。
经济周期的演变是有规律的。虽然经济周期的表现形式变化不断,但拉斯·特维德依据他渊博的知识还是给我们指出了一些周期的驱动因素。首要的因素是货币加速器,这是由中央银行所种下的货币膨胀的种子,提高了货币流通速度,使人们感觉更加富有。其次是四组非货币的“加速器”:存货加速器、资本性支出加速器、抵押加速器、情绪加速器。这些因素能够在经济周期中驱动经济向前发展,将产能、借贷和投资、资产价格泡沫推向高位。再次是“耗竭现象”,即当经济繁荣造成了劳动力、实物资源和信贷出现瓶颈,经济发展就到达了拐点。最后一个现象则是“信用崩溃”,这仅会在严重衰退和萧条的情况下才发生。可见,经济周期虽然复杂,但依然是有迹可寻的,当然,追踪经济周期不仅需要掌握经济学的一般均衡理论,还需要涉及复杂现象、混沌理论和心理变化。
反周期的后果可能会更糟糕。拉斯·特维德指出,“人们可以修正经济的波动,但不可能完全避免。如果你想要完全避免,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即使最优秀的专家队处于周期性背景下的经济运行提出合理建议时,他们也从来不会有绝对的把握。因此,无论是商业经理、金融投机者、企业家或者是财政大臣,研究经济周期这个现象总会具有挑战性。”然而,面对周期,现代人类与古代人类面对日食是同样的紧张和可笑,所采取的对策都几乎是要消除这些“异常”现象。可惜,这些反周期政策总的来说失败多于成功,或者说,鲜有成功。这让我想起了与风车搏斗的唐吉诃德,人类在与经济周期的搏斗同样表现出了无休无止的狂妄和愚蠢。
中央政府和中央银行对周期的控制是几乎不可能的。当各国政府把反经济周期的重任交付给中央银行时,并没有过多考虑中央银行所面临的挑战。按照拉斯·特维德的总结,中央银行既难以选择战略性方法,难以处理资产泡沫、测量货币流通速度,更不容易预测通货膨胀、处理外汇汇率,最重要的是在变化多端的政策中如何维持信誉。当然,还是谢国忠先生说得直接,“当压力袭来之时,千万不要相信你的中央银行。”“因为受到政治压力,各国中央银行需要解决短期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央行行长要么很老,留着长胡子;要么就是一副学究模样,因为他们需要树立一个老成持重的形象,这样才能‘愚弄’老百姓去持有那些不断贬值的资产。” 然而,经济周期理论告诉我们,即使中央银行是理性且中立的,也难以完成那些困难重重的任务。
知道了这么多经济周期的常识,并非只是一个悲观的结论,毕竟,人类的自利本性蕴涵着“光明”一面和“黑暗”一面,在增进公众利益的同时,也会使得任何制度的设计和运行都存有缺陷,甚至导致人类的毁灭。因此,人们需要日益习惯于经济周期,并不将其看做是什么可怕的“异常”,也不是外在力量的危害,而是人类社会这个大系统的自然规律。不是试图去掩盖它,也不应去消除它,更不应该雪上加霜地激化它。坦然地面对周期,深刻地反思制度安排,让企业家精神发挥作用。这样就会避免更多地借口消灭经济危机和拯救人类而采取的残酷行为,也能够减少将灾难归结为邻国的愚蠢报复和疯狂征服,还能够有效防止那些借口促进经济增长却大幅侵犯公民权利的活动的发生。评
我们这一代人,从书本上知道经济周期和危机比从现实中感受到的要早得多。至少从高中的政治课程上就已经知道了资本主义社会所无法克服的痼疾——经济周期中的危机。那些展示资本家将牛奶倒进河里和失业工人的图片至今仍保存在脑海。到了大学,知道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周期的四个阶段,但对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仍然不明白。这只能说自己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计划经济的优势已经使得经济周期和危机不会再出现。然而,从2008年起,有关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以及经济周期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并且说的不仅是美国,也包括了中国。这意味着,我们曾经深恶痛绝的、力求避免且不愿承认的东西又在现实中出现了,如同科幻片中的“怪兽”。
可惜的是,即使获得了经济学博士的头衔,我对经济周期的所知实在太少,除了康德拉季耶夫长周期、朱格拉中周期和基钦短周期以及四个阶段外,再没有更多的可以解释的理论。直到看完《逃不开的经济周期》这本书,我才明白,自己的补课还算及时。其实,我对该书作者拉斯·特维德也算是旧识,因为以前曾读过他的另一本书《金融心理学》,主要讲述心理变化对股市的影响,当时的感觉是轻松惬意地一口气读完,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对股市一直持“敬畏之心”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得。打开《逃不开的经济周期》,文风不仅同《金融心理学》一样清晰轻松,而且在逻辑思路上更为细密,在分析上也更为综合与深刻。
作者的详尽分析似乎只是为熊彼特1939年的一句话做了注脚,“周期并不像扁桃体那样,是可以单独摘除的东西,而是像心跳一样,是有机体的核心。”为了论述这句话,在该书中用坚实的历史事实和清晰的理论分析告诉了我们几个并不太愿意相信的常识。然而,这些常识是如此重要,甚至值得每个公民去了解,以免被一些高深的学术名词所迷惑。
经济周期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没有准确的数据表明在农业时代也有类似的经济周期,但经常性的灾荒似乎也导致了周期性的繁荣和贫困。工业时代的经济周期更为显著,至少从1702年开始,英格兰就出现了经济危机的现象。观察家发现,在过了几年相对繁荣的好日子之后,就会不可避免地经历一场恐慌。在危机之后每一次都是经济自我复苏,而且多数时候经济在复苏后都会上升到更高水平的稳定状态。但是,每一次复苏都只有几年时间,随后又会发生新的危机,并再次摧毁经济。古典经济学家桑顿、萨伊、李嘉图、穆勒、马克思都曾经观察到并分析过经济周期的现象。朱格拉率先认识到经常性的经济危机并不是一些简单的相互独立的事件,而是经济组织内在的不稳定性、周期性重复发作的体现,他写道:“萧条的唯一原因就是繁荣。”到了1913年美国经济学家韦斯利·米切尔对经济周期下了定义。“经济周期是一个由工商业企业占主体的国家的整体经济活动出现波动的现象。”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工商业企业成为经济活动的主体,无论政府的主管愿望如何,都不能避免经济周期的来访。天哪,原来经济周期就如同春夏秋冬、黑夜白昼一样,是人类摆脱不了的“规律”,不,它更像是日食或是潮汐,因为它到来的规律并不那么准确。当然,经济周期并不是因为大自然的意志,它应该是来自于人类的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动机,自利驱动着人们周而复始地迎接着经济周期。当人们明白了日食的原理,就不再向上天谢罪;当人们明白潮汐的规律,也就很少向大海祭祀。同样,当人类知道了经济周期的不可避免后,就会逐渐习惯这一现象。
经济周期是多种多样的。经过多位研究者的努力,经济周期的全景逐渐出现在人们面前,不幸的是,经济周期并非是一个,而是有多种。至少有较大影响的周期就有四种。一是存货周期(基钦周期),平均长度是4.5年,有相当强的规律性,但波动幅度有限。二是资本性支出周期(朱格拉周期),平均长度为9年,频率受到具体创新、贸易自由化等因素的影响,振幅可能会大,影响效应也比较显著。三是房地产周期(库兹涅茨周期),平均长度是18年,受利率的影响较大,振幅可能非常大,破坏效应和积极效应都很明显,房价崩溃后几乎总是出现严重的长期衰退。四是技术创新周期(康德拉季耶夫周期),平均长度为50年左右,技术发明以及资本过度投资似乎是这一周期的原因。即使这样,我们依然很难判断目前所处的周期是哪一个,因为某一特定的周期可能是由房地产、资本性支出或者是存货方面的变动(或者这些因素的任意组合)所支配,或者是与其他因素有关。所以,现实中的经济周期几乎没有两次完全相同。
经济周期的演变是有规律的。虽然经济周期的表现形式变化不断,但拉斯·特维德依据他渊博的知识还是给我们指出了一些周期的驱动因素。首要的因素是货币加速器,这是由中央银行所种下的货币膨胀的种子,提高了货币流通速度,使人们感觉更加富有。其次是四组非货币的“加速器”:存货加速器、资本性支出加速器、抵押加速器、情绪加速器。这些因素能够在经济周期中驱动经济向前发展,将产能、借贷和投资、资产价格泡沫推向高位。再次是“耗竭现象”,即当经济繁荣造成了劳动力、实物资源和信贷出现瓶颈,经济发展就到达了拐点。最后一个现象则是“信用崩溃”,这仅会在严重衰退和萧条的情况下才发生。可见,经济周期虽然复杂,但依然是有迹可寻的,当然,追踪经济周期不仅需要掌握经济学的一般均衡理论,还需要涉及复杂现象、混沌理论和心理变化。
反周期的后果可能会更糟糕。拉斯·特维德指出,“人们可以修正经济的波动,但不可能完全避免。如果你想要完全避免,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即使最优秀的专家队处于周期性背景下的经济运行提出合理建议时,他们也从来不会有绝对的把握。因此,无论是商业经理、金融投机者、企业家或者是财政大臣,研究经济周期这个现象总会具有挑战性。”然而,面对周期,现代人类与古代人类面对日食是同样的紧张和可笑,所采取的对策都几乎是要消除这些“异常”现象。可惜,这些反周期政策总的来说失败多于成功,或者说,鲜有成功。这让我想起了与风车搏斗的唐吉诃德,人类在与经济周期的搏斗同样表现出了无休无止的狂妄和愚蠢。
中央政府和中央银行对周期的控制是几乎不可能的。当各国政府把反经济周期的重任交付给中央银行时,并没有过多考虑中央银行所面临的挑战。按照拉斯·特维德的总结,中央银行既难以选择战略性方法,难以处理资产泡沫、测量货币流通速度,更不容易预测通货膨胀、处理外汇汇率,最重要的是在变化多端的政策中如何维持信誉。当然,还是谢国忠先生说得直接,“当压力袭来之时,千万不要相信你的中央银行。”“因为受到政治压力,各国中央银行需要解决短期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央行行长要么很老,留着长胡子;要么就是一副学究模样,因为他们需要树立一个老成持重的形象,这样才能‘愚弄’老百姓去持有那些不断贬值的资产。” 然而,经济周期理论告诉我们,即使中央银行是理性且中立的,也难以完成那些困难重重的任务。
知道了这么多经济周期的常识,并非只是一个悲观的结论,毕竟,人类的自利本性蕴涵着“光明”一面和“黑暗”一面,在增进公众利益的同时,也会使得任何制度的设计和运行都存有缺陷,甚至导致人类的毁灭。因此,人们需要日益习惯于经济周期,并不将其看做是什么可怕的“异常”,也不是外在力量的危害,而是人类社会这个大系统的自然规律。不是试图去掩盖它,也不应去消除它,更不应该雪上加霜地激化它。坦然地面对周期,深刻地反思制度安排,让企业家精神发挥作用。这样就会避免更多地借口消灭经济危机和拯救人类而采取的残酷行为,也能够减少将灾难归结为邻国的愚蠢报复和疯狂征服,还能够有效防止那些借口促进经济增长却大幅侵犯公民权利的活动的发生。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