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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７点，一则生猛的消息如同一棵成熟的蒲公英遇上了一阵好风，吹得那些小“降落伞”满天都是：就在今天傍晚擦黑时分，就在越山中学的后操场上，蓝天工校的一个学生与人争风吃醋，将一个社会青年一刀送上了西天！
“……我说了准没错，你们看着好了，明天整个学校定会闹得个沸反盈天。出了这等大事，谁还会安得下心来读书？”说话的是俏丽的越山中学女同学吕穗。
“我说也真是，没用的也见过，却没见过这般窝囊的，７个人对付一个，即便手里没有家伙，还拿不下一个手里只持一把匕首的人？要是我，”边说边演示的正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徐毅，“要是我，他这么一刀过来，我向左跨半步闪开了，同时右手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过后自己身子向右外拗半步，左手顺势一个肘槌击打他的太阳穴，紧接着一个锁喉功，就让这位杀手乖乖儿横躺在地上，半天醒不过来！现在倒好，反让他捅倒了一个。”
“好说，又是肘槌，又是锁喉功什么的，你倒没来个‘黑虎掏心’、‘冲天炮’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当时有你在场，还不知道第一个逃的是谁呢？”讥笑他的是瘦瘦小小的男生颜胜。
时间是当晚８时，地点是班主任老师的一楼暂住房里。他们同学三个是来商量过几天全班野营的事儿的。
“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还不如说说你自己吧。想你７岁那年——”徐毅反击。
“徐毅！”吕穗大喝一声打断他，“缺什么德你！快去门口看看，顾老师为什么还不来？”
徐毅嘻地一笑，扮了一个鬼脸走了出去。
就徐毅的半句话，颜胜立马成了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再抬不起头来。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８个年头……
徐毅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矮墩壮实的男同学。
“顾，顾老师在吗？”他沉着声问，声音有些嘶哑。
“我们也是等顾老师的，他说去去就来，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回。”吕穗回答，她将自己的脖子伸得大白鹅似的，想绕过徐毅的背看清进来的是谁。
“噢，这个……”那同学犹豫了足有２秒钟，“那我不等了。”
他刚转身要走，徐毅突然认出他来：“哈，你不是过去在校足球队里打后卫的丁强吗？”
“你，你认识我？”那同学倏地转过身来，脸上一脸的铁青，然而惊慌也就一闪即逝，随即他已定下心来，恶狠狠推了徐毅一把，声色俱厉地命令：
“你们既然认识我，那么就都给我乖乖儿坐着！”
徐毅猝不及防，虽说好大的个，还是被他推得七冲八跌，一下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颜胜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霍地站了起来：“你干什么你！人家又没得罪你，干吗凶巴巴的？”
坐在他身边的吕穗已经看出苗头不对，赶紧偷偷拉了一下颜胜的衣角。
丁强深深吸了一口气，拖了一张椅子，两腿一分，脸朝椅背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冷笑说：“说给大伙听也不打紧，我正是刚才在你们中学的操场上杀了人的丁强！”
嗡的一下，屋里的三人全有５秒钟的头脑空白。这下糟了，吕穗他们虽也听说这事，却不知道杀人者正是眼前这位。要不，徐毅也不会多这个嘴了。
猛地，徐毅一跃而起，朝着门口冲去。他原是个运动健将，这一下动作疾如狸猫。只是他快，丁强却早有防备，比他更快，只一个倒纵便抢在他的身侧，同时脚下一绊。徐毅一个踉跄，双手嘭的一下扑在门上，早被丁强扭住肩膀一拨一推，徐毅恰如陀螺似的转了半个圈，后退三步，咕咚一下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放老实点，别逼我再干出蠢事来！”丁强压低声音断喝一声。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提了提他的Ｔ恤衫，将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犹带血渍的匕首露了一露。
吕穗长到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摊上这类事，她一股子心胆几碎、神魂顿失的模样，只见她花容失色，体似筛糠，吓得簌簌直打哆嗦。
颜胜但觉得自己心旌动摇、毛发皆竖，精疲胆落，冷汗直流。
徐毅简直如同成了精的冬瓜，青一回，黄一回，整个儿人瘫成了一堆泥，赖在椅子上再也直不起腰来。看上去，他的人似乎已没有１米８２，而只剩了１米６２。
丁强砰地关上了门，重又跨坐在椅子上，还在继续往下说：“我不想杀人……是他们七个打我一个，人人手里有家伙，长棒短棍劈头盖脸地往死里打，我不拔刀子不行……我这是自卫……你们既然认出我来，少不得请你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只要你们暂时不去报告，我不会伤害你们。”
屋里足有５分钟没人开声。三个初见这么大场面的同学心上，惊愕、畏怯、张皇、手足无措，兼而有之。
这会儿，三个同学都熬过了那世人遇上这类事谁也免不了的、头几分钟的惊惶，他们的头脑重又属于自己的了。
吕穗第一个抬起眼来，瞟了一眼丁强，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低下头去拨弄起来。
“你，你做什么？”好一会，丁强才警惕地问。
“没什么，也就给自己的情人发个短信，让他今晚别来了。”吕穗装得像个情场老手，“你是信不过？可以看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她将手机递过去。“他原要来接我回去的。我怕你在这里，误伤了他。”
颜胜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听说吕穗在谈恋爱呀。
丁强瞟了一眼手机上的字，真的，上面果然有“亲爱的”３个字。
“才念初中就谈恋爱？”丁强将信将疑，“不对，你别是想报告１１０吧？手机还是交给我吧。”他老实不客气将她的手机放进口袋。
“那就送给你吧。”吕穗似笑非笑。
“我不稀罕你的手机，等会儿还你。”丁强又补充一句。
直到这时，颜胜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好一会，他将自己的椅子拖近丁强，讷讷地说：
“……我说丁强，你……你自己也说，你是出于自卫，自卫无罪，你这个这个，还是去自首吧。早去早好。等到公安局来抓，那就不是自首了。这个这个，你说是不是？”
吕穗惊讶地盯着颜胜看，她已与他同学４年，在她的心目中，颜胜可是个人人皆知的胆小鬼，今天怎么啦？
丁强可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７个对１个。我是地地道道的自卫，可是既然我杀了人，还有谁会相信我？”
颜胜为能赢得丁强的回答所鼓舞，连话也流畅了许多：“你认识这７个人吗？”
丁强摇摇头：“鬼知道这７个混蛋为什么要打我！呸！”
“那你是怎么去的操场？”
“有人给了我一个电话，说要与我做个了断。”
“这个打电话的人你总认识吧？”
“当然认识，要不，我也不会去了。只是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诱饵，让我去上当。唉，要是我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会带这把该死的刀了！即使被他们死揍一顿，也不至于出人命啊！”丁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马上控制住自己。“唉，现在还说什么？一切都已经迟了。你别说了。”
“那你为什么上这儿来？”
丁强半天没吭声，好一阵子才说：“……我心乱如麻，想找个人替我出出主意，我就信得过顾老师……他是我过去的班主任。”
正说着呢，猛地，门外有人敲门。这是吕穗请朋友转的短信起了作用。她另发的“亲爱的”３个字骗过了丁强。
“谁？！”丁强一头豹子一般地蹿起来，他飞快地张了一眼门上的“猫眼”。重又一跃回来，凶神恶煞地一把拖住娇小的吕穗，霍地拔出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压低嗓子：“谁也不许去开门！要不我就要了她的命！”
“你干什么……干什么？”颜胜慌张地问。
“警察！”
虽说是句声音低低的话，屋里的人好像听见打雷似的，轰轰地震入耳朵里，震得浑身发颤，好半晌回答不出一句。凶手在警察到来之际最容易出事。三个人全呆呆地坐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不，错了，应该是两个人，其中的徐毅自打被丁强抓回来按在椅子上后一直痴痴迷迷的，像在梦游，如坠五里雾中，懵懵懂懂的，压根儿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老师在吗？”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问。
“回答，你！”丁强嘴巴努颜胜，“说不在家！”
“不在家！出去了！”颜胜机械地回答。
“你是哪位？”
颜胜看看丁强。
丁强：“我是他的学生！”
“我是他的学生！”颜胜重复。
丁强威胁：“你快想办法让他走开！”
颜胜还未开口，门外那人又在问：“有一位名叫丁强的同学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吕穗低低地叫了出来，因为丁强一紧张，手一紧，匕首竟然划着了她的脖子，幸好只划出了一丝鲜血。
丁强怒目盯着颜胜：“你快，快想办法让他离开！”
然而这次颜胜没听他的，反而跨上一步，说：“丁强，男子汉大丈夫，欺侮一个小女生算什么，你要当人质我替她好了。我不会反抗的！”
丁强盯着瘦瘦小小的颜胜，迟疑了有３秒钟，然后松手放了吕穗，改挽住颜胜的脖子，匕首始终没离开他。
门外人还在说：“为什么不回答？如果丁强在，你们让他出来跟我走一趟，我是派出所的。告诉他别紧张，那个被刺的同学没死，已经被救活了。但是事情总得说说清楚。”
屋里凝重的空气一下子稀释了许多。
丁强一下放开了颜胜，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门外还在叫：“为什么不开门？丁强同学在这里吗？”
好半晌，丁强才开口：“去为他开门……”
门开了，果然就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年纪上了５０的老同志，丁强将手里的匕首交给他，再将手机还给吕穗，跟着他乖乖儿走了。
只有到了这时候，徐毅才大梦初醒似的一跃而起，也不向其他人说句话，一道烟地走了，只是他的身后留下一股子浓浓的臭味，不像是谁放的屁，倒有几分尿味。
吕穗像是脱了力似的伏在桌子上，莫名其妙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好不悲伤。
唯有颜胜心里竟然有一股子无可名状的喜悦。整整８年，在他心灵的深处，那个伤疤永远没有一个收口的日子：７岁那年夏天，他与他同岁的卿卿，偷偷去了河边。当卿卿滑下河，紧紧拉住他裤管的当儿，眼看自己要被拖下去了，他甩脱了卿卿的小手，然后逃回家中一声不吭，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卿卿再也没有起来……虽说当时他才７岁，还是一个不知道德为何物的懵懂孩子；虽说当时周遭连个人影也没有，即便他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理睬；虽说如果他去救卿卿，凭他的力气和对水的恐惧，十有八九连他的小命也会搭上；虽说事后并没有一个人责备过他……然而，只要有人提起这件事或类似的事，颜胜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他脸色青白，耳中作响，嘴里发苦，全身冰凉……小时候是这种感觉，长大了还是这种感觉。今天，这种感觉才离开了他……
难怪说，知耻近乎勇。
“……我说了准没错，你们看着好了，明天整个学校定会闹得个沸反盈天。出了这等大事，谁还会安得下心来读书？”说话的是俏丽的越山中学女同学吕穗。
“我说也真是，没用的也见过，却没见过这般窝囊的，７个人对付一个，即便手里没有家伙，还拿不下一个手里只持一把匕首的人？要是我，”边说边演示的正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徐毅，“要是我，他这么一刀过来，我向左跨半步闪开了，同时右手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过后自己身子向右外拗半步，左手顺势一个肘槌击打他的太阳穴，紧接着一个锁喉功，就让这位杀手乖乖儿横躺在地上，半天醒不过来！现在倒好，反让他捅倒了一个。”
“好说，又是肘槌，又是锁喉功什么的，你倒没来个‘黑虎掏心’、‘冲天炮’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当时有你在场，还不知道第一个逃的是谁呢？”讥笑他的是瘦瘦小小的男生颜胜。
时间是当晚８时，地点是班主任老师的一楼暂住房里。他们同学三个是来商量过几天全班野营的事儿的。
“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还不如说说你自己吧。想你７岁那年——”徐毅反击。
“徐毅！”吕穗大喝一声打断他，“缺什么德你！快去门口看看，顾老师为什么还不来？”
徐毅嘻地一笑，扮了一个鬼脸走了出去。
就徐毅的半句话，颜胜立马成了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再抬不起头来。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８个年头……
徐毅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矮墩壮实的男同学。
“顾，顾老师在吗？”他沉着声问，声音有些嘶哑。
“我们也是等顾老师的，他说去去就来，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回。”吕穗回答，她将自己的脖子伸得大白鹅似的，想绕过徐毅的背看清进来的是谁。
“噢，这个……”那同学犹豫了足有２秒钟，“那我不等了。”
他刚转身要走，徐毅突然认出他来：“哈，你不是过去在校足球队里打后卫的丁强吗？”
“你，你认识我？”那同学倏地转过身来，脸上一脸的铁青，然而惊慌也就一闪即逝，随即他已定下心来，恶狠狠推了徐毅一把，声色俱厉地命令：
“你们既然认识我，那么就都给我乖乖儿坐着！”
徐毅猝不及防，虽说好大的个，还是被他推得七冲八跌，一下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颜胜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霍地站了起来：“你干什么你！人家又没得罪你，干吗凶巴巴的？”
坐在他身边的吕穗已经看出苗头不对，赶紧偷偷拉了一下颜胜的衣角。
丁强深深吸了一口气，拖了一张椅子，两腿一分，脸朝椅背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冷笑说：“说给大伙听也不打紧，我正是刚才在你们中学的操场上杀了人的丁强！”
嗡的一下，屋里的三人全有５秒钟的头脑空白。这下糟了，吕穗他们虽也听说这事，却不知道杀人者正是眼前这位。要不，徐毅也不会多这个嘴了。
猛地，徐毅一跃而起，朝着门口冲去。他原是个运动健将，这一下动作疾如狸猫。只是他快，丁强却早有防备，比他更快，只一个倒纵便抢在他的身侧，同时脚下一绊。徐毅一个踉跄，双手嘭的一下扑在门上，早被丁强扭住肩膀一拨一推，徐毅恰如陀螺似的转了半个圈，后退三步，咕咚一下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放老实点，别逼我再干出蠢事来！”丁强压低声音断喝一声。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提了提他的Ｔ恤衫，将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犹带血渍的匕首露了一露。
吕穗长到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摊上这类事，她一股子心胆几碎、神魂顿失的模样，只见她花容失色，体似筛糠，吓得簌簌直打哆嗦。
颜胜但觉得自己心旌动摇、毛发皆竖，精疲胆落，冷汗直流。
徐毅简直如同成了精的冬瓜，青一回，黄一回，整个儿人瘫成了一堆泥，赖在椅子上再也直不起腰来。看上去，他的人似乎已没有１米８２，而只剩了１米６２。
丁强砰地关上了门，重又跨坐在椅子上，还在继续往下说：“我不想杀人……是他们七个打我一个，人人手里有家伙，长棒短棍劈头盖脸地往死里打，我不拔刀子不行……我这是自卫……你们既然认出我来，少不得请你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只要你们暂时不去报告，我不会伤害你们。”
屋里足有５分钟没人开声。三个初见这么大场面的同学心上，惊愕、畏怯、张皇、手足无措，兼而有之。
这会儿，三个同学都熬过了那世人遇上这类事谁也免不了的、头几分钟的惊惶，他们的头脑重又属于自己的了。
吕穗第一个抬起眼来，瞟了一眼丁强，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低下头去拨弄起来。
“你，你做什么？”好一会，丁强才警惕地问。
“没什么，也就给自己的情人发个短信，让他今晚别来了。”吕穗装得像个情场老手，“你是信不过？可以看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她将手机递过去。“他原要来接我回去的。我怕你在这里，误伤了他。”
颜胜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听说吕穗在谈恋爱呀。
丁强瞟了一眼手机上的字，真的，上面果然有“亲爱的”３个字。
“才念初中就谈恋爱？”丁强将信将疑，“不对，你别是想报告１１０吧？手机还是交给我吧。”他老实不客气将她的手机放进口袋。
“那就送给你吧。”吕穗似笑非笑。
“我不稀罕你的手机，等会儿还你。”丁强又补充一句。
直到这时，颜胜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好一会，他将自己的椅子拖近丁强，讷讷地说：
“……我说丁强，你……你自己也说，你是出于自卫，自卫无罪，你这个这个，还是去自首吧。早去早好。等到公安局来抓，那就不是自首了。这个这个，你说是不是？”
吕穗惊讶地盯着颜胜看，她已与他同学４年，在她的心目中，颜胜可是个人人皆知的胆小鬼，今天怎么啦？
丁强可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７个对１个。我是地地道道的自卫，可是既然我杀了人，还有谁会相信我？”
颜胜为能赢得丁强的回答所鼓舞，连话也流畅了许多：“你认识这７个人吗？”
丁强摇摇头：“鬼知道这７个混蛋为什么要打我！呸！”
“那你是怎么去的操场？”
“有人给了我一个电话，说要与我做个了断。”
“这个打电话的人你总认识吧？”
“当然认识，要不，我也不会去了。只是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诱饵，让我去上当。唉，要是我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会带这把该死的刀了！即使被他们死揍一顿，也不至于出人命啊！”丁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马上控制住自己。“唉，现在还说什么？一切都已经迟了。你别说了。”
“那你为什么上这儿来？”
丁强半天没吭声，好一阵子才说：“……我心乱如麻，想找个人替我出出主意，我就信得过顾老师……他是我过去的班主任。”
正说着呢，猛地，门外有人敲门。这是吕穗请朋友转的短信起了作用。她另发的“亲爱的”３个字骗过了丁强。
“谁？！”丁强一头豹子一般地蹿起来，他飞快地张了一眼门上的“猫眼”。重又一跃回来，凶神恶煞地一把拖住娇小的吕穗，霍地拔出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压低嗓子：“谁也不许去开门！要不我就要了她的命！”
“你干什么……干什么？”颜胜慌张地问。
“警察！”
虽说是句声音低低的话，屋里的人好像听见打雷似的，轰轰地震入耳朵里，震得浑身发颤，好半晌回答不出一句。凶手在警察到来之际最容易出事。三个人全呆呆地坐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不，错了，应该是两个人，其中的徐毅自打被丁强抓回来按在椅子上后一直痴痴迷迷的，像在梦游，如坠五里雾中，懵懵懂懂的，压根儿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老师在吗？”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问。
“回答，你！”丁强嘴巴努颜胜，“说不在家！”
“不在家！出去了！”颜胜机械地回答。
“你是哪位？”
颜胜看看丁强。
丁强：“我是他的学生！”
“我是他的学生！”颜胜重复。
丁强威胁：“你快想办法让他走开！”
颜胜还未开口，门外那人又在问：“有一位名叫丁强的同学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吕穗低低地叫了出来，因为丁强一紧张，手一紧，匕首竟然划着了她的脖子，幸好只划出了一丝鲜血。
丁强怒目盯着颜胜：“你快，快想办法让他离开！”
然而这次颜胜没听他的，反而跨上一步，说：“丁强，男子汉大丈夫，欺侮一个小女生算什么，你要当人质我替她好了。我不会反抗的！”
丁强盯着瘦瘦小小的颜胜，迟疑了有３秒钟，然后松手放了吕穗，改挽住颜胜的脖子，匕首始终没离开他。
门外人还在说：“为什么不回答？如果丁强在，你们让他出来跟我走一趟，我是派出所的。告诉他别紧张，那个被刺的同学没死，已经被救活了。但是事情总得说说清楚。”
屋里凝重的空气一下子稀释了许多。
丁强一下放开了颜胜，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门外还在叫：“为什么不开门？丁强同学在这里吗？”
好半晌，丁强才开口：“去为他开门……”
门开了，果然就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年纪上了５０的老同志，丁强将手里的匕首交给他，再将手机还给吕穗，跟着他乖乖儿走了。
只有到了这时候，徐毅才大梦初醒似的一跃而起，也不向其他人说句话，一道烟地走了，只是他的身后留下一股子浓浓的臭味，不像是谁放的屁，倒有几分尿味。
吕穗像是脱了力似的伏在桌子上，莫名其妙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好不悲伤。
唯有颜胜心里竟然有一股子无可名状的喜悦。整整８年，在他心灵的深处，那个伤疤永远没有一个收口的日子：７岁那年夏天，他与他同岁的卿卿，偷偷去了河边。当卿卿滑下河，紧紧拉住他裤管的当儿，眼看自己要被拖下去了，他甩脱了卿卿的小手，然后逃回家中一声不吭，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卿卿再也没有起来……虽说当时他才７岁，还是一个不知道德为何物的懵懂孩子；虽说当时周遭连个人影也没有，即便他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理睬；虽说如果他去救卿卿，凭他的力气和对水的恐惧，十有八九连他的小命也会搭上；虽说事后并没有一个人责备过他……然而，只要有人提起这件事或类似的事，颜胜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他脸色青白，耳中作响，嘴里发苦，全身冰凉……小时候是这种感觉，长大了还是这种感觉。今天，这种感觉才离开了他……
难怪说，知耻近乎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