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名伶十三绝在北京的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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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陋习


  程长庚成为班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非常了不得,就是整顿班规。当时在各个班社有一个陋习——唱旦角的年轻演员要穿好了,漂漂亮亮化好妆,在开演前站在台两侧,冲着台下熟的客人眉目传情,甚至下到台下,陪着看客,聊天喝茶。时间长短看客人给钱的多少,这当然是很不好的。还有散戏以后参加侑酒,有点陪看客喝酒的意思。程长庚当班主时特别烦这个陋习。他定下一条戒规,散戏后唱旦角的伶人,不管是谁,名气有多大,只要去陪酒,不管到哪个饭庄、饭馆陪酒一律开除。这个改革当时可了不得,这是对于艺人的尊重。开始虽然也有人反对,主要是那些乾旦,后来还是贯彻下去了。


  再有一个措施叫不准走穴,不准外出搭班。这是怎么回事呢?当时有一些艺人,主要是年轻旦角的师傅,他们是买孩子当演员的那些人。他们是要通过这些孩子走穴赚大钱的。他说你不让我们养孩子,我们到老了怎么办?而且像你们“角儿”可以走穴,得的钱很多。程长庚说,那好,现在我们就开会,所有的人都不准串台,不准到外面去走穴。包括我!如果谁要请堂会,整班的请,我三庆班全去,要挣钱我们全挣钱。但不能有人挣钱有人饿死,他要贯彻这个,就得以身作则。这样大伙服了,因为损失最大的是他程长庚。过去这种走堂会常常有,比如说利用四喜班做班底,可是觉得没有程长庚没有意思,管事的就把他约去,他每年可以得二三百两银子。这样一来,不是他自己挖自己的肉吗?他就为了全班的团结,从我开始,不准串台、走穴。北京的都察院演堂会戏,必须请程长庚来,组织者和他一说,程长庚这回婉拒了,他说,要请就要请我们三庆班全体去,这回你用四喜,单请我,我不去!都察院的人多厉害,你说不去把你锁了也得去,还真就把他程长庚锁了去,程长庚仍然不低头。于是乎,公差竟然把他锁在了厕所边上。
  程长庚被锁的故事,所有的剧学书都有记载。有权有势的人要办堂会,就是不请三庆班,也要单请他,你一个人来唱。因为当时有个说法,没有他参加的演出,请客的人不高兴,做客的人也不高兴。怎么没程大老板呢?非得请他到。可是这一回变了,程长庚较上劲了。你要是不请我三庆班,我就不去,衙门的人说了,不去就给你锁在厕所旁边,你必须得去得演。程绷着脸就说:你锁我我也不演,你就把我锁死我也不演。当差问为什么不演?他说我嗓子痛……“好,你嗓子痛,就把你锁厕所边上俩钟头。”俩钟头后当差再问,怎么样呀?还是俩字:喉痛……最后没办法,他唱不了。都察院的官也没辙,只好让他走了。虽然各种书说法不一,但是这件事必然是有的。
  为了贯彻他这个不许任何人串台、走穴的规定,他真是不怕得罪人。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说带有前瞻性,三慶班凡是听大老板戏的,不许“叫好”。凡程长庚有戏,必在他演戏的茶园的墙上贴一黄条,上面写着,四箴堂演戏,不准叫好。程长庚的堂号叫四箴堂。他说我的嗓子够高够亮的,不需要你们给我喝彩,我需要安静,让你们好好听我唱。大伙儿叫好本来是一种宣泄,是情不自禁,可是因为太喜欢他的艺术了,也忍了。不管大老板唱得多精彩,忍住了,也不鼓掌喊好。
  值得一提的是,程长庚演戏,观众不准在戏园子里抽叶子烟。他说叶子烟一呛他嗓子,就唱不出来了。这不就是开剧场里不准吸烟的先河吗?可以说是从程长庚那儿开始的。还有的剧学书记载,观众因为太喜欢他的艺术,想听他的唱,就把烟锅子烟袋子等烟具搁起来,等着他唱完了再过烟瘾。

一个厚德载物的事情


  在清朝,皇上死了或者是娘娘死了要举行国丧。皇上死了27个月不准动响器,这就是不准官民人等娱乐。戏班的人怎么办?怎么度过这27个月?京都各班社很多就散了,或者包银打折。只有三庆班全份开,这就是程大老板自己负责一百来号人的吃喝。过了1年以后,清政府有一个通融的办法,你可以不穿戏装,不敲响器,说白清唱,也就是你可以干唱。一年后,城内的清茶园,像景泰茶园、天和馆、春仙茶园等地方可以去演“说白清唱”的时候,他都去参加演出,挣来的钱他都不要,拿给大伙发粮食、发钱,维持生活。他不仅管三庆班的,他还管四喜班、春台班的,因为他是这三大徽班的总管。
  那时大概有两千多从业人员,都收到过他的好处。因此有的书上写:有的艺人就给他立了一个木主,一个生人的木主牌位,写着优人大成至圣先师之位。这在当时那可是相当不得了。他历经了道光国丧、咸丰国丧、同治国丧,三大国丧,他都为了同业的生活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辛苦。所以说他是一个德艺双馨的好艺人,也可以说他是一个传播正能量的大艺术家。

一心一意培养科班学生


  程大老板到了晚年,还不断演出。那时他身体不太好。有人说,你不愁吃不愁穿,怎么还每天亲自到园子里唱呢?他说,我不是为我个人,班里一百多人,我不唱怎么办呢?人家来了是为我程长庚,人人为我,我也得为人人。我也要为三庆班弟兄们的饭找辙。另外他想,我这么老了,我必须要考虑两个问题,一个就是接班人的问题,一个就是培养下一代的问题。就说他培养下一代的问题吧,他非常羡慕张二奎。这个张二奎,他成立了一个双奎班,下面有一个小科班,培养出很多人。其中两个最有名的,一个是杨月楼,后来也成为同光十三绝的名伶,一个就是俞菊笙,俞派武生的鼻祖。他整天想成立小科班,终于在同治九年,也就是1870年成立了四箴堂科班,就在北京前门外百顺胡同,三庆班大下处的后院成立了。他重金从南方请了朱洪福、崇富贵等名教习当老师。当然,最主要的老师就是他自己。


  他当时早早就到了学生的练功棚,一张桌上,一壶暖酒、一盘炒豆芽、一个长杆,他坐在桌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果学员谁有错,他手错打手,脚错打脚,绝打不到别处。当然也有人说体罚不对,过去科班就是这么一种方法。而且他打得绝对准,就打在你出错的地方。   那时候,他是真心想培养后继的人才。老师没有接受红包的,还管学生饭。这事很多学生感触很深,感激不尽。他教出了很多有名的学生,如钱金福、陈德霖,还有张淇林、李顺亭、陆杏林、李寿山、李寿峰等众多京剧名伶。

主演助演一把抓的京剧鼻祖


  程长庚程大老板不但嗓子好,人物演得好,他还多才多艺,生旦净末丑每个行当都能来。比如说当时三庆班有一个最有名的旦角胡喜禄,据说有一回由于戏份多少的问题不演了,程长庚就包上大头,说我来一回你瞧瞧。于是就演了一遍,当然你要说多好也不太可能,可是他能来,大家从此不敢再砍活(临时不演)了。他反串的戏很多,比如说他在净角戏《白良关》中,他既可以来助演尉迟敬德,也能来助演尉迟宝林,这都是花脸角色。他也可以来《法门寺》里的刘瑾,这也是花脸。另外他给别人来配角的时候也很多,比如说他多次给小生泰斗徐小香来助演,而且相当出色。另外,有人说他能扎五色靠,什么叫五色靠?就是五种色的靠,五种角色他都能扮演。这是剧作家翁偶虹先生讲的。你比如说扎红靠的,他能演《战太平》的花云;绿靠,凡是关羽关老爷的戏都是绿靠,程长庚能演许多关羽戏;如《战长沙》,白靠,《镇潭州》的岳飞扎的是白靠,这是长庚大老板的拿手戏;黑靠是《白良关》,他演尉迟敬德;还有黄靠,《定军山》的黄忠,那也是程班主的杰作,所以五色靠他都能扎,都能演。这就是他的多才多艺,不得了。他的小生戏也不错,徐小香要难为他,难为不住。

苦心孤诣寻找三庆班的接班人


  大老板晚年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三庆班的接班人,因为他已经60多歲了,那么谁接他班呢?在这上头他可是费了心了,他要找一个诚心诚意、能执掌三庆班的人。首先他考虑到的是谭鑫培。谭鑫培一直在三庆班,但是谭鑫培技术太高而且心眼太活,他以后不一定能全心全意在三庆班待着,他必然自己要搭班,必然自己要成班。但是爷儿俩的关系还是特别好,弥留之际他把自己最心爱的轿车送给了他的义子谭鑫培。谭鑫培终其一生,从来也没说过程大老板一个“不”字。他也考虑到孙菊仙,孙菊仙的脾气像程大老板,很直,但是考虑问题简单。而且在艺术上他也比较杂,所以程长庚也放弃了。最后他考虑了杨月楼,杨月楼自光绪三年(1877),从上海回来后搭班三庆班,他文的也好武的也强,而且很有管理才能。于是被程大老板看中了,他就一步一步培养他。
  他于是在光绪五年(1879)下半年,逐渐把班务交给了杨月楼,当时跟他说,我没有别的,就是要你和三庆班相始终,你不能再上外头搭班去。杨月楼当时就盟誓说,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我一定和三庆班相始终。这是非常感人的,后来事实证明果然如此,程大老板故去后,杨月楼接了三庆班,一共在三庆班待了10年,光绪十六年(1890),杨月楼因劳成疾,直到故去没有离开三庆班一天,把三庆班又艰辛地维持了10年。所以说程大老板为三庆班的存在呕心沥血,而且眼睛很亮,为三庆班选对了人。三庆班从乾隆五十五年也就是1790年来到北京,到最后光绪十六年,杨月楼故去后,光绪十七年,又维持了1年解散。到了1891年三庆班在北京存在了101年,三庆班是四大徽班中存在年头最长的一个班社。
  程长庚为京剧的诞生,付出了一生的心血,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终于成为京剧发轫时的大功臣,被人尊称为京剧鼻祖,而他敬畏传统,沥血创新,为后人创新发展作出了榜样,可谓功莫大焉。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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