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去乔的大哥家，第一次看到他的美丽的侄女敏，她年龄和我差不多，个子比我高，婷婷玉立，楚楚动人。我非常喜欢她，和她谈得也很投机。但碍于她的父母在旁，许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她说带我去看看她自己的家，我便欣然听命，随她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在一排幽静的住宅区下了车。
　　那是个二室一厅的套房，装修得优雅大方，讲究品味的设计极符合敏的气质。敏带我看她制作的小摆设、小玩偶，神情像一个快乐的孩子欣赏着自己的玩具。我没想到敏的孩子都上学了，还有这份浪漫的心境，不禁也跟着快乐起来。按辈份，她该叫我小婶婶，可能是觉得别扭，她干脆什么都不叫。我也觉得这样反而更好，两颗心没有了距离感。


　　由于是冬天，屋内久不住人显得寒冷无比，敏就把我让上床，两个人钻到被子里，半卧半坐地说笑着。也许是敏感到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也许是觉得两个女人空嘴说白话太没气氛，她提议说：“来，我们吸根烟吧!”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那张白皙动人的脸，问道：“你会吸烟”她说：“烦闷的时候吸上一支，感觉要好一些。”我说：“我可不会吸烟。”她拿起床头柜上一盒女士香烟，看看里面是空的，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大鸡烟，抽出一支递给我说：“抽着玩玩，来，我们一人先点一支。”看来推辞掉似乎不合情理，接过来吸吧，顶多呛几口烟而已。点上火，袅袅的青烟打着圈徐徐缓缓地在我和敏的头上弥漫开来，像身体里的一团团迷惘和未知在飞升。我发现敏的脸在烟雾里有一种落寞的冷艳，那是经历过大喜大悲后的沉思和宁静。果然，她眼望着洁白的墙壁开口了：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可又对谁说呢我在年迈的父母面前要强颜欢笑，一是怕他们再替我操心，徒增白发，二是他们也理解不了我的苦衷，反而挨他们一顿骂。我的第一次不幸的婚姻已使父母操碎了心，而我自己的心也支离破碎，到现在伤口还不能愈合。每当我看到儿子那渐渐长大酷似他父亲的脸，我就恨他父亲不负责任的离开，使他幼小的心灵遭受到巨大伤害。现在为了讨父母欢心，我又听从他们劝告嫁了一个我不爱的人。他现在去了德国，大概是不会回来了，而我也不想去德国，不久我们就会办理离婚手续的。现在我对婚姻厌烦透了，一个女人难道真是红颜薄命吗”敏停顿住不说了，只见她狠狠地吸了几口，把烟头扔掉，又换了一支，就在打火机擦亮的瞬间，我看到晶莹的泪水从她的双眼中快速滚下，她流着泪，吸着烟，沉默了好长时间。
　　从前我对吸烟的女人是没有好印像的，觉得那是无聊的赶时髦，玩世不恭。现在看敏吸烟，我才理解了一个女人吸烟是绝不同于男人的。男人吸烟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他们常说，不吸烟的男人还是男人更多的男人吸烟是出于无奈的心态，抽支烟打发一点时间，或者思考一个问题，所谓借烟发挥吧。而女人吸烟，一定是伤痛在心，无以排解，才让烟的味道一点点进入体内，麻醉自己。会吸烟的女人一定都有过深刻的悲哀，有过哭泣和幻灭。因为我太了解生性洁净的女人是不会随意挨近那种粗鲁斥鼻的气味的，除非她觉得女人本身的品质伤害了她。
　　敏一根接着一根地吸，我也不好停下来。说也奇怪，从来不吸烟的我，一点也没有被烟呛住，反而学会了让烟从鼻孔中飘出。敏看我长进如此之快，反而笑了。她说：“索性我们把这一包吸完吧。”我点头表示同意。待我和敏抽着最后两支烟时，我发觉自己有点飘飘然，人仿佛跟着烟在出走，我可能抽醉了。
　　吸完烟，我和敏仔细地刷了刷牙，因为敏还要回到她父母身边，我也要回到先生身边，我们不想让别人嗅到女人身上的烟味儿，哪怕是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