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教育科研成为了一个广受关注的话题。自改革开放以来,教育领域的改革和科研也蓬勃地开展着,取得了不少新鲜的经验。然而这类教改往往与教育科研结合在一起推进,呈现出一定的“软性”。而且由于教育的复杂性,这类教改在许多问题上一直处于胶着的进一步退两步状态。这里原因多样,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思维的片面性,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例如强调学生主体过度以至否认教师主体;强调国外先进经验好极以至否定国内教育传统的宝贵积淀;强调现代信息技术在基础教育的全方位应用以至实际上否认基础教育要读书要实践,或者反过来,较为坚守传统而在事实上不接受改革……由于认识上肤浅和实践上的纠结,不少学校搞了几年改革就偃旗息鼓,或者改弦易帜了。
　　从另一种现象看,“赏识教育”、“快乐教育”、“幸福教育”、“成功教育”等课题研究,因其走进了学生心灵,关注学生的心理,也曾取得一时一域的效应,但由于缺乏理论的支撑,甚至一开始指导思想上就有“猎奇”或急功近利的考量,这些时髦的、冠以科研头衔的教改试验鲜见长久的、广泛的“成功”与“幸福”。
　　这一切都表明:教育改革呼唤科研支撑;同时也表明:我们的教育科研存在不少问题:一是浮躁。什么都一哄而上,赶时髦。不少学校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申报课题,而是为了“点缀”和“装饰门面”;不少教师不是为了育人需要和自身发展参与研究,而是仅仅为了评聘职称和晋级晋职。二是理论认识不准确,东施效颦。西方确有很多思想值得我们学习的,但那些思想并不必然就是一个普适法则。实际上,每一个国家的教育都是生长在特定的环境中,历史地发展起来的。有些新理念、新观点,本身就只是个学术见解,未经论证,离开特定环境条件的试验很应慎重更不能拔高夸大。三是缺乏顶层设计。没有一种以核心理念为指导、以理论论证为前提、以优势资源为基础,从高端开始的总体构想和整体营造计划。须知,我们要有对教育高屋建瓴的思考,更要有实现教育理想的蓝图。四是不遵循教育科学的科研规律,不作长期的个案跟踪和数量分析统计的实验研究。育人的科学,是周期很长,可逆性较低的科学,从事这方面的研究,要有充分说服力的个案跟踪的范例说话,否则,短时期的定性分析和理论推演,严格意义上说只是一个教育理论的“假说”而已。
　　现在,我看到“沙面小学协同教育实验”的案例,解读这个案例,人们可以得到一些启发。人们也许感兴趣的是:从1993年开始酝酿破题,一直到今天的2010年,十七、八年了,社会在发展变化着,沙面小学校长换了几位,教师进出不少,这个学校一直挂着“协同教育”旗帜不换,不但越办越好,而且他们的经验己经在珠江三角洲一批学校开花结果。在调研和思考后,我感到沙面小学的“协同教育”实验的确有其自身的特点。
　　第一是高屋建瓴。协同教育抓住了当代中国基础教育培养模式的根本弊端——以读书应试方式来培养“知识人”为目标的传统模式,提出了以协同教育培养自我发展“自觉人”为目标的新的模式。马克思认为“自由自觉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类的特征”(见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第50页,1979年版),协同教育的培养目标,就是要让学生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逐步成长为自我发展的具有人类特征的人。这个哲学高度的培养目标超越了传统教育要求。
　　第二是思维辩证。辩证法历来强调有重点的两点论,不赞成一点论,也不赞同无重点的两点论。协同教育强调目标是要培养自我发展的人,这是抓住了重点。然而这个自我发展的人首先还是要接受教育(接受教师的引导:导定向、导运作、导调节和导激励)。在接受教育过程中逐步学会自我教育,形成一种独立的思维方式:四自(自定向、自运作、自调节和自激励)。这种思维习惯一旦形成,遇到工作上、学习上、人生中的问题时便能自然启动。协同教育强调的是师生协同,生生协同,这个群体协同的要义便是社会责任感,学生在群体协同中学会爱国、学会交往、学会共处,同时也就学会自我发展——生自协同。
　　第三是理论根深。许多教育研究都有各自的、具体的理论基础和出发点,而“协同教育”的理论基础是具有世界观、方法论意义的“系统科学”和“协同理论”。沙面小学的协同教育设计出的“四导四自”操作方式是一种可以在德育、教学、教师发展、学生发展等领域普遍起作用的通用方式。例如,沙面小学的“教师自我发展学校”便是一个创举,沙面小学首先是学生的学校,同时也是教师的学校——以自觉学习为特征的学校。
　　第四是同专家的长期合作。从1993年开始,沙面小学广开校门,根据不同内容、不同时期的要求,不断邀请多种专业的专家到校指导工作,有效地帮助了学校发展。而在“协同教育”这个总领的办学思想、办学行为问题上,却始终如一地同几位专家保持着联系,认真研讨,这便使得“协同教育”思想能持续发展而又分阶段地表现在教育教学的不同方面。
　　总的感觉是:沙面小学的协同教育实验是一种教改科研结合的全新的探索,它不是学校局部的而是统揽全局的,它正力图避免基础教育的弊端而把中外优秀的教育经验有机融合,走出一条育人新路,如果,协同教育能够覆盖家校协同,将会有更有效的教育意义和更广泛的社会意义。
　　推而广之,我们的基础教育要真正提高质量,形成特色,构建科研引领学校发展的新格局,从沙面小学的个案看,应该注意:
　　第一,在思路上,要有“理念——理论——政策——实验——实践”的一以贯之的清晰思路。要以理念更新为先导,要以“以学生为本”、“课堂生成”、“教师专业成长和合力联动教化育人”等先进理念为指引。理念通常是一些教育思想的闪光,它富有灵性和智慧。但它必须经过系统创造,转变为理论性的相对完整的建树,才具备政策化、制度化的指导能力,才具备教育参与改革实验的相关人员的功能,才具备学术对接的话语系统的一致性。同时,作为一个学校的管理,需要内部政策环境的优化,在这个关键的环节里,依赖正确的理论指引改革完善校内制度化的建设,会给学校的教学改革和科研实验带来推动和保障,从而给学校带来深刻变化,真正产生理念指引、理论指导的意义。
　　第二,在目标上,要有认知——态度——行为——习惯(自觉)的设定。首先从正确的科研认知开始,要认识到科研是基础教育创新发展的助推器:构建各具特色的教育模式,必须加强课题实验研究;创建学校品牌,必须加强课题实验研究;引领教师专业成长,必须加强课题实验研究。在正确的科研认知的基础上,形成正确的科研态度,即严肃、严谨和严密,客观、真实和准确,诚实、信守和宽容,执着、坚持和勤奋。还要有正确的科研行为,讲究科学性与规范性,学术性和批判性。进而养成良好的科研习惯(自觉)。因为课题实验研究更看重的是研究过程、研究成果的质量和在实际中应用的效果,更看重提升教师研究能力和解决实际难题。当达至科研自觉的目标时,教师和学校形成了科研的积极主动参与格局,学校和教师的持续发展能力就能真正确立,学校的育人功能和教师的专业素养就能全面地得到提升。
　　第三,在格局上,要重心下沉。要摒弃“高大空”的选题倾向,很好地结合自身实际,深度关注学校教育教学的重点、难点问题,以问题为切入点确定选题,提高研究的针对性和应用性。要整合专家力量,定期深入实验学校指导科研工作,最大限度地减少他们工作中的盲目性和不规范性。实现教师与学校的共同成长,教师成为研究型、专家型、智慧型的教师,学校是个性化、特色化学校。还实现学生与家长的共同成长,学生超越自我,家长适应时代发展。教育科学的研究,肥沃深厚的土壤在学校、在教学过程、在师生互动共同成长之中。所以,教育科研是实践性、实验性极强的科学活动。我很赞赏前苏联的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的追求恒心和教育科研真谛的实践。他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坚持留在学校从事教学科研和育人的工作,拒绝了多次上调和晋升性行政任命。他实验一个班甚至一个年级,长期跟踪,系统研究,有全面的簿记数据,有生动的个案学生追踪分析。在这个基础上形成的教育理论很有说服力、亲和力和穿透力,用以指导教育实践效果明显。这一事例给我们重心下移,切入一线的科研要求树立了成功的启迪。我希望,这种在一线和基层扎实科研的做法,能够蔚然成风,届时,我们的学校和教师就一定是很专业的和有操守的,共同成长的学生就一定是善于适应而又勇于超越的。
　　(作者系广东省教育厅巡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