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物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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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民国二十年,青州城内有一家当铺,当铺的匾额写着“青州第一当”,当铺的掌柜姓葛,排行第三,人称“葛老三”。
  这日,当铺刚刚开张,便进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一瘦一胖,瘦的像一根麻杆,胖的是个车轴汉子。当铺的伙计急忙拦住了两人,说这里不施舍早饭。车轴汉子一扬胳膊,伙计“咚咚咚”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两个人来到柜前,麻杆朝里面高声喊掌柜的出来说话。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伙计一见这阵势,想到葛掌柜平日里的吩咐,急忙上前,满脸是笑,点头哈腰地说掌柜还没有过来,这就去府上请。
  葛老三听伙计一说,感到来者不善,立即赶到了当铺,与两位“叫花子”搭起话来。麻杆说,手里有一批上等的古物,问葛老三敢不敢收。葛老三问是什么样的古物,麻杆说是地底下的。
  葛老三不由得一怔,麻杆说的是本地话,车轴汉子操得是外地口音,瞧他俩这打扮,根本不像是干这活儿的。但转念一想,只要东西不沾泥土,至于是墓中的东西,还是祖传的玩意儿,有谁能分辨得清楚呢?葛老三把手朝里面一伸,让他俩借一步说话,把麻杆和车轴汉子请到了后面,攀谈起来。麻杆说:“手里有一批好东西,是刚从古墓里弄出来的,想在当铺里当一个好价钱。”葛老三对麻杆说:“是不是好货,那还得看到货再说。不过,这种货放在当铺里可不安全,万一被官府知道了,是要被捉去问罪的。”麻杆说:“这批东西就是卖给当铺的,根本不可能再回来赎,至于这批东西放在当铺里,是存起来,还是转手倒卖,那是葛掌柜的事情,与我俩无关。不瞒葛掌柜说,我是头一回做这个买卖,不管咋说,你有个店,人走店走不了。我的货很多,你就算一时凑不够钱,打个条子,按上手印,期限两天,我俩第三天过来取钱咋样。”
  葛老三想了想,觉得麻杆说得在理,便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买卖。这种生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保密越好,也就越安全。说完,葛老三用试探的口气问,“当铺树大招风,看能不能不在当铺进行,换一个地方交易如何?”
  麻杆也没和车轴汉子商量,便一口应承了下来。麻杆说,“过两天,我俩把东西拿到当铺来,让你过目后开价,然后我俩假装嫌当得价格低走人,第二天再空手来找你,商定交易时间和地点,最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葛老三一听,感到麻杆不但使用了瞒天过海的手段,而且考虑得还非常稳妥,于是一连说了三个“好”。
  这时,麻杆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不大的香炉来,说先当了这个古物,权当见面礼,表示一下诚意。葛老三接过香炉看了看包浆,又掂了掂分量,说此物是明末年间的,价值并不高。麻杆拿到了银圆后,便和车轴汉子离开了当铺。
  来到了外面,车轴汉子朝麻杆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拱了拱手说,“你真是个人物,手里连一件东西都没有,就敢夸下如此海口。以前光听说过空手套白狼,这回可真是开眼了。不过,你说的东西到哪儿去弄?弄不到咋办?”麻杆没有接车轴汉子的话,反倒说他不认货,给自己的香炉就不值几个钱。
  原来,麻杆与车轴汉子并不是熟人,两人相识还不到三天。麻杆是本地的一个混混,脑袋瓜子挺好使,坑蒙拐骗愣是不留把柄,连警察局的“山羊胡”局长都拿他没办法。车轴汉子是一个外乡人,老想着一夜成为大财主,听青州一个逃难的人过来说,他们那里有很多古墓,便动起了盗墓的心思。他也知道,盗墓是丧尽良心之举,民间还有报应之说,可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总不能吃了上顿儿没下顿,所以一切都是先顾眼前,以后的事儿都不去想。他偷了人家的一个香炉后,就跑到了青州,打算结识一个可靠的同伙,再把香炉送给他,以求联手盗墓,碰巧遇到了麻杆,悄悄一问,麻杆的老鼠眼就放绿光了,他告诉车轴汉子说,你算找对人了。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他领着车轴汉子去了“青州第一当”。
  麻杆掂了掂兜,朝车轴汉子一摆手,领着他进了一家小酒馆,唤来了小二,掏出银圆,往桌子上“啪”地一拍,让好酒好肉尽管上。
  菜和酒端上来了,麻杆跟车轴汉子对饮起来,几杯酒下肚,麻杆口无遮拦地吹嘘起自己的计划来。车轴汉子倒是有些谨慎,时不时地用眼睛瞟瞟邻桌。邻桌两个年轻人正在喝酒,也不说话,偶尔朝麻杆这边打量一下。车轴汉子劝麻杆别尽挑正事说,并朝他使了个眼色。麻杆抬眼朝邻桌盯了一会儿,压低嗓子,对车轴汉子笑着说,“你看那小子耳朵特别大,都可以当芭蕉扇用了。”车轴汉子扭脸一看,也不禁乐了,耳朵虽说没有扇子大,但比盛饭勺也小不了多少。
  这工夫,邻桌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朝“扇子耳”叫了声“彪子”,将头朝门外一摆,两个人便出了小酒馆。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走出了酒馆,麻杆指着前面的翠柳楼,对车轴汉子说,“先进去快活一回再说。”车轴汉子急了,劝麻杆说,“咱们怎么也得先把东西弄到手,当给葛掌柜再说,眼下喝点儿酒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有这份心思?”麻杆“嘿嘿”一笑说,“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耽误不了正事。”
  麻杆进了翠柳楼,直接点名一个叫春花香的,他跟车轴汉子炫耀说,春花香刚来不久,自己才见过两回,等这回买卖做成了,就把春花香给赎出来,离开青州城,到外地成个家,生子过日子。
  翠柳楼门外不远处一根电线杆子后面,露出一个脑袋,见麻杆与车轴汉子进了翠柳楼,转身就往回跑,一直跑进了“青州第一当”,把所见向葛老三一五一十地说了。
  两天后,半夜时分,万籁俱寂,麻杆拎着绳子和油灯,车轴汉子提着洛阳铲和铁锨,悄悄地潜入野外,来到了下午踩点儿的地方。这个点儿是麻桿花了五块大洋作为定金,找来一个行家给看的。
  麻杆点燃了油灯,车轴汉子看准了记号,操起洛阳铲,朝地面使劲地戳去。捣了约莫一米深,麻杆开始借着油灯查看土质,又往下捣了快一米,麻杆的老鼠眼一亮,他看到粘在洛阳铲上的土质发生了变化。不用说,车轴汉子挖到了回填土层,底下有古墓!
  麻杆和车轴汉子轮流挖洞,洞口只有五十多公分见方,很快就挖到了棺头。麻杆不等车轴汉子发话,把绳子捆在腰上,带上手铲子,让车轴汉子把自己慢慢放进了洞内。提了十几篮子土之后,麻杆在洞底喊车轴汉子,让他慢慢拉货,车轴汉子开始缓缓地往上拉绳子。篮子提上来了,他连忙取出几件器皿往麻袋里装,其中有两个镯子,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开始哆嗦起来,犹豫了一下,迅速抓起一个镯子塞进了怀里。   又拉了两篮子古物,这时麻杆在古墓下面喊了起来,说憋得要死,得上去透透气。车轴汉子眼珠子一转,说先把东西都拉上来,再把你拽上来。麻杆在底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两个大家伙,篮子装不下,得用绳子捆住拉上去,可是没有劲儿了,搬不动,得上去喘喘气,等缓过劲儿来再下来搬。车轴汉子迟疑了一下,把麻杆给拉了上来。
  一出洞口,麻杆一头栽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好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坐起来。车轴汉子问麻杆体力怎么样,可不可以下去,麻杆摇了摇头说,“身上还是没劲儿,要不你下去弄那两个大家伙,我在上面拉。”车轴汉子眼珠子转了转说,“我下去弄一个上来,你再下去弄上来一个,谁也不吃亏。”麻杆同意了,车轴汉子拉着绳子,慢慢地往洞里下。
  见车轴汉子下到了洞底,麻杆立即把绳子往洞里一丢,脱下衣服把盗洞盖上,再把衣服边用土捂实,又在衣服上撒上一层薄土。洞底下传来车轴汉子的喊叫声,说绳子掉下来了,接着是骂声。麻杆坐在地面上,鼻子一哼:“多亏老子聪明,故意说还剩两个,装成没有劲儿的样子,要不你就把老子给捂在下面了。哼,你不仁,那就别怪老子不义了!”
  麻杆把古董一件一件从麻袋里掏出来,又仔细地清点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个镯子,不禁感叹起来,跟本地人合伙干吧,怕遭算计,钱没落到手,还把小命给搭进去,没想到这个外地人也不能相信。
  车轴汉子在洞里叫骂声越来越微弱,最后慢慢地安静下来。又過了几分钟的样子,麻杆站起身,把衣服拽了起来,扔在一边,往洞里一瞧,里面黑乎乎的,他知道油灯已经因缺氧熄灭了。他拾起铁锨,把旁边的土哗啦哗啦地往盗洞里填。填完土,麻杆把铁锨一扔,弯腰拾起衣服,背起麻袋,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
  第二天下午,麻杆背着大半袋东西,来到了“青州第一当”,让葛老三来过目。葛老三看过古物之后给出了价格,麻杆说价格给得太低,要到别的当铺去当,背起麻袋就出了当铺。
  一连过了两天,麻杆都没有露面,第三天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穿戴一新的麻杆,出现在了“青州第一当”里,他跟葛老三耳语了一句,便走出门去。葛老三不敢怠慢,不远不近地跟在麻杆的后面。
  见麻杆进了翠柳楼,葛老三犹豫了一下,他左右瞧了瞧,没有熟人,便钻进了翠柳楼。进了房间,麻杆让葛老三请客,葛老三二话没说,让麻杆随便点酒点菜。麻杆点完了酒菜,葛老三问麻杆,“你的朋友怎么没有来?”麻杆说,“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车轴汉子还得看着东西呢。”接下来,葛老三便与麻杆谈起了价格,讨价来,还价去,见麻杆态度很硬气,最后只得做了让步,说:“这笔生意,我可没有挣什么钱啊。”麻杆老鼠眼一骨碌,“嘿嘿嘿”地笑了,说:“我是着急出手,你挣大钱了!”
  葛老三心里明白,盗墓行家是从不动墓中玉物的,敢动的一定是外行。他“哈哈哈”地笑了,说:“再给你一个大便宜,那个镯子按两个镯子给你算钱。”
  麻杆满眼放光,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喊了声“叫春花香进来”。这一嗓子,把葛老三吓得直摆手,急忙在身后劝麻杆。麻杆折回身来,对葛掌柜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我告诉你,春花香不但是翠柳楼的花魁,还是我看中的人。她反正早晚都是我的人,她得跟着我,我去哪儿,她就得跟我去哪儿。”
  这工夫,春花香推门进来,开始陪酒。几大杯酒灌下去,麻杆变成了猪肝脸,心猿意马地看着春花香,然后扭脸对葛老三说,“后悔了,那个镯子我不当了,要送给春花香戴。”葛老三摆手说,“有道是‘冥器不入室,古玉不上身。’这种玉器不是祖传的,戴在身上不吉利。”
  麻杆喝多了,摇摇晃晃地控制不住身子,葛老三出了翠柳楼,招手叫来两个叫花子,让他俩搀扶着麻杆。
  葛老三正要转身离开,正好碰见警察局“山羊胡”局长,他下巴颏留着一撮花白胡子,人送外号“山羊胡”。他冲葛老三一招手,问葛老三有何贵干,怎么和叫花子搅和在一块。葛老三掩饰地说:“碰见一个酒鬼,让两个叫花子扶着点儿,免得摔伤。”“山羊胡”哈哈大笑说:“葛掌柜抠门可是出了名的,啥时候变成菩萨心肠了?”葛老三尴尬地点点头,赔了一个笑脸,匆匆地离开了。
  望着葛老三的背影,“山羊胡”一阵冷笑,一摆手,说了声“跟我进去”,领着两名警察进了翠柳楼……
  第二天上午,葛老三在客厅一边品茶,一边琢磨着,这种事儿,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得力的帮手,人得靠得住,嘴还得严,选谁呢?这时,他从敞开的大门看到一个正在扫地的人。这个人名叫耿江水,是逃难过来的外乡人,他负责打扫庭院和府上安全,平时少言寡语,拳脚麻利,还身怀飞刀绝技,他的飞刀跟别人的不一样,不是匕首,而是月牙形状。葛老三眼睛一亮,唤来丫鬟,把耿江水叫了进来……
  一连两天,葛老三都没有在府上喝闲茶,整天守在当铺等着麻杆。第二天下午要打烊的时候,麻杆出现了,葛老三赶紧把他请到了后面,商谈古物交易的具体事宜。
  麻杆以不容商量的口气,把交易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地点选在翠柳楼。葛老三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翠柳楼是个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这万一有个闪失……
  麻杆说:“要是地点选得太偏,第一容易被外人算计,第二弄不好自己人反目,第三自己顺便把春花香给赎了,交钱也方便。”葛老三琢磨了一下,感觉麻杆说得有道理,也只得同意。麻杆说,“银票和银圆各一半,银圆赎春花香,银票带在身上方便,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葛老三让耿江水带上一个大麻袋,跟着他去了翠柳楼。进了房间,麻杆从床底下拽出一个麻袋,解开麻袋的扎头,让葛老三过目。葛老三把里面的古物一件一件取了出来,掏出一张纸,对照上面的记录,小心翼翼地核对无误后,才让耿江水从麻袋里取出一包银圆交给了麻杆,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麻杆。麻杆接过银票看了看,又打开包裹,点清了数目后,便催促葛老三拿上东西,赶快走人。
  葛老三让耿江水把古物装进白布袋里,用油布裹紧,又化开洋蜡封了接缝处,然后装进了麻袋,跟麻杆道别,领着耿江水出了翠柳楼。借着满月的光亮,葛老三领着耿江水出了青州城,走到了野外的一处停了下来,压低嗓子,气喘吁吁地问耿江水有没有人跟着。耿江水用狸猫似的眼睛扫了一圈,冲葛老三摇了摇头。葛老三围着一座老坟转了转,抬头望了望天空的北斗星,走过来又走过去,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停住,让耿江水在自己的脚下挖坑。耿江水放下麻袋,用铁锨挖完坑后,将麻袋放了进去。填土埋好之后,葛老三让耿江水使劲地踩了踩,最后把浮土均匀地撒在了上面。   在回去的路上,耿江水隐约听到一种轻微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把右手滑至腰间,冲着不远处的一簇高草丛高声吆喝“出来”,说完,拔出一把月牙飞刀,朝草丛快步奔去。这工夫,从草丛后面站起两个人,撒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耿江水把手中的月牙飞刀甩了出去。那两个人的腿脚很敏捷,一转眼就跑远了。耿江水走过去,借着明亮的月光,找到了月牙飞刀,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地上一个异样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帶血的耳朵。
  葛老三有些担心地问耿江水,“那两个人会不会看到埋东西?”耿江水说,“埋东西的时候,绝对没有人,因为自己是练功之人,眼睛和耳朵都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一带古墓很多,估摸着这两人是盗墓贼,被咱们碰巧给撞上了。”他指着那簇高草丛几十米开外说,那个小山似的土堆就是一个大墓。
  第二天上午快吃饭的时候,葛老三把耿江水领到后院,指着一块空白地说,“你在这里挖一个树坑,下午去给我买一棵女贞树回来,把它给栽上。”耿江水按葛老三的要求,挖出一个树坑。天快擦黑的时候,他扛着一棵很高的女贞树苗回来了。葛掌柜很高兴,来到了后院西北角,让耿江水先用土把树根培上。耿江水问为啥不把树直接栽上,葛老三摇了摇头说,“干什么都有个讲究,比如堂屋挂风景画,必须戌时三刻才可以挂。栽树也是有讲究的,暗处栽树,无光栽树,是坏风水之举,十分晦气的。”葛老三说完,左右瞧了瞧,压低嗓音交代耿江水,“先去洗洗脸,换身干净的衣服,去福盛鑫酒楼,提我的名字,到我包的房间候着。记住,不管在府上还是在路上,有人问起,你都不能说实话。”耿江水点头应着,转身回了房内。葛老三折身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抱着一个木盒子来到正堂,跟丫鬟说自己有个应酬,就不在府上吃了。
  葛老三慢慢地走着,不时左右瞧着,一路上没有碰到熟人,便一头钻进了福盛鑫酒楼。葛老三刚落座,按照葛老三事先的交代,四个凉菜立马端了上来。葛老三对耿江水说,“这几天,你前后跟着我忙乎,吃苦啦,得犒劳你一下。”
  听葛掌柜说要请自己喝酒,耿江水像是做梦一样,手麻脚软,吓得连忙抱拳跪在了地上。
  葛老三起身扶起了耿江水,说自己是个大善人,在府上是老爷,在当铺里是掌柜,在这儿就是你的长辈。他打开木盒,取出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耿江水倒了一杯。他对耿江水说,“这几天你看见的和干的活儿,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如果谁问起来,你就说是跟我催账去了。”耿江水跪下来,双拳合抱,对天发了誓。
  不到半袋烟的工夫,酒壶里的酒就见底了。葛老三对耿江水说,“我先走一步,过一会儿你再出去,回府后,先到后院去,我还有话跟你说。”
  耿江水回到府上后,径直去了后院,见葛老三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葛老三让耿江水坐在石凳上,跟他讲了很多很多的话。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耿江水不见了,到了下午,院内院外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儿,院子里的人连忙派丫鬟去典当行,告诉了葛老三。葛老三不慌不忙,安慰丫鬟说,“你回去告诉他们,各干各的活儿,各忙各的事儿,不要瞎猜。葛府对他不薄,他要是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如果他不回来那就算了,回头让管家再找一个扫地看院的就是了。”
  三
  这天,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葛府门外就响起一阵哨子声,接着几名警察呼呼啦啦闯进了院子,吆喝起来。
  早有伙计进堂通报了葛老三,说警察来抓什么罪犯。葛老三一惊,慌忙走出来解释说,自己是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下人们也是循规蹈矩的,没有真凭实据,你们不能随便抓人。这时,“山羊胡”从大门口走进来,他蔑视地瞟了葛老三一眼,问葛老三认不认识一个人。葛老三伸长脖子,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浑身不由地筛起糠来,在“山羊胡”的身后,他看见了翠柳楼的春花香。
  “山羊胡”一摆手,说了声“带走”,两名警察来到葛老三跟前,一人扭住一只胳膊,把葛老三押出了院子。到了警察局,“山羊胡”带着葛老三进了牢房,让他先见一个人,葛老三趴着铁窗往里一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个人竟然是麻杆。用不着任何刑具伺候,葛老三就交代了古墓之物的所藏地。
  “山羊胡”立即带着一队警察,押上葛老三,直扑葛老三家的祖坟。来到坟墓西十步处,葛老三傻了眼,掩埋的地方已经被人挖开,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大坑。这一下,可惹恼了“山羊胡”,他回到警察局,一怒之下就对葛老三动了刑,把葛老三折磨得是死去活来。可葛老三矢口不移,坚持说古物就埋在祖坟正西十步之处,并以身家性命担保。这就奇怪了,难道古物长翅膀飞走了不成?“山羊胡”不死心,问葛老三埋古物的时候都有谁知道,都有谁参加了,葛老三交代说,前后只有他和佣人耿江水知晓。
  “山羊胡”追问耿江水在哪儿,葛老三不说话了。“山羊胡”一阵冷笑,下令传春花香。春花香进来后,见到浑身是血的葛老三,颤抖着身子,把自己去外面买东西时看见耿江水进福盛鑫酒楼,自己怎样悄悄一直跟踪到葛府,“妈妈”又让自己去警察局报告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山羊胡”朝春花香挥了一下手,让她回翠柳楼。春花香作了个揖,点头叩谢,转身快步地出去了。“山羊胡”继续审问葛老三,问耿江水在什么地方藏着。葛老三一声不吭。“山羊胡”火了,命令手下抽了葛老三一顿皮鞭,打得葛老三惨叫不止,可他还是不开口。“山羊胡”走到火炉跟前,抽出一根烧得红红的铁棍,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葛老三,葛老三一见,吓得浑身哆嗦,连忙承认说,耿江水被自己给灭口了,并交代了杀人的经过:他担心走漏风声,在酒馆使用的是祖传旋转酒壶,让耿江水喝下了毒酒。一个时辰之后,毒药发作,耿江水就死了。他把瘦小的耿江水拖到西北角,推进耿江水事先挖好的树坑里,再放进女贞树,用土给埋上了。“山羊胡”立即派人去葛老三家里取证,不多时,来人回报说,在葛老三家后院西北角拔掉女贞树后,挖出了一具男性尸体,个子瘦小,面部发黑,系中毒而亡。经过葛府佣人辨认,死者就是失踪多日的耿江水。
  审完了葛老三,“山羊胡”命人把葛老三押进了牢房,将麻杆提出来审讯。麻杆一见“山羊胡”,立即跪了下去,声称看在检举葛掌柜有功的份儿上,恳请“山羊胡”放过自己一马。“山羊胡”一阵冷笑,对麻杆说,“你当我是傻子啊?你这边向我报告,那边却溜到城门外等春花香一起逃跑。告诉你,翠柳楼的春花香,还有老鸨,都是我交代过的,一直都盯着你和葛掌柜,还有可疑的人,有事马上向我报告。”
  麻杆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春花香说一起走目标太大,让自己先到城门口等她,她收拾收拾再走,原来她用了缓兵之计,到警察局出卖自己去了。麻杆彻底崩溃了,全部如实招供。很快,葛老三和麻杆被五花大绑,背后插上木牌子,拉到青州城外给枪毙了。
  那么,这批古物到底是谁给挖走的?最后又落到了谁的手中?不得而知。青州城内众说纷纭,这批古物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若干年后的一个夏天,一个中年人来到青州文物陈列馆,捐献了十几件文物。工作人员立即给馆长做了汇报,馆长急忙赶过来,一下子愣住了:捐献者没有右耳朵!
  “彪子!”馆长一眼认出来,他就是二十年前和自己一起挖埋藏文物的“彪子”。馆长紧紧握住“彪子”的手,问他是怎么守护这些文物的。彪子说:“挖出文物后,你第二天去找组织汇报,可等了几天都不见你。我怕出意外,把文物深埋在一棵柳树下,就到处找你,也找不到你。后来我加入了抗联,又转战南下,新中国成立后留在南方做公安工作,后来到了青州。”
  馆长激动地说:“彪子,我坚持来陈列馆工作,就是在等你,在等这批文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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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庄的乡亲们都很羡慕关大龙,因为他是本村首屈一指的成功人士——在省城某公司任高管,年薪几十万,有房有车,妻子温柔贤惠,儿子聪明可爱。  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龙最近正在因给爷爷建房而苦恼。  爷爷八十多岁,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自奶奶去世后一直独自住在乡下老屋。三年前的汛期接连几场大暴雨,老屋突然倒塌了,爷爷只好住进邻近的大龙爸爸家,但大龙爸爸家人口多,孩子们吵闹得厉害,所以老人住得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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