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是中国由少数民族——满族建立的王朝，满、汉两族人民在长期的交往中相互学习，相互影响，例如，在清代流行的语汇中，不少源于汉语语汇，而音译为满语,再对应以汉字的，“章京”便是其中之一。
　　在清代“格格”(读哥哥，不读格格音)、“阿哥”(“阿”读重音à)一样，“章京”不读汉字本音，而读若“瞻益(zhanyi,重读在zhan的阴平上)”。“章京”本是汉语“将军”的满语音译，但在后来的清代语汇中，却对“章京”赋以了更广泛的含义。成书于光绪年间（1897年）的《清文总汇》，对“章京”有一个比较准确的解释，这就是文武官员中有责任和职掌的有司官。
　　为了弄清“章京”的演变过程，我们不得不说说满族入关前的历史。
　　明朝末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关外组织满洲部民，以300人为一“牛录”（“牛录”意即“大箭”，当初满族人狩猎以十人为一组，每人出箭一支，为首的称“大箭”，汉译为“佐领”），五牛录设一“扎兰额真”（“扎兰”意即“队伍”，“额真”意即“主子”，汉译为“参领”），五“扎兰”设一“固山额真”（“固山”意即“旗”，汉译为“都统”），以及左、右“梅勒额真”（“梅勒”意即“副手”，汉译为副都统）。到了清太宗皇太极（其实，满语的“太极”来源于蒙语的“台吉”，最初是汉语“太子”的蒙语的音译）时，除“固山额真”外，“额真”一律改为“章京”：管“牛录”的叫“牛录章京”，管“扎兰”的叫“扎兰章京”，任“梅勒额真”的叫“梅勒章京”。至雍正年间，“固山额真”亦改称“昂邦章京”，“昂邦”读若“按办（anban,重读在an的去声上）”，大臣之意，“昂邦章京”即“总管大臣”或“大将军”。从前北京东直门里有条“案板张胡同”，实际上这里并非有过专做案板的张姓作坊，而应是“昂邦章京胡同”，汉译为“大将军（或总管大臣）胡同”。
　　清代最常见的，当属“军机章京”。军机处设于雍正年间，从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中选拔干员（同治以后方用亲贵）入值，称“军机大臣”，俗称“大军机”；军机处中负责缮写和封寄谕旨、查核奏章、档案录副的机要办事人员，称“军机章京”，俗称“小军机”。军机处所设“军机章京”初无定员，嘉庆四年（1799年）定为32人，满、汉各16员，分为四班轮值，每班满、汉各四，并设领班一名，是为“军机章京达拉密”。“达拉密”即满语“头儿”的意思，其权最重，“凡拟谕旨及京外奏折，均掌之”。戊戌变法期间，维新志士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均被擢为四品卿衔“军机章京”，参与新政。可见“军机章京”在中枢机构里的重要地位。
　　咸丰末年，主管洋务、外交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成立，设司员满、汉各八人，“统称章京”；维新派领袖人物康有为在戊戌年四月二十八日受到光绪帝召见，当天就派他以工部主事身份，在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用来表示让康有为参与新政。
　　在清代政府各机构中，“章京”还代表办事人员，像旗务章京、回务章京、带队章京、伊都（值班）章京、粮饷章京、印房章京、管库章京、阿木孙章京（内务府掌仪司的司俎官）等等皆是。
　　在清初以前，还有所谓“巴牙喇纛（dao去声）章京”，“纛”是清代皇帝、亲王、郡王、贝子、公主、福晋等出行时所用卤簿仪仗中的大旗；“巴牙喇”是亲兵（护军）的意思。“巴牙喇纛章京”汉译为“护军统领”，也就是皇家卫队的最高负责人。
　　当然，也有不少源于汉语语汇，音译为满语，再对应以汉字，仍读汉字本音的，如“福晋”是汉语“夫人”的满语音译，但是仅限用于亲王、郡王和他们长子的正室（原配夫人）。“笔帖式”是汉语“博士”的满语音译，仍读汉字本音，意为“书记员”。清代京中各部院、衙门掌管文书、档案或满汉文翻译的小吏，多以旗员充任，职位虽然不高，但“为文臣储才之地，是以将相大僚，多由此途历阶”。更有源于汉语语汇，音译为满语后再译回来对应以原来的汉字的，如“衙门”、“亲王”、“茶”等等即是。
　　现代汉语中借用的满语语汇也不少，如“戈壁”（满语原意为沙漠）、“蒙古包”（“包”在满语中是家或房子的意思）、“萨琪玛”（一种满族点心，即“满洲饽饽”，做法是“以冰糖、奶油合白面为之，形如糯米，用不灰木烘炉烤熟，遂成方块，甜腻可食）、“妞”（满语原意为眼珠，引申为对小女孩的爱称）等等。特别是在东北的许多地名中，将满语音译为汉字并保留至今的更多，如绥芬（满语“锥子”）河、图们（满语“万”）江、嫩（满语“妹妹”）江、牡丹（满语“弯曲”）、鸭绿（满语“地边”）江、哈尔滨（满语“荣誉、声望”）等等，不一而足。
　　【收稿日期】2002年2月20日
　　【作者简介】罗澍伟，1938年生，男，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蔡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