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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距离儿子洛洛8岁生日还有一周,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脱口而出:“办个生日派对。”
“还有呢?”我问。
“没有了。”他斩钉截铁,双眼含着渴望。
“那你想请多少个小朋友呢?”我又问。
“37个。”
我大惊。全班38个人,洛洛的答案意味着,全班人都是他的好朋友。
当天晚上,我想了又想,关于办不办生日会,以及怎么办。最后决定:办,给孩子留个美好纪念。但这场生日会不能只由我一个人操办,孩子必须参与其中,有所收获。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床,先绕着家里走了三圈,数了数椅子有多少把,看餐桌有多大,评估可自由活动的区域能容纳多少人。结论是:刨除小主人洛洛,只能请9个小朋友。
我从可请的人数倒推,让洛洛拟定名单,他噘着嘴,从37个同班同学中,精挑细选出9位,用铅笔把名字一笔一画写在白纸上。
根据名单,我们一一询问想请的人是否能出席。
果然,在联系过程中,我们发现,不是每个想请的小朋友都正好有时间。每当问到一个小朋友不能来,我就提醒洛洛在名单中将该小朋友的名字划掉;而后,再从剩余同学中选取一位,及时补缺。
终于,确定完名单,我将家长们统一拉到一个微信群。
在群中,我前后三次通知大家生日会的时间、地点、交通方式。第一次是在刚拉群时;第二次是在生日会前一天,并再次确定被邀请者是否能出席;第三次,是在生日会开始前几个小时,提醒大家动身。由于家里空间有限,我不希望家长们在我家逗留太久,于是,我说:“大家把孩子送到我家就安心去玩吧,生日会结束时,我会告诉大家。”
以上事务,零敲碎打,花了两天。
从丈量场地、估算人数、拟定名单到拉群通知,我都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这件事已经做了千百次,步骤明确、任务清晰,节奏写在骨子里,提醒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二
以下事务,熟悉感就更强烈了。
花一个白天的碎片时间,确定生日会需准备的事项,包括菜品、礼品、娱乐项目道具、装饰等。生日会当天,孩子们吃什么、玩什么;小朋友们送了礼物,洛洛要回礼,回礼回什么;以及,家里要不要做相应的布置。
再花一个白天的碎片时间确定预算,也就是我愿意拿多少钱来操办这场生日会。再根据预算,逐项分配。我设置了3000元的预算,蛋糕400元,饭菜600元,回礼500元,装饰及环境布置600元,剩下900元,根据后期需要,随时采买、添置。
再花一个晚上想如何布置场地。
在此过程中,我意识到,最轻松的办法是让主题统一。即背景墙、桌布、餐盘、生日蛋糕,以及生日那天孩子穿什么,都采用一个主题。我打开淘宝,洛洛在我提供的诸多选项中选择了奥特曼主题。几乎同时,我在群中通知各位家长:“请大家都按奥特曼主题打扮,拍合影时会更精彩噢!”
再花一个晚上一键下单。
除了奥特曼系列,气球墙从淘宝定,200元,生日会前3小时上门安装;专业的生日小丑从淘宝订,400元,上门表演一小时。
回礼也选好了,每个小朋友一个卡通图案的毛巾礼盒;除此之外,我和洛洛意见达成一致,礼品袋中再放一张他手写的答谢卡,以及我为洛洛写的一本绘本。
接下来,我列了一张流程表。
有生日会前的准备流程,还有生日会当天的流程。
我打算在晚上6点到9点举办生日会。点蜡烛、吃蛋糕、吃饭,一个小时;小丑表演一个小时;剩下一小时,是大家的娱乐时间。我把能想到的娱乐项目都列了出来。这些项目需要的玩具,如五子棋、乐高、游戏机等,在生日会前要摆出来;没有的,马上去买。
流程表中,我先圈出孩子要参与的环节,完成一项,打一个钩。
拟定名单环节,已完成,打钩。
邀请小朋友环节,已完成,打钩。
回礼、环境布置的主题环节,由我提供选择项,洛洛选择,已完成,打钩。
选择菜品环节,进行中,未打钩。“去想想,你的朋友们喜欢吃什么,想好了,告诉蔡阿姨。”蔡阿姨是我家用了好几年的钟点工。
此外,生日会当天,摆盘子、铺桌布、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也由洛洛负责,待办,未打钩。
再圈出家中每个人参与的环节。
生日会当天,洛洛爸负责为家长们指引路线,接待装气球墙的工人和来表演的小丑,拍照、拍视频。
我负责维持孩子们的秩序,提前通知蔡阿姨加班,以及她需要做哪些事。
在各项流程中,我标注了时长、任务、责任人,让每件事都有时间节点。
生日会前一天,全家开了会前会,一家三口加上钟点工蔡阿姨,人手一份流程表。
“哇!”洛洛对着从第二天下午3点安装气球墙到9点站在门口送小朋友的个人任务清单发出惊叹。
蔡阿姨忙着看自己究竟要干哪些事儿。流程表外,我专门给她列了张菜单。
洛洛爸疑惑地问我:“你这是要开发布会吗?”
我豁然开朗—熟悉感、按部就班的源头找到了。
三
全职写作前,我十几年的职业生涯几乎都在做出版,文字编辑、策划、产品经理,从负责一个部门到负责一个图书公司,在这个行业,我能进入的环节都进入过了。
全职写作后,如果不提我的案头工作,日子和其他全职妈妈似乎并无不同。
然而,职业和经历会变成做事的本能和思维方式—
拉群、分三次通知,是图书发布会前与媒体联系的节奏;流程表、时间节点,任务到人、责任到人,是筹备发布会的习惯;回礼是每场发布會后要给各位嘉宾赠送纪念品的潜意识。
原来,即便我在家工作了,这些也改不了、扔不掉啊!
生日会那天,忙而不乱,派对圆满成功。
小朋友中有一位已经考过钢琴十级,她弹奏着《生日歌》,洛洛站在同学中央,吹蜡烛、分蛋糕,蔡阿姨在一旁添饮料,洛洛爸忙着拍视频。视频镜头中,10个打扮成奥特曼的孩子一片欢声笑语,洛洛笑得像花儿一样。
我不在镜头中。生日会全程,我站在一旁,观察全局、统揽全局、保障全局。随着流程的推进,我不时在流程表上打着钩。
这一幕,确实发生过很多次。发生在过去十几年我参与过、出席过、操办过的上百场图书发布会中。
而我,就是眼前这场发布会的策划、营销、主持人。
慢着,还是有什么和发布会不一样,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我歪着头,看着孩子们迎接小丑,送走小丑,打开电视,关上电视,堆起乐高,拆掉乐高,忽然想起—
图书发布会结束前,主持人或观众都会给发布会的主角献花,主角通常是作者。
我既做过主持人,也做过主角;既给人献过花,也接受过献花。
今天的生日会没有献花这一项,如果有,我是给洛洛献花,还是让洛洛给我献花呢?
我正想着,手机频频响,洛洛爸正把拍的照片、视频发给我。
我如打了鸡血般,挑图、修图、编辑、剪辑,为每张图、每个小视频贴字幕,而后,凑成九宫格,发布在朋友圈。几乎同时,我将它们发在“生日会”群中,提示各位家长—
“让大家久等了,这是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