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我就是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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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谈不上多正义,也谈不上多高尚,最多算个清醒的屁民,最多是对那些弱者比较同情,因为生了女儿,知道法治和社会公平对她很重要,所以就像250似的跑出来做事。
  
  秃头,剑眉,短须。身材高大,有些肥胖。两手各缠一串佛珠。绵软的南方口音里不时爆出脏字。他总是笑嘻嘻的。一笑,眼睛就挤成一条缝了。
  屠夫,網名全称“超级低俗屠夫”。
  邓玉娇案,他千里奔袭,骤然成名。两年来,他四处奔走,全国的重大事件中常有他嬉笑怒骂的身影。他努力集合草根的力量与智慧,不断搅动舆论,试图逼近真相。
  这一次,他又去了乐清。
  他的名片上印着:公民吴淦。
  
  一战成名
  
  屠夫名动江湖,是在2009年。
  那一年,“邓玉娇事件”轰动全国。当时,各路调查记者都苦于接触不到核心当事人。屠夫不仅见到了邓玉娇,与其握手合影,还为她聘请了代理律师。
  一时间,屠夫名声大噪。
  在此之前,这个中年福建汉子隐居于广西阳朔,做女儿的专职保姆。每天下午在西街咖啡馆晒晒太阳,和朋友聊聊风月,偶尔还有美女艳遇。那时候,他的网名是文绉绉的“误入尘网”。
  2009年4月,他在凯迪社区上注册了名为“屠夫”的ID,发表了一系列评论。但有些言论很快被删除了,后来连ID都被封了。理由是“三俗”。一怒之下,他索性改名叫“超级低俗屠夫”。那时,他不过是无数个爱发言的网民之一。
  直到“邓玉娇事件”发生,他上路了,以吴淦的真实身份。他原本打算和几名网友一起为邓玉娇捐款,但后来裹挟其中。见到邓玉娇后,他在多家论坛和博客上动态直播,引领了当时的网络舆论风向,甚至影响了事件的最终结果。
  紧接着,他又因为“昆明小学生被指卖淫案”,与云南省宣传部副部长伍皓过起招来。他在论坛上发了一张照片质疑昆明警方违法办案。照片中,他举着一个写着“云南五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的牌子。
  很快,伍皓注册了ID“求真的力量”予以回应。他表示愿意把这个事件中“所知道、所掌握的情况,尽可能地告诉公众”,却招来了更多的骂声,被认为是“小骂大帮忙”。
  邓玉娇案最终以“免予刑事处罚”作结,昆明小学生卖淫案的两个被告也被免予刑事处罚。
  尽管屠夫的鲜明立场遭到了很多专业人士的非议,但他的个人能力还是得到了普遍的肯定。一位资深调查记者这样评价他:“活动能力极强,三教九流的人都交得住,很江湖。”
  屠夫自称出身市井,混过黑白两道,但不掺和,不深交。他说自己是“体制的受益者”,因而深知体制中人的处事逻辑和痛处。“以前在单位,我从不给领导送礼。但每个领导都很喜欢我。因为我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
  随后的“福建网民诬告陷害案”、“夏峻峰杀人案”……他四处奔波,女儿也被送回福建老家交给家人照顾。
  他有了自己的粉丝,叫“屠粉”。 此次去乐清,他在网上已是一呼百应。
  出发前,粉丝头像在他的QQ上不停闪动,要求跟他一起去乐清。回来后,各地的网民又不断给他传消息和证据。
  有时,他到了半夜时才敢登录QQ。因为白天现身的话,网友们狂发消息,会让他的电脑瞬间死机。
  这些网络支持者是他调查的最佳助手,也是屠夫安全感的来源。“有些人认为我很高调,其实高调对我是一种保护。高调做人,低调做事。”
  在处置完福建网友案后,屠夫一度萌生退意,打算退出江湖。然而,“乐清事件”发生后,他还是上路了。他说,帮助别人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也很快乐。
  
  阳光下最安全
  
  “发短信威胁我女儿,在QQ里装神弄鬼陷害我,在电话里卖弄智商引我去歧途,在一些垃圾网站上给我涂粉,深更半夜闯进房间请喝茶……”在一篇《都出来吧!还有什么恶招!》的博文中,屠夫怒不可遏,在网络上公开了他曾受到的“招待”。
  “把一切都放到阳光下,我才最安全。”他说。他在网上公开了个人资料:实际出生于1973年,身份证上登记为1972年,户籍所在地厦门,17岁在厦门机场边防检查站当兵,19岁转入厦门机场安检……
  “脱光”自己也是为了叫板。“我就是个普通人,见到美女也流口水,以前的生活也乌七八糟,只有你站在最低点的时候,别人才无法攻击你。”屠夫深谙斗争之道,“真正不敢见人的反倒是那些官员的烂屁股。”
  屠夫不按常理出牌,地方官员们的危机公关在他这里开始行不通:你给他拖着,他就跟你耗着;你给他冠冕堂皇讲道理,他就胡搅蛮缠地搞怪;你对他威逼利诱造谣抹黑,他就全公布到网上,网民的口水会把你淹没;你不给他公布真相,他就翻你的老底,直到你给他一个答复。
  这次去乐清,有网帖说屠夫等人收了当地政府的红包。屠夫一笑哂之,他说,他倒希望真有人送,这样公布出来就又是一铁证。
  屠夫还遭遇了种种啼笑皆非的待遇,所住宾馆会莫名其妙断网,吃饭喝茶会有人盯梢。有一次,甚至有人大半夜举着摄像机闯入他的房间,试图拍下他作风不检的现场。屠夫无奈地对失望的摄像人员说:“兄弟,何必呢,大热天我还喜欢裸睡,这样录不好吧。”
  他甚至养成了习惯,每次出门前,总要在宾馆房门处夹一块纸,以判断出门后,有没有人偷偷进房间。做调查时,他手机一直设一个重拨号,一有危险马上按重拨,电话那头的同伴立即录音。
  有一次做调查时,一个神情颇不自然的“网友”找到他所住的宾馆,口口声声说仰慕屠夫已久,进房间后一直偷瞄他的电脑。“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但我也只是客气地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这种事,我见多了。”
  他在博客中说:“屠夫是一个好玩有趣的人,是一个讲理的人,是一个讲江湖道义的人,是一个守江湖规矩的人。同时我也是一个疯子,不要轻易惹上我,惹毛了我会像疯狗一样咬死你。”
  不过,有时候网民的不理解和谩骂会让他很沮丧,但他很快又能乐观起来。“对结果可以悲观,但做事的时候需要乐观,这样才能有激情。”
  屠夫早想过后路,他在网上发出声明:“本人不会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如果我被抓进去,我将行使缄默权,零口供来抗议,如果有笔录一定是在迫不得已刑讯逼供情况下做的……屠夫虽然喜欢美女,但目前情况下不敢也不会去嫖娼和实施强奸,如果有此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他的背包装着自己和女儿的各种证件:户口本、身份证、港澳通行证、护照,还有存折。
  
  为了我的女儿
  
  “很多人猜我受到迫害,遭遇打压,生活出现困难,才做这些事情的。其实都不对。我过得很好,赚了些钱,生活无忧。”屠夫反复强调,自己是体制的受益者,房子什么的都是体制给的。
  即便那时,屠夫也显得有些另类。他常常替一些临时工出头。“做同样的工作,待遇地位却有天壤之别。别人不敢说,我敢。人不是为了吃饭而活着,要去关怀比我们还弱的人,虽然我们也是弱者,但有能力就要去帮助他们。”
  女儿上小学后,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做作业,跟他抱怨太辛苦了。“我说,这破学校就不读了。童年就要快乐。”于是,他辞职带着女儿到阳朔隐居。
  他开始做公民调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女儿。2008年的毒奶粉事件,让他震惊,也让他触动。他开始思考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生活在一个有法律,有公平正义的环境。我开始在网上写点东西,支持那些为社会公平正义而努力的人们。”
  因为有女儿,他也更关注妇女儿童方面的案件。他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女儿未来就可能碰到类似的遭遇。
  “不要以为过好自己的生活,灾难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麻木冷漠,会让作恶没有成本。只有用每个人的行动去推动,这社会才会有救,我们的家人才能生活在没有恐惧的社会里。”
  女儿有时候也跟他吃醋,觉得爸爸更爱别人。屠夫就会给她讲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希望女儿以后能更从容地面对这个社会。11岁的女儿似懂非懂。
  
  狗腿子
  
  闲暇时,屠夫喜欢带着女儿到处去旅行。有时还会遇到“屠粉”,初次见面却把他当成了多年的好友,一起喝酒吃饭。这让他觉得很幸福。
  但他心中时时警醒,不能有个人英雄主义,否则就会被“绑架”,丧失独立判断的能力,容易出问题。
  他把网民昵称为“草泥马”,这与脏话无关,带着草根的天然亲近。他希望自己当全国草泥马的狗腿子。
  “兄弟姐妹们,屠夫上路跑腿了,你们就帮我喊喊,就当我做秀,想捞名好了!我希望全民学我这样做秀,这样捞名,那么这社会才有救,才是真正的公民社会。”
  那些跟他一起挖掘真相的网民,则被他昵称为“狗仔”。
  他颇有大哥风范。邓玉娇事件后,他把当地帮他找人带路的网友带出了巴东,为其在广州找了一份工作。“只要你敢站出来说真相,屠夫我就敢拼命保护你,我不行,还有那些还没麻木的全国草泥马们!”
  草泥马是他的力量之源。屠夫开设了一个供网友们捐款的账户,由一家NGO监管。这些钱作为屠夫的办案经费。这也给屠夫带来了很多争议。
  他很不屑:“出钱的没意见,没出钱的在那叽歪,你不理他,他又说你。哪有那么多时间整天去重复病态的质疑?”
  他认为那些在捐款问题上做文章的人,其实是想借此堵住他的嘴。他欢迎捐款者的质疑,愿意向其提供和解释原始报账详单。他说,一旦捐款者不认同他的做法,只要把汇钱的原始单据邮寄给他,他一定返还。至今还没有捐款人对屠夫提出过质疑。
  他希望更多的人对于那些公共事件有参与感,他也希望大家的公民意识不断觉醒。
  他更希望有一天,社会不再需要他这样的人。他说,那时,他便可以退隐江湖,和女儿周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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