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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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身为新一任户部尚书,当今圣上不仅误会我贪污赈灾银两,阳奉阴违,到最后竟还认为我喜欢他。我吓得当场双膝跪地,颤声道:“微臣冤枉啊!”
  第一章
  身为新一任户部尚书,我自认清正廉明、克己奉公,但林染这个坏皇帝总是冤枉我。
  两个月前江城水坝崩裂,我心系百姓,连夜写好奏折请求朝廷拨款重修,结果五千两白银批下来,到了当地官员手里只剩下一千两。林染勃然大怒,认为是我贪污了银子,虽无实据,仍以办事不力为由,扣了我三个月的俸禄。
  半个月前,北方大旱,顆粒无收,朝廷用来赈灾的粮食运过去少了一半,林染认为我从中作梗,又扣了我三个月的俸禄。
  现在,我眼看着林染把一本奏折丢到我的脚边,冷声道:“大魏正值多事之秋,唐爱卿竟还有闲钱替朕举办选秀大典,你还敢说你不曾贪污?”
  林染生气时两道剑眉会微微蹙紧,衬得他那双眼睛更加深邃,让人稍稍瞧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沦陷。
  我急忙收回视线,苦着脸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念出我的口头禅:“微臣冤枉啊!”
  林染自然不会听我解释,冷哼一声道:“想要选秀可以,但这钱你绝不可动用国库一分,否则唐爱卿未来三个月的俸禄怕是都要填充国库了!”
  他说完就施施然退朝,不给我任何商讨的余地。
  我欲哭无泪。
  朝廷上下都知道新任的户部尚书是个穷光蛋,让我自己掏钱举办选秀大典,说白了就是驳回了我的奏折。
  可这件事儿办不成,太后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我正想着,李嬷嬷已经走到我的跟前,毕恭毕敬地道:“太后娘娘请唐尚书过去一叙。”
  怕什么来什么,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李嬷嬷走到宁圣宫,刚要跪下来检讨自己如何办事不力,就被太后虚扶住。
  她望着我,柔声道:“早朝的事儿哀家都听说了,皇帝年轻气盛,还不知子嗣的重要,这些都是哀家的嫁妆,你且拿去用吧。”说罢,我手上就被她塞了个妆匣。
  有了太后撑腰,我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谁想刚离开宁圣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染。
  从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来看,他定是要找我麻烦的。
  虽然我尚未想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但认错的态度还是要有的,于是我亦步亦趋地赶过去,张口就道:“微臣冤……”
  我话没说完,林染已眼明手快地取走我揣在袖子里的妆匣。
  合着是来抢钱的。
  狗急了也会跳墙,我卷起袖子就去夺,嚷道:“这可是太后让我置办选秀用的银子,没贪污!”
  “选秀?”林染猛地抓过我的手腕,“你就这么希望朕纳妃?”
  林染握住我手腕的力道极大,我吃痛地皱眉,却不敢喊出声。
  每次提及选秀的事情,林染都会生气,可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我想了想,劝他:“皇上登基已有一年,后宫却空无一人,要皇上纳妃,不仅是微臣的愿望,更是整个魏国百姓的愿望。”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林染定定地望着我,我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红了脸,好半天他才松开我的手,轻笑道:“传朕旨意,户部尚书唐菲借选秀之机谋取钱财,再扣一个月的俸禄。”
  “……微臣冤枉啊!”
  第二章
  没有资金支持,选秀自然办不成。回去后我绕着尚书府逛了一圈,愣是没能找到一件值钱的古董拿去当铺换钱。
  我痛定思痛,决心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感化林染。
  翌日下了早朝,我照例抱着一堆账本到御书房,冲还在批奏折的林染作揖后,就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伏案算账。
  不用问,这也是林染怕我在账本上做手脚,特意下旨要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账的。
  这期间我一直偷偷抬眼打量林染,寻找可以说话的契机。
  不过林染生得着实好看,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我一时间看入了迷,直到林染问我话,我才回过神来。
  “看够了没有?”他语气里似乎是掺着笑的。
  我见他今日心情不错,忙道:“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我无视林染的话,旁敲侧击道:“丞相完婚不过一个月,面色就比原来红润不少,可见娶妻能让人健康长寿。”
  林染仿若未闻,仍旧低头批阅奏折。
  我毫不气馁,接着道:“大将军原先不苟言笑,昨日喜得娇妻,今早逢人就笑,可见娶妻能让人心情愉悦。”
  林染还是不为所动。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把朝堂众臣的婚姻状况一一罗列,到最后渴得端起茶杯连喝了三口,林染方抬起头,慢悠悠地道:“说够了?说够就吃饭吧。”
  我抬眼往窗外一瞧,烈日当空,已是正午了。
  自从我被勒令去御书房算账后,每每午饭都是和林染一道解决的。这也没什么,毕竟我从前当林染的陪读那会儿,就经常和他一道吃饭。偶尔碰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就放到他碗里,他也照单全收。
  宫女们很快就端着饭菜上来,依照我的口味,全部没有放葱蒜。
  我对葱蒜的厌恶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也因此被老爹以挑食为由数落了不少次。有次他被我气得狠了,索性命厨房炒了份青葱拌大蒜给我当晚饭。
  我当时就望着那碟菜哭得稀里哗啦,林染不知是怎么知道的,不仅带我去吃烧鸡,还将尚书府方圆几里的葱蒜都买了回去。
  老爹买不到葱蒜,自然拿我没办法。虽然这事儿后来还是被老爹知晓了,但林染在我心目中救世主的形象却屹立不倒。
  我正想着,林染已夹了个鸡腿放进我碗里。我这才记起今日的目的,继续劝说道:“皇上身边也该找个人陪着,否则日后连个和您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你不就是?”林染说得漫不经心,我闻言却乱了心跳,正要反驳,只觉身子一轻,人就被拉着坐到了他腿上。   林染指了指饭桌上的红烧肉,又附在我耳畔轻声道:“喂我。”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我只觉酥麻得厉害,急忙从他身上跳开,改口道:“是微臣浅薄了,淮阳王至今未娶,不知引得京城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可见皇上选妃一事儿也不可操之过急。”
  “也包括你吗?”林染沉声道。
  我知道他问的是暗恋淮阳王的事情,遂娇羞道:“当然。”
  林染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起身从我身旁拂袖而去,冷声道:“选妃!”
  第三章
  我委实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句话惹得林染不快,但他愿意选妃,总归是让我在太后那里有了交代。只是他这么轻而易举答应了,我心底总觉得莫名失落。
  我没空去细想,接连三天忙着选秀大典,好不容易功成身退,林染又一道圣旨下来让我帮他选妃。
  可怜我领着微薄的俸禄干着三个人的活计,望着台下一众秀女给林染提建议:“太傅千金知书达理,巡抚之女温婉可人,皆是不错的人选。”
  “唐爱卿眼光尚佳。”林染点点头。
  明明是句褒奖,我心中却是一涩,半晌,又听林染接着道:“传朕旨意,淮阳王适婚娶之时,特将太傅、巡抚之女赐予淮阳王,择良辰完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此番算是深有体会。
  这夜月明星稀,我领着京城有名的美女陆蓉潜进御花园,小声叮嘱道:“皇上有夜间散步的习惯,一会儿你撞见他,就将这萤火虫放出来,他定会欢喜的。”
  我说得这般笃定,自是有依据的。忆往昔,我做陪读那会儿,林染因贵为太子,每每见他不是在读书,就是在练字。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日子却过得枯燥乏味,我心疼他,所以夜里便拉着他出来散步。
  然而皇宫虽大,绕来绕去终归少了新意。于是我特意跑去城外的山里捉萤火虫,不想却迷了路。
  夜间寒气重,我蜷缩着身子又冷又怕,林染就在这时举着火把赶过来,边解开自己的披风给我穿上,边朝我吼:“唐菲你有没有脑子,大晚上的也敢往山上跑!要不是你爹进宫向我求救……”
  “你别骂我了。”我打断他的话,小心翼翼地拿出瓶子,将捉到的萤火虫放了出来。
  林染一怔,金黄色的光照得他眼眸流光溢彩。
  “你这么晚溜去山上,是为了特意抓这个给我看?”
  我不答,只讨好道:“喜欢吗?”
  林染终于笑开,语气似无奈又宠溺地说:“喜欢。”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林染发自肺腑的笑,可见他是真的喜欢萤火虫。
  只是这招如今却不管用了。
  我躲在暗处看着陆蓉在萤火虫中舞得如梦似幻,林染的眉头却越蹙越紧,到最后径直向我走来。
  这是被发现了?
  我急忙要跑,手却被人拽住。林染逼着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唐菲,你把我们的过去当作什么了?”
  我心中一痛,却仍是强装镇定道:“皇上请松手,君臣有别。”
  第四章
  陆蓉被封为婕妤是在当天晚上。
  一时间京城内外议论纷纷,朝堂上多得是对陆蓉出身的不满,太后却对皇上终于肯纳妃之事心存慰藉。
  我下了朝前往御书房算账,一进门就看见陆蓉坐在林染身旁替他磨墨。
  那本是我做陪读时最常做的事儿。
  胸口莫名一滞,我避开视线,作揖后在不远处的案上算账。
  陆蓉就在这时说道:“妾身特意做了绿豆糕,皇上要不要尝尝。”
  林染一吃豆类食品就会浑身起疹子,我本以为他会拒绝,不想林染竟就拉着陆蓉坐到自己腿上,深情款款道:“喂我。”
  同样的话,几天前林染也曾对我说过。
  这账本是算不下去了。
  我起身快步走到林染身边,正要夺过陆蓉手中的糕点,手却被林染反握住。
  温热的触感蹭得我手心一阵酥麻,我忙甩开手对陆蓉道:“皇上碰不得豆类,娘娘需谨记。”
  林染却轻轻笑开,眼底满是嘲讽,道:“君臣有别,唐爱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
  从宫里出来,我径直去了淮阳王府。
  淮阳王林墨平日里最喜穿白衣,一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不知捕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我也不例外,隔三岔五前往淮阳王府,不过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然而林墨还未被我感化,见我进来,只淡淡道:“唐尚书又来了啊。”
  我刻意忽视掉他口中的“又”字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我寻着声源望去,就瞧见家丁这抬着一个个木箱往里屋走。
  这箱子我觉得眼熟,还未待细看,便传来林墨的声音:“唐尚书可要在府上用膳?”
  瞧这话说的,我唐菲是那种蹭吃蹭喝的人吗?
  于是我叙了会儿话,只顺带了一只烧鸡便离了府,一路上越想那箱子越觉得不对劲儿,眼看就要有点儿头绪了,却见一名黑衣人朝我袭来。
  我委实不明白自己招惹了谁,竟惹得对方追杀。而夜色已深,街道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一路上边跑边喊救命,慌乱间竟跑进了一处死胡同,眼看着黑衣人的大刀就要砍向我,我急忙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我奇怪地睁开眼,林染不知何时出现,正与黑衣人搏斗起来。
  林染自幼习武,那黑衣人很快就落了下风,右臂被划伤后迅速逃离。
  我急忙冲上前想要看看林染是否受伤,就听见他朝我道:“出了宫就一直不回府,去哪里了?”
  我下意識便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却鬼使神差地改了口:“淮阳王府。”
  林染当即就皱了眉,道:“以后不许去。”
  “你都能和陆蓉卿卿我我了,我出去见见淮阳王怎么了?”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住了。
  林染眉头却舒展开来,微勾了嘴角柔声道:“吃醋了?”   月色柔和,林染笑起来好看得不像话。
  “才没有。”我反驳,话音刚落就觉唇上一热。
  看着林染近在咫尺的脸,我怔了怔,等反应过来要推开他时,人却被他抵到墙上,加深了这个吻。
  林染的吻要比他的脾气温柔多了,我忍不住沉沦,林染却在这时抽身,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低低地道:“菲菲,你既喜欢我,又何苦拿林墨来激我?”
  重新回归的空气唤醒了我的理智,我推开林染,垂眸毕恭毕敬道:“微臣冤枉。”
  第五章
  我说完这句话后,周遭又静默下来。
  我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林染炽热的目光。
  良久,方听见他道:“是朕疯了。”语罢,拂袖而走。
  我不明所以,直到回府后看见桌上的一碗长寿面,才明白过来。
  “皇上说要给您庆生,更深露重地在府上整整等了一个时辰,刚刚听见有人呼救便跑了出去,大人难道没有撞见?”管家适时开口。
  难怪林染出现得这么及时。
  只是这生辰连我自己都忘了,难为他还记得。
  我默不作声地把长寿面吃完,到最后却哭到哽咽:“林染,你这又是何苦……”
  翌日早朝暂停,原因是皇上夜里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我自认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前脚刚要进宫探望,后脚便被李嬷嬷请去了宁圣宫。
  太后终日和蔼的脸上此刻终是露出几分愠色,道:“唐菲,当初这皇后之位你既不要,如今就不该再招惹皇帝。”
  “微臣知罪。”我双膝跪地,太后一句话又勾起了我从前的记忆。
  我出生那天干旱了半年的大魏终于下起了雨,国师替我算了一卦,说我星位主凤,是命定的皇后人选,所以一出生便和林染定了娃娃亲。
  我入宫当陪读,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和林染培养感情。
  然而这感情培养得并不顺利。
  林染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就十分不客气:“回去告诉你爹,别以为使了手段安插自己女儿进了宫,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
  少年语气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成熟老道。
  彼时我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哪里听得懂他话中深意,只当他是不喜欢自己,索性也就和他对着干。
  在他茶水里下巴豆,书本里夹毛毛虫,上课时偷偷在他背后扔纸团……直至一次捅马蜂窝时反伤了自己,方才收敛。
  可林染还落井下石。
  贵为太子,功课不好挨打的却是陪读,所以他常常故意背不出诗经让我替他受罚。
  那时我就顶着一张被马蜂蜇肿的脸,望着自己挨了戒尺的手心号啕大哭。
  大抵是模样太过狰狞,林染总算良心发现,将我拉到一边,自己把剩下的古诗背完,而后望着我困惑道:“太傅知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下手不会太重,你至于吗?”
  我一想到从前在他的茶水里下巴豆,却被自己误食;好不容易爬到树上捅马蜂窝,马蜂却都绕着自己转,心底越发委屈,近乎无理取闹道:“明明是你背不出书,与我何干?凭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放肆!”太傅拿着戒尺又要冲上来。
  “无妨。”林染拦住他,不知是我哪句话触动了他,竟径直走到我身边替我擦眼泪,似感慨一般道,“是啊,与你何干。”
  我和林染只差了两岁,他却已高出我一个头,说这话时俯身望着我,替我擦泪的手轻柔得像是羽毛一般划过我的脸颊。
  我望着他眼中小小的自己,一时间竟就忘了哭。
  我和林染关系的缓和,想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及笄那年,皇上下旨命我和林染成婚,本就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自没有异议,谁料出嫁前一晚老爹却将一包砒霜交到我手上。
  “菲菲,为父好不容易买通国师将你送到太子身边,如今也该是你这枚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那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林染总是对我抱有敌意,而看似云淡风轻的老爹,竟也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变故突然,我彻夜难眠,翌日和林染的洞房花烛夜,我终是不忍心,将加了砒霜的合欢酒一把打翻,说出实情:“快去乾清殿,皇上有难!”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的日子自然疏于把守,老爹说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弑君临朝。
  可当我和林染匆匆赶到乾清殿时,一切还是迟了。
  龙床上的皇帝胸口被鲜血染红,而躺在地上的老爹也被前来救驾的侍卫杀死。
  皇后望着我,眼底满是猩红,怒道:“来人啊,还不快把这逆贼之女拿下!”
  我尚沉浸在亲人离世的悲恸之中,不待反应,林染却先一步挡在我的面前,扬声道:“唐菲检举有功,何罪之有?”
  林染就这么力排众议将我救了下来。
  但朝堂上议论声不断,妖媚惑主的言论从前朝传到后宫,林染素来俊朗的脸上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我几次三番劝说林染将我推出去,却只换来他抵死缠绵的亲吻。
  唇齿交缠间,我听到他轻声道:“菲菲,不要背叛我,我只有你了。”
  我鼻尖蓦然发酸。
  林染登基后,我前往宁圣宫,跪在太后面前一字一句地道:“臣女自知罪孽深重,担不起母仪天下的重任,恳请废后,臣愿重担家父之职,将功补过。”
  太后自然乐得答应。
  回去后我收拾细软准备离宫,身后却传来林染低沉的嗓音:“为什么?”
  为什么呢?
  自古帝王从不缺女人,但值得托付的亲信却少之又少。
  我想做林染最信任的臣子,也想告诉他即便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會背叛他,但我不会。
  可是这些话一旦说出口,林染就更不会放我离开了。
  我想了想,道:“臣妾心有所属,还望皇上成全。”
  林染的嗓音越发低沉:“是谁?”
  整个京城除了林染,便只剩一人受千万少女追捧了,我微勾了嘴角,随口道:“淮阳王。”   第六章
  早朝不过停了一日便恢复如初,原因是北方旱情愈加严峻,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无数,林染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赈灾粮草偷工减料的事情,林染决定亲自运送,顺道体察民情。淮阳王爱民心切,也提出一道前往。
  我自认这是个和林墨日久生情的好机会,自告奋勇参加。三日后整装待发,对着贴身丫鬟反复确认:“你说我是穿这件衣服好看,还是昨日那件桃粉色的好看?”
  “看脸。”林染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我深吸口气,正要举起拳头,就看见林墨身着一袭白衣施施然走了出来。
  我赶忙收回拳头,抬脚正要朝林墨走去,身子就被人强行转了个方向,挤进了林染的马车。
  “朕在这里,你还想去哪儿?”林染覆在我耳畔轻声提醒。
  我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耳朵烫得厉害。
  出巡的队伍相安无事地行驶了两天,眼看就要抵达灾区,谁想半道上却冲出一批黑衣人,直奔粮草而去。
  天子脚下也敢抢劫?我怕得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林染就将我护在怀里,轻声宽慰:“不要担心,有我在。”
  他的声音似乎生来便有股魔力,我当真冷静下来。
  黑衣人就在这时掀开车帘闯进来,我吓了一跳,却还是本能地护在林染身前。
  好在林染身手不凡,长剑堪堪划过我的脖颈,林染已将他一脚踢开,夺过长剑直指黑衣人咽喉,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大抵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正要说话,一支箭羽便射中他的心脏,当场断气。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林墨领着士兵赶过来,大抵是方才打斗中受了伤,右臂的鲜血染紅了长袖。
  我看着林墨右臂上的伤,忽然便想到什么,正待细看,脖颈却被一双温热的手覆上。
  “疼吗?”林染蹙眉望着我,接过手下的金疮药就要给我涂上。
  不过是划伤,我自己都忘了,他却这般在意。
  我慌乱地避开他的手,拿过金疮药径直走向林墨,道:“王爷伤势可还要紧?快让微臣看看!”
  我余光无意瞥见林染眼底的那抹落寞,心中一痛,却再不敢细看。
  第七章
  黑衣人有备而来,粮草尽数被劫,此番赈灾之旅被迫中断。
  回京后林染下令严查此事儿,并派人打开粮仓,补发赈灾粮草。谁料重新清点过粮草后,竟发现数量比原先少了不少。
  早朝上林染将一本本参我的奏折扔到我的脚边,怒道:“身为户部尚书却监守自盗,唐菲你太让朕失望了!”
  国库监守严密,大门的钥匙经过特殊工艺打磨,全天下只有两把。一把在当今圣上手中,另一把则是在我手里。
  如今粮草被盗,我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微臣冤枉。”我望着林染,语气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半点儿轻浮。
  可林染不信我。
  他冷笑着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侍卫扛着一箱箱粮草走进大殿内。
  “国库一共少了五十箱粮草,如今全在你府上找到,唐爱卿可还有何话要说?”
  “微臣冤枉。”我只是重复。
  “冤枉?”林染又是一声冷笑,“唐菲,从前是朕信错了你。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私吞粮草银两,可是为了暗中培养兵力,替你死去的父亲完成他可笑的谋反大计?”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爹!”
  老爹的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忍不住反驳,林染冷眼望着我,嗓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残忍决绝,道:“传朕旨意,唐菲监守自盗、意图谋反,现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林染,我唐菲自认对你从未有过二心,如今你却因这莫须有的栽赃这般对我,你心底可曾真正相信过我?”我挣扎着朝他吼,未等到他的回答,人已经被侍卫架着拖出殿外。
  天牢环境恶劣,正值盛夏,蚊虫肆虐。在徒手拍死了第三十只蚊子后,我情绪终于崩溃,埋头痛哭起来。
  我想起初当户部尚书那会儿,顶着逆贼之女的名号,朝野上下皆是对我的非议,而林染给我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除我爹的党羽。
  我虽说是老爹的女儿,但就连他要谋反,我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知晓,更别提知道他背后的支持者到底有谁了。
  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圣旨。
  但凡和老爹有过交际的官员我都一一排查,在亲自收回大将军的兵权后,满朝文武对我的不满终是达到顶峰,纷纷怒道:“大将军戎马一生,立下战功无数,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当真是为了谋取皇上的信任不择手段!”
  我的确是不择手段。
  林染刚刚登基,身边值得信任的官员不多。他明面上要我清除我爹的党羽,实则是为了借我之手安插自己的亲信。
  一时间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臣,那时林染便一面替我擦拭鸡蛋液,一面问我:“你放弃了后位,却换来如今这般局面,可曾后悔?”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林染的手,沉声道:“绝不后悔。”
  只要林染信我,哪怕被全天下人唾弃,都是值得的。
  可现下望着这暗无天日的监牢,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不知过了多少天,牢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我以为是林染终于发现我的好,要来救我了,不想却见到了林墨。
  他今日换了身玄色华服,都说衣服衬人,平日里儒雅的脸上竟也显出厉色。
  我却无心在意,只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扑向他:“王爷,我是无辜的,您是要救我出去吗?”
  “救你?”林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若不是为了你手中国库的钥匙,你以为我会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也罢,就让你听个明白。”林墨轻笑,“当初贪污赈灾银两的人是我,劫持粮草的人是我,就连国库里少的五十箱粮草,也是我派人暗中转移到你府上的。”   “全天下能打开国库大门的钥匙只有两把,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忍不住反问。
  “这说起来也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推荐陆蓉进宫,她又怎么会有机会替我偷到林染身上的钥匙?”
  这回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惊道:“陆蓉是你的人?”
  “莫说陆蓉,就连你父亲又何尝不是我手下的人?”林墨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般眯了眯眼眸,“先皇子嗣众多,林染不过仗着是皇后嫡出的儿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你说这天底下哪里就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你爹眼光倒是不错,暗中投靠于我,在林染成婚当日奉我之命领兵弑君,要不是你没能将林染毒死,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早就该是我了!”
  林墨说完又轻轻笑道:“好在你也算是将功补过,替我担下不少罪名,否则我也不能暗中培养兵力,待到今日重新逼宫。”
  “我和你拼了!”我再也听不下去,朝林墨冲去,下一秒却被他掐住脖颈,面色狰狞道:“故事也听够了,你现下便将国库的钥匙交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你这逆子,还嫌自己做的错事儿不够多吗!”
  威严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林墨不可置信地道:“父……父皇?”
  我趁其不备一脚踢中他要害,投奔进林染的怀里,拍着胸脯道:“可算说完了,我又不是个戏子,还要陪你演出这些细节。”
  第八章
  林染登基已有一年,这期间先皇一直躲在暗处。而先皇假死这件事儿,我却是在向林染检举了淮阳王后才知道的。
  早在我担任户部尚书时起,就察觉出林墨呈上来的织造局的账本有私吞利润之嫌。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好指认,所以我假借培养感情的名义常常出入淮阳王府。
  那日我意外发现他府上家丁抬着的箱子竟像是不久前丢失的粮草,心中愈加肯定了对他的怀疑。
  前往北方赈灾途中,我看到林墨右臂上的伤口和不久前追杀我的黑衣人被林染伤到的位置一致,终是确认林墨有谋反之心。
  回京后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林染,不想他对此事不见半分惊讶,反而乐道:“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欢淮阳王?”
  我正着急林染抓错了重点,人就被他带到后宫的一处密室。
  在那里,我看到先皇正和我老爹吃着烧鸡下围棋。
  老爹见我进来,尴尬地蹭了蹭裤腿,这才徐徐开口道:“我原本就是太上皇的人,淮阳王心术不正,我奉命接近他,假借弑君之名损耗了他大半兵力,如今和太上皇躲避在此,也不过是为了让其放松警惕彻底暴露,以便拔草除根。”
  老爹说得头头是道,我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质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以为你死了的時候有多伤心?”
  老爹这回倒是理直气壮道:“我前脚刚要你毒害太子,你后脚就给我说了出去,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那之后我联合林染在林墨面前上演了一出戏,果不其然没多久林墨便沉不住气领兵逼宫。
  在天牢内我故意引林墨说出自己的罪行,让一众官员看清他的真面目,而暗中追随他的大臣,此番也终于一网打尽。
  太上皇重回世人眼前,将我爹种种苦衷昭告天下,唐家摇身一变成了忠义的代名词。
  我本想自己这次立了大功,不求加官进爵,也该赏个千两黄金。不料在府上等了数日,却等来贬官的圣旨。
  自古功高盖主之人下场都很凄惨,我竟忘了。
  不等太监宣读完圣旨,我气得已经抬头朝宣旨太监翻了两次白眼,耳畔却传来熟稔又好听的嗓音:“唐爱卿是想抗旨不遵?”
  他居然还有脸来质问我?
  “是又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你若继续占着户部尚书的位置不放,又如何做朕的皇后?”林染挑眉轻笑,三言两语又惹得我乱了心跳。
  我刚要答话,就听见林染接着道:“不过朕刚刚听闻唐爱卿要抗旨……”
  “微臣冤枉啊!”
  见太监知趣地回避,我狗腿地搂过林染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今日阳光很好,余生能与君偕老,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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