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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凯,著名作曲家,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原解放军艺术学院)艺术创作教研室主任、教授、研究生导师,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全军艺术高级专业技术资格评审委员会委员,国防大学名师名家工程中青年杰出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曾获第九届亚洲音乐节最佳作品奖、文化部第十四届文华奖“文华音乐创作作曲奖”、中宣部第十四届、十五届“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视飞天音乐创作奖、全军文艺汇演音乐创作一等奖等。担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纪念建党95周年音乐会《信念永恒》等重大活动的音乐统筹及主创工作。
主要作品有:大型民族歌剧《沂蒙山》、交响音画《流动的紫禁城》、交响意象《大羽华裳》、大型交响组歌《最亮的火焰》、舞蹈音乐《红蓝军》、影视音乐作品《马向阳下乡记》、声乐作品《我的深情为你守候》《我们从古田再出发》《醉了千古爱》等。
作曲家栾凯受沈阳音乐学院研究生部的邀请,莅临我校开展民族歌剧《沂蒙山》的音乐创作讲座。在得知我将采访栾凯老师时,我倍感荣幸,为了做好这次访谈,我做了大量准备,终于带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在沈阳音乐学院与栾凯老师见面。今天的专访,我们从民族歌剧《沂蒙山》开始谈起。
民族歌剧《沂蒙山》以抗日战争时期沂蒙山根据地为创作背景,讲述了革命老区军民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动人故事,展现了国家危难之际,军民水乳交融、生死与共铸就的沂蒙精神。全剧由栾凯作曲,王晓岭、李文绪编剧,黄定山导演,王丽达等主演。剧目入选2019年“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滚动扶持剧目,荣获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三十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白玉兰戏剧奖”提名等诸多大奖。
笔者:您能谈谈《沂蒙山》创作背后的故事吗?
栾:我用了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基本完成了全剧的唱段和音乐创作,在与团队的不断交流磨合,《沂蒙山》从创作到演出大概用了两年的时间。《沂蒙山》作为一部民族歌剧,具有鲜明的民族性,所以在创作《沂蒙山》的音乐时我是比较注意山东民歌素材和原创之间的关系。《沂蒙山小调》作为山东最具代表性的民歌,已然成为了山东的风光篇音乐,不用,没有代表性;用多了,又缺少原创性。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我把《沂蒙山小调》掰开、揉碎加入到剧中的引子、前奏、间奏、序曲,而出唱段的时候,我又保持作品的原创性。这个音乐动机的运用,我认为也是《沂蒙山》成功的一个重要保证。当时其他段落写的都很顺利,但在创作女主角“海棠”的结束唱段《沂蒙山,永远的爹娘》时,在该曲的抒情段落与副歌高潮之间,我总觉得少些东西支撑。接下来的每天我都在反复琢磨与思考,在这要不要出现一次《沂蒙山小调》的旋律变奏,于是我就在钢琴上尝试,通过不断的修改,终于完成了该唱段的编写,当时我的情绪是非常激动的,在听完全曲时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眼泪。虽然在歌剧《沂蒙山》的其他唱段也有加入山东民歌小调的元素,但都是简单的动机运用,只有在该唱段的副歌高潮处才将《沂蒙山小调》的变奏完整体现出来,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就是我在创作时一直想找却没有找到的东西,在歌剧中体现民族性,又具有其自己的特色。
笔者:我了解到,您曾11次深入到实地采风,在您看来,这么多次的采风经历是否对您的创作提供了一些灵感?
栾:对,的确是這样,有时候实地走一走和观看一些文献资料带来的感触是不一样的,每一次采风听到的故事,看到的场景,都会令我们感动落泪。歌剧《沂蒙山》当中所有的故事都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讲述的是山东省莒南县渊子崖村农民自发的武装组织与日军英勇斗争,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全村村民还是歼灭了一百多敌人,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八路军赶到增援,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随后日军慌忙撤走。英勇的渊子崖村民与八路军共同保卫了自己的家园,留下了壮丽的民族史诗,这在中国抗战史上是个奇迹。毛主席曾专门为该村题字——“中国抗战第一村”。
在《沂蒙山》第一幕中有一个场景,沂蒙山有个传统,那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敬八路军”,因为当时正是八路军的及时增援,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才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挽救了更多村民的生命。所以在歌剧的剧情中才会出现“九龙叔”带领村民、“海棠”牺牲儿子“小山子”拯救“小沂蒙”以命换命,报答恩情的情节。剧中“夏荷”这个人物实际上是根据辛锐、陈若克等几个典型人物的原型来塑造出来的角色,所以在实地考察时我们去了他们的旧居、沂蒙山革命纪念馆、孟良崮战役纪念馆与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馆等。因为临沂是两战圣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都作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有很多故事,剧情都是根据这些真实故事编排的。最后通过多次的采风,我对自己的创作也形成了一种积淀,一种动力,就好像当你在脑海里刻画人物的音乐形象、性格的时候都有了鲜活的依据,所以真正深入实地采风、生活、创作,这是必不可少的。
笔者:现在的民族歌剧中,不光是有民族声乐的演员,还有很多美声演唱的加入,剧中“林生”“孙九龙”“夏荷”,都是用美声来演唱的,您在选角色的时候依据什么?
栾:不是说唱美声的就不能唱民族歌剧、唱音乐剧的就不能唱民族歌剧,而且民族歌剧随着时代的发展它也在发展。至于在一部歌剧中到底是用民族唱法还是美声唱法,我个人认为是要去为作品服务的,在特定的人物与情节下,选用最适合的唱法,而不是一味的为了民族性全部都采用民族唱法,这在我看来是脱离了作品本身,也不是我所提倡的。我有个概念是“新艺术歌曲”,“新艺术歌曲”主要特点是艺术歌曲流行化,同时不讲究、不讲求具体的唱法,表演区域不局限于音乐厅,应更简约、更通俗、更加具有普及性,我比较喜欢与时代接近。民族歌剧怎么符合当下人民大众审美的需求,能否赋予时代性,这是我在《沂蒙山》当中做的尝试。 所以说我在选演员的时候,我是不注重他的唱法,但要要求演唱风格要是民族风格,音乐的民族性不是演唱方法的民族性,好的演员会根据角色重塑声音。我一直鼓励,要根据角色去选人,而不是根据人去定角色。
笔者:您在学校学习过歌剧创作方面的课程吗?
栾:我们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本科阶段,一年级更多是学习声乐创作、钢琴写作;二、三年级必须是室内乐写作。实际上中央音乐学院包括各大音乐学院,我觉得对声乐作品的学习研读都不是特别重视,更加重视学生的器乐作品写作、室内乐写作、交响乐写作。更多的声乐作品的积累和积淀都是在长期的工作实践当中,自己的要求、自己的喜爱接触到的。歌剧创作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当然现在有没有我不太清楚,但是现在中央音乐学院有个鼓励室内歌剧创作的计划。
有的作曲家创作了很多部歌剧,但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真正能創作出好歌剧的作曲家屈指可数,可能是他们没有合适的条件、机会或者其他原因,总之歌剧创作的机会对作曲家来讲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这就是机缘。很荣幸我能接到《沂蒙山》这部歌剧,这也是我创作的第一部歌剧,如果第一部写成功了很可能就很顺了,而第一部不太顺利很可能今后就没机会再写了,所以我在创作《沂蒙山》时费了很多心血,我既想吸收当地的民族特色,又想歌剧的受众层面变得更广,将民族歌剧不再仅限于专业院校,在社会上也广为流传。所以为什么讲歌剧创作是所有音乐创作当中最璀璨的宝石呢,因为歌剧除了器乐写作、声乐写作还要音乐文学、戏剧、舞台美术、灯光,一个综合的艺术载体,它要成功是非常难的。
笔者:您如何理解歌剧的民族性和当代性?
栾:中国民族歌剧有着星光熠熠的过去,我对《沂蒙山》的理解是一定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人近百年走过的中国民族歌剧发展历程中归纳、总结、传承下来的、广为传唱的经典,我们一定要借鉴;在四五十年代很多因为历史条件原因造成的遗憾,我们在新的作品中给补充过来,用富有民族特色与时代气息的艺术形式,在《沂蒙山》的音乐创作中,我运用了大量歌谣体形式的宣叙调,使其摆脱旁白似的乏味,又带有山东民歌小调的特点,让大众更能接受,使民族歌剧焕发新的生命力。
笔者:现在很多高校也开设了歌剧片段排演的课程,在排演中您可以给我们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吗?
栾:高校应加大复排当代优秀的民族歌剧片段。我们现在的创作意识有所改变,现在的和声、结构、包括风格样式,更符合当下人民的欣赏习惯。《沂蒙山》中就有很多选择,当然独唱很多,还有重唱《等着我,亲爱的人》、女声二重唱《世上哪有这样的情》、合唱《九族同心保家乡》等等,都可以作为选择的曲目。
虽然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与栾凯老师交流,但这次的专访必须结束了,因为栾凯老师接下来还要给学生们讲座。在与栾凯老师访谈的两小时中,我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他对音乐创作革新的追求,他本人也凭借着对艺术的不懈努力,对作品的高度负责,深入民族文化,博采众长,为这个兼容并蓄的时代奉上了极具代表性的民族歌剧。《沂蒙山》既反映了当下歌剧强烈的时代性,又保留了民族歌剧的传统特点,二者产生有机结合,极大贴合了当下歌剧的发展趋势。实践也证明了《沂蒙山》这样的具有时代意义的歌剧,是前所未有的成功。栾凯老师在访谈中也提到,接下来还会有新的歌剧作品,我们一起期待更精彩的呈现。
金佳明 沈阳音乐学院民族声乐系2019级研究生
赵德山 沈阳音乐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