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抒性灵”的文学主张让公安派和袁宏道的名字标炳史册。“性灵”即是“性情”,“独抒性灵”就是特别强调文章要抒写自然天真之趣味,因此并不怎样强调“理”。而有意思的是他的传世之作《满井游记》在充分表达自然天真趣味的同时却是理趣盎然,韵味悠长。这是不是作家创作理论和实践上的悖论呢?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人们经常说“自然之理”、“自然之道”,看来“自然”和“理”是事物的两个方面,就像一枚硬币,正面和背面是联系在一起的,永远也无法分开。那么,作者在这篇文章中是如何表达理趣的?兹作以下分析,或可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文章开头先写北国早春的气象,用了“余寒犹厉”,一个“犹”字准确地表现了乍暖还寒季节的气候特征。特别是“冻风时作,作则飞砂走砾”,让人触目惊心,不由让人发出“春风疑不到天涯”的感慨。这里的“疑”与其说是人的错觉,倒不如说是人的望春心理的流露或者心理暗示。所以,尽管作者“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但仍然不愿坐以等待,而是跃跃欲试,以实际行动去寻找春天,发现春天,到城外去享受自然的辽阔,去体会自由的畅快,寻觅花踪草迹,捕捉春天的蛛丝马迹。然而,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怀有热情的人虽然于心不甘,欲罢不能,却不得不无奈地“未百步辄返”。很显然,作者在主观上是采用欲扬先抑之法,要使行文跌宕有致,可是客观上已经具备了哲理的意境。这就是陆游的名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所表达的韵味。人们寻找春天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要耐得住寂寞,经受严酷的反复考验,决不轻言放弃。
　　文章的主体部分紧承开头的衬托,着力描写满井的醉人春色,开拓出了一种全新的境界。是日之游,天公作美,天随人愿,置身在大自然的山光水色中,感受春风骀荡、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气息,人心情宛如“脱笼之鹄”。远望春水浩荡、春山妩媚,近看春树摇曳、春苗发青,好山好水好景美不胜收。这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形象阐释?不仅如此,作者继而由景及人,绘声绘色,描写人的活动。“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面歌者,红装而蹇者,亦时时有。”这种描写是大有深意的。尚在春寒料峭之际,作者就迫不及待地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寻幽探胜,虽不是特立独行,但亦是性情中人,显得勇敢坚定,非同一般。事实上,我们发现生活中常常有“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的情况。人生要成就一凡事业,你就得比别人做更多的准备工作,才能抢占先机,独领风骚。
　　文章的结尾以抒怀议论收笔,同样也蕴含着一种生活的哲理。“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从主观上来看这是画龙点睛之笔,体现了小品文的特点,可是客观上却表达的是一种普遍的哲理。读到这里,读者自然会联想到苏轼《题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两句诗是科学思维的形象演绎,它强调了实践第一的原则。你若想了解某种事物,就必须在第一时间、到第一现场去实践,实践出真知,这就是科学。
　　应该指出的是:以上三处的哲理是非常含蓄的,作者引而不发,含而不露,点到为止,给读者留下了充分联想和感悟的空间。这种特点恰恰印证了“独抒性灵”的创作理论。公安派在创作上坚决反对模拟古人,强调写自己所想、自己所感的东西,不用典故,不事雕琢。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作者摒弃了唐宋文人写作小品文的创作模式,独辟蹊径,淡化文章的哲理,侧重于个人情感的抒写。但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情和理是兼容并包的,什么时候都不能分开。
　　(作者单位:庄浪县水洛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