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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楼梯口倒数第二个阶梯上，靠着墙壁，伸长左腿，抬头仰望泼洒下来的浩浩荡荡的阳光，想象这个场景在阿阳眼里是否有那么一点文艺。
可惜阿阳一直喋喋不休，哪有空来看我一眼：“我……她……我们……哎，你说我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我转头看阿阳纠结的眉头，风轻云淡地送他两个金灿灿沉甸甸响当当的大字：“分手。”
阿阳瞪我。
我连忙改口：“哦，不不不，要不冷淡处理？”
阿阳继续瞪我：“不还是分手？！”
我叹息：“亲爱的，你是一游荡花丛多年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我是一寂寞十数年可怜巴巴的单身姑娘，您能不找我问意见嘛？”
阿阳坚决不放弃瞪我这一光辉事业：“跟着我这高手数年，你这小锣锣除了分手以外总该有点别的收获吧？”
我点头：“嗯，有收获，悟到了不少真理，比如……”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走进阳光里，悠悠开口：“爱情是灰烬。”
转头我对阿阳冷笑：“男人都是渣。”然后拔腿往教室跑。
我总是喜欢走一条偏路，弯弯曲曲，路上有茂盛的杂草和小花，我一路走一路低着头踢着小石子，直到看到一双干净的帆布鞋，抬起头，看见个美女正直直地注视我，眼光像是要直刺入我心里。
我笑嘻嘻地打招呼：“嗨，嫂子，好巧，你也走这条道？”
嫣然望着我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我正想后退一步，她抓住我的手臂，一巴掌就招呼过来。
我偏着头正哀叹自己反应能力过弱，却听见低低的哽咽声，我回过头来，嫣然溢满水雾的眸子落入我的视野。
“你怎么了……”我问，全然忘了左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嫣然恨恨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盯着那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在转角处不见，内心不知是什么感觉。
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找不到那颗一路踢过来的石子，继续往前走，转角时看到几道来者不善的目光，剩下的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哀叹自己的反应能力和体力双重衰弱。
我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不顾地上凹凸不平。眼前五个人一看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许根本不是学生。我感受衣服遮盖下的身体从不同部位传来的疼痛。真厉害，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看她们要走，我赶紧叫住她们：“喂。”
我开口都觉费劲：“告诉江嫣然，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客气的。”
我听到一缕头发挑染成紫色的女孩发出一声“嘁”，然后脚步声渐弱，小路又恢复成安静的样子。
体育课我找借口请了假，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趴在桌上休息。
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
阿阳在我耳边说：“喂，睡着了？”我动一动哼一哼，不想改变把头埋在双臂间的姿势。
“给你买了杯热饮，快点喝，不然就冷了。”
脚步声响起，由近至远。
我用手按按胸口的瘀伤，疼。这样算什么呢？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意，你对我又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若是懂，若喜欢我，怎么会这样负我，若不懂我，若不喜欢我，怎么会对我这样好。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据说你最近桃花朵朵开？”阿阳仰头把一罐可乐灌进嘴里，液体从嘴角流下来，顺着脖子钻进衬衫衣领里。
我伸长腿：“哪有，就一朵，而且是朵食人花，吓人得很。”
“哈哈哈，听说他送了一盆仙人球在你桌肚里结果你这傻瓜看也不看就把手伸进去了？”
“嗯啊。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想废了我的手然后大摇大摆领养我？”
“这招不错，下次我也用用。”
我回过头斜睨阿阳笑得弯弯的眼睛，心神一晃。其实阿阳也不是多么帅，再说我看了几年，怎么也该产生抵抗力了，为什么还是觉得看不够呢？
“你跟江嫣然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啊？”阿阳丢掉可乐罐，那罐子滚进草丛里，“我跟她说我们不合适，跟她在一起还没跟你抬杠有意思呢。”
我一额头的黑线：“你的情商在关键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低，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阿阳疑惑地看我：“怎么会？不是很委婉吗？”
是很委婉，委婉到连累了我。我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我往左走。
换右边。
转身。
再转身。
我终于怒了：“你到底要干吗？！”
少年挠挠头一副无辜的样子，而我却凶神恶煞怒发冲冠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应该是个好光景吧？
少年？我只想叫他狗皮膏药，简称皮皮。
“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顿饭？”皮皮露出春风般动人微笑。
“不能。”
“那一起散步？”
“不。”
“那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怎么样？听说你学习很好呢。”
“不去。”
“那……”
我迈开步子就走，就要擦肩而过时，皮皮抓住我的手臂，也许是他一时心急没控制好力道，我手臂上原本那些伤又重重疼痛起来，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后拧着眉瞪他。
他松开手臂，摸摸鼻尖，小声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我……”
“你快点在我眼前消失我就原谅你。”我咬咬牙。
进教室时，我瞥了一眼远处，他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以后我不用帮你刷晨跑了？”
阿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觉得心脏一寸一寸冻结，悲伤犹如游蛇，钻进血管肆意啃咬。握紧手指，我问：“为什么？”
“经过不懈的努力，你那朵食人花终于进化成桃花了呀。看你最近闲了很多，打水什么都有人代劳，那我这个免费工人也该下岗了呀。”
论起绳锯木断滴水穿石铁杵磨成针的精神，皮皮，不，是叶令，当属第一，天下无敌。何况我非木非石非铁杵，乃一介凡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对待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但是，我只是感激，只是愧疚，只是看见了我自己。我只是当他是朋友，是伙伴，是同类。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嗨～林曦～”不远处忽然传来愉快的声音，我抬眼向下看去，叶令正在上坡，右手臂举得高高的和我打招呼。
我急忙转头看阿阳，他扯起一边嘴角，一副了然的、嘲讽的、漠然的表情。一时间，我好像听见一根弦“嗒”的一声，断掉了。
这是我和阿阳的老地方，彼此心照不宣，从不带旁人来，哪怕是阿阳的女朋友，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们固定的聚会。我才说着我和叶令没有关系，转眼叶令就触到了我们的禁区……
“我先走啦，让位给正主是咱配角当仁不让的责任和义务。”阿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复杂得如同一个谜。
“咦，那是校花的前男友吗？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叶令疑惑地看我。
我摇摇头，发不出声音，竭力压抑内心翻涌个不停的难过。
我拉过叶令的手拽着他下坡。叶令也许是惊讶了吧，我第一次拉他的手，他竟然乖乖被我拽着甚至忘记了说话。
我的感觉被无限放大，丛林里风吹过枝叶缝隙的声音，脚踩在杂草上杂草簌簌折断的声音，叶令手指上血液流过的温暖，眼泪突破眼眶蔓延的轨迹。
叶令缓过神来，用力握紧了我的手，声音却是从未听见过的，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林曦，你，哭了么？”
阿阳不帮我刷晨跑，我自己跑，叶令在我旁边欢快地说着各种冷笑话，我只是沉默。过了几天，叶令夺过我的学生卡，掰着我的肩要我坐在旁边，他一溜烟跑完。
晨跑的事情，到底还是叶令担起来了。
再后来，我都不用去操场了。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室门就可以看见叶令等在那里，我把学生卡给他，第二天他帮我刷完晨跑，再去食堂帮我买早餐，然后到我的教室把我的学生卡还给我。
同学们嘻嘻地笑我们小两口甜蜜蜜，我看着新出的黑板报想的是，当新的痕迹覆盖了旧痕迹，是不是心事也就可以翻篇了呢？
我能不能翻开新的篇章还是未知数，阿阳却兜兜转转又翻回了前一章。
我靠在栏杆处，江嫣然站在我旁边，问我：“咦，阳怎么不在教室？”
我实在不想说话，尤其不想跟她说话，可惜人家的追逐精神仅次于叶令，堪称皮皮二号：“林曦……我……你……他……我们……”
我很想捂住耳朵，很想摇头尖叫，很想发火让她滚。我的表情一定很痛苦。所以当叶令出现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我用水雾矇眬的眼睛看着他，用眼神请求他：“求你，带我走吧。”
叶令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来，带着我离开。
他带我到一棵花树下，枝头上的花朵千娇百媚。他想抽回手，我不放，反握紧他的手，低声对他说：“还好有你。”
但我抬头看见他不自然的表情。
“为什么，你的表情里，好像有愧疚？”
“啊。有吗？”叶令挠挠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应该早点出现的，那样你会好过一点。”
叶令就是叶令，从来都很分明，甜言蜜语清楚明白，不像阿阳，心思外面裹了无数层布，要费尽心思，一层一层去揭。
叶令摘下一朵花，别在我的头发上。
好像，有一点，幸福的感觉。
从前，我以为演技是演员才有的，我以为戏是剧里才有的，我以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现在，我只想说：呵呵。
“如果不是我撞见，你还要骗我多久？！”我冲叶令大叫。
她旁边的女孩，一缕头发挑染成紫色的女孩，还握紧叶令的手，如此盛气凌人，并且用怜悯的、不屑的、嘲讽的眼神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最后不经意地发出一个语气词：“嘁”。
这个女孩，看起来真熟悉。哦，我想起来了。她曾为江嫣然在小道上对我动手，好一出姐妹情深；现在却牵着叶令的手又站在了我面前，好一场两情相悦。
真是好笑。
我看着叶令，你刚才不是幸福地吻着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吗，你不是牵着她的手到现在都没放开吗，被人骗得团团转的不是我这个傻瓜吗，我不是为破坏她人姻缘得到应有的报复了吗，该得到恋人的江嫣然不是如愿以偿完美胜出了吗，该适时退出我的世界的你现在不是刚好找到好时机走人了吗，那么，你做出这么悲痛的表情干什么？该觉得悲痛的不是我么？真是好笑。
“哈哈……”我当真是笑出来了，笑得泪流满面不可抑制。
“林曦……”
模糊的视野里，我再看不清叶令的表情，也不想再看见。
我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的瘀痕明明早已消失不见，但是这一刻，所有的痛楚都回来了，细细密密，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收紧，全是割伤。
“叶令，有你真好。”我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逃跑，“我以后，再也不会傻乎乎地相信什么狗屁爱情。”
你从前是不是明知我有伤还要弄疼我，你从前是不是故意无辜地出现在那里让阿阳误会我背叛，你从前是不是……怎么可能不是呢。
不要再用那种悲伤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从前你快点在我面前消失我就会原谅你，这一次，不会再那样了。
莉莉摇摇头说：“啧啧，从前的林曦从来不会露出你现在这样冷漠的表情。”
莉莉与我同桌三年，向来心直口快。我不做声，冷冷地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放到窗口。窗口已经有一整排的牛奶，没有人喝。
阿阳不知第几次来看我，劝道：“林曦你有点出息，不就是失恋嘛，多大点事啊。”
前几次我都隐忍不言，这一次我想起早上江嫣然叫人递交的纸条上那些伤人的字字句句，小宇宙终于爆发，我先是把牛奶扔到了赵阳身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带着你的牛奶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管好你的小情人，别让她像条狗一样咬人！”阿阳脸色铁青，踢了一脚，掉头走开并怒道：“不可理喻！……”一盒牛奶被踢到远处，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来，它在流泪。我摸摸自己的脸，湿淋淋一片。
一周后校花被甩的消息飞往校园各处。江嫣然来找我，我用恶言恶语应对她满脸的怨恨，并打定主意，她要是敢动手，我绝不示弱，看她被呛得无言以对，我痛快极了。
我对莉莉说：“你说的不全面，我现在何止冷漠，还很尖酸刻薄呢。”
莉莉回答：“有人找你。”
我向窗外看去，看见一朵食人花，哦，是叶令。
我出口便是嘲讽：“之前那盆仙人球被我养死了，你要不要再送一盆来？”
叶令看我半晌，却说：“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哈哈笑起来：“戏还没完？别玩了，叶令，我再不信你了。”
他眼睛里竟有了水光，我心里一惊，在这一惊怔间，他忽然伸手揽住了我，使了力气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冷漠和刻薄的壳噼里啪啦裂成碎块，委屈，只剩下委屈，眼泪汹涌地打湿他的衬衫。
可惜阿阳一直喋喋不休，哪有空来看我一眼：“我……她……我们……哎，你说我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我转头看阿阳纠结的眉头，风轻云淡地送他两个金灿灿沉甸甸响当当的大字：“分手。”
阿阳瞪我。
我连忙改口：“哦，不不不，要不冷淡处理？”
阿阳继续瞪我：“不还是分手？！”
我叹息：“亲爱的，你是一游荡花丛多年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我是一寂寞十数年可怜巴巴的单身姑娘，您能不找我问意见嘛？”
阿阳坚决不放弃瞪我这一光辉事业：“跟着我这高手数年，你这小锣锣除了分手以外总该有点别的收获吧？”
我点头：“嗯，有收获，悟到了不少真理，比如……”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走进阳光里，悠悠开口：“爱情是灰烬。”
转头我对阿阳冷笑：“男人都是渣。”然后拔腿往教室跑。
我总是喜欢走一条偏路，弯弯曲曲，路上有茂盛的杂草和小花，我一路走一路低着头踢着小石子，直到看到一双干净的帆布鞋，抬起头，看见个美女正直直地注视我，眼光像是要直刺入我心里。
我笑嘻嘻地打招呼：“嗨，嫂子，好巧，你也走这条道？”
嫣然望着我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我正想后退一步，她抓住我的手臂，一巴掌就招呼过来。
我偏着头正哀叹自己反应能力过弱，却听见低低的哽咽声，我回过头来，嫣然溢满水雾的眸子落入我的视野。
“你怎么了……”我问，全然忘了左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嫣然恨恨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盯着那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在转角处不见，内心不知是什么感觉。
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找不到那颗一路踢过来的石子，继续往前走，转角时看到几道来者不善的目光，剩下的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哀叹自己的反应能力和体力双重衰弱。
我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不顾地上凹凸不平。眼前五个人一看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许根本不是学生。我感受衣服遮盖下的身体从不同部位传来的疼痛。真厉害，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看她们要走，我赶紧叫住她们：“喂。”
我开口都觉费劲：“告诉江嫣然，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客气的。”
我听到一缕头发挑染成紫色的女孩发出一声“嘁”，然后脚步声渐弱，小路又恢复成安静的样子。
体育课我找借口请了假，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趴在桌上休息。
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
阿阳在我耳边说：“喂，睡着了？”我动一动哼一哼，不想改变把头埋在双臂间的姿势。
“给你买了杯热饮，快点喝，不然就冷了。”
脚步声响起，由近至远。
我用手按按胸口的瘀伤，疼。这样算什么呢？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意，你对我又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若是懂，若喜欢我，怎么会这样负我，若不懂我，若不喜欢我，怎么会对我这样好。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据说你最近桃花朵朵开？”阿阳仰头把一罐可乐灌进嘴里，液体从嘴角流下来，顺着脖子钻进衬衫衣领里。
我伸长腿：“哪有，就一朵，而且是朵食人花，吓人得很。”
“哈哈哈，听说他送了一盆仙人球在你桌肚里结果你这傻瓜看也不看就把手伸进去了？”
“嗯啊。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想废了我的手然后大摇大摆领养我？”
“这招不错，下次我也用用。”
我回过头斜睨阿阳笑得弯弯的眼睛，心神一晃。其实阿阳也不是多么帅，再说我看了几年，怎么也该产生抵抗力了，为什么还是觉得看不够呢？
“你跟江嫣然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啊？”阿阳丢掉可乐罐，那罐子滚进草丛里，“我跟她说我们不合适，跟她在一起还没跟你抬杠有意思呢。”
我一额头的黑线：“你的情商在关键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低，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阿阳疑惑地看我：“怎么会？不是很委婉吗？”
是很委婉，委婉到连累了我。我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我往左走。
换右边。
转身。
再转身。
我终于怒了：“你到底要干吗？！”
少年挠挠头一副无辜的样子，而我却凶神恶煞怒发冲冠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应该是个好光景吧？
少年？我只想叫他狗皮膏药，简称皮皮。
“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顿饭？”皮皮露出春风般动人微笑。
“不能。”
“那一起散步？”
“不。”
“那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怎么样？听说你学习很好呢。”
“不去。”
“那……”
我迈开步子就走，就要擦肩而过时，皮皮抓住我的手臂，也许是他一时心急没控制好力道，我手臂上原本那些伤又重重疼痛起来，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后拧着眉瞪他。
他松开手臂，摸摸鼻尖，小声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我……”
“你快点在我眼前消失我就原谅你。”我咬咬牙。
进教室时，我瞥了一眼远处，他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以后我不用帮你刷晨跑了？”
阿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觉得心脏一寸一寸冻结，悲伤犹如游蛇，钻进血管肆意啃咬。握紧手指，我问：“为什么？”
“经过不懈的努力，你那朵食人花终于进化成桃花了呀。看你最近闲了很多，打水什么都有人代劳，那我这个免费工人也该下岗了呀。”
论起绳锯木断滴水穿石铁杵磨成针的精神，皮皮，不，是叶令，当属第一，天下无敌。何况我非木非石非铁杵，乃一介凡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对待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但是，我只是感激，只是愧疚，只是看见了我自己。我只是当他是朋友，是伙伴，是同类。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嗨～林曦～”不远处忽然传来愉快的声音，我抬眼向下看去，叶令正在上坡，右手臂举得高高的和我打招呼。
我急忙转头看阿阳，他扯起一边嘴角，一副了然的、嘲讽的、漠然的表情。一时间，我好像听见一根弦“嗒”的一声，断掉了。
这是我和阿阳的老地方，彼此心照不宣，从不带旁人来，哪怕是阿阳的女朋友，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们固定的聚会。我才说着我和叶令没有关系，转眼叶令就触到了我们的禁区……
“我先走啦，让位给正主是咱配角当仁不让的责任和义务。”阿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复杂得如同一个谜。
“咦，那是校花的前男友吗？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叶令疑惑地看我。
我摇摇头，发不出声音，竭力压抑内心翻涌个不停的难过。
我拉过叶令的手拽着他下坡。叶令也许是惊讶了吧，我第一次拉他的手，他竟然乖乖被我拽着甚至忘记了说话。
我的感觉被无限放大，丛林里风吹过枝叶缝隙的声音，脚踩在杂草上杂草簌簌折断的声音，叶令手指上血液流过的温暖，眼泪突破眼眶蔓延的轨迹。
叶令缓过神来，用力握紧了我的手，声音却是从未听见过的，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林曦，你，哭了么？”
阿阳不帮我刷晨跑，我自己跑，叶令在我旁边欢快地说着各种冷笑话，我只是沉默。过了几天，叶令夺过我的学生卡，掰着我的肩要我坐在旁边，他一溜烟跑完。
晨跑的事情，到底还是叶令担起来了。
再后来，我都不用去操场了。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室门就可以看见叶令等在那里，我把学生卡给他，第二天他帮我刷完晨跑，再去食堂帮我买早餐，然后到我的教室把我的学生卡还给我。
同学们嘻嘻地笑我们小两口甜蜜蜜，我看着新出的黑板报想的是，当新的痕迹覆盖了旧痕迹，是不是心事也就可以翻篇了呢？
我能不能翻开新的篇章还是未知数，阿阳却兜兜转转又翻回了前一章。
我靠在栏杆处，江嫣然站在我旁边，问我：“咦，阳怎么不在教室？”
我实在不想说话，尤其不想跟她说话，可惜人家的追逐精神仅次于叶令，堪称皮皮二号：“林曦……我……你……他……我们……”
我很想捂住耳朵，很想摇头尖叫，很想发火让她滚。我的表情一定很痛苦。所以当叶令出现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我用水雾矇眬的眼睛看着他，用眼神请求他：“求你，带我走吧。”
叶令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来，带着我离开。
他带我到一棵花树下，枝头上的花朵千娇百媚。他想抽回手，我不放，反握紧他的手，低声对他说：“还好有你。”
但我抬头看见他不自然的表情。
“为什么，你的表情里，好像有愧疚？”
“啊。有吗？”叶令挠挠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应该早点出现的，那样你会好过一点。”
叶令就是叶令，从来都很分明，甜言蜜语清楚明白，不像阿阳，心思外面裹了无数层布，要费尽心思，一层一层去揭。
叶令摘下一朵花，别在我的头发上。
好像，有一点，幸福的感觉。
从前，我以为演技是演员才有的，我以为戏是剧里才有的，我以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现在，我只想说：呵呵。
“如果不是我撞见，你还要骗我多久？！”我冲叶令大叫。
她旁边的女孩，一缕头发挑染成紫色的女孩，还握紧叶令的手，如此盛气凌人，并且用怜悯的、不屑的、嘲讽的眼神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最后不经意地发出一个语气词：“嘁”。
这个女孩，看起来真熟悉。哦，我想起来了。她曾为江嫣然在小道上对我动手，好一出姐妹情深；现在却牵着叶令的手又站在了我面前，好一场两情相悦。
真是好笑。
我看着叶令，你刚才不是幸福地吻着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吗，你不是牵着她的手到现在都没放开吗，被人骗得团团转的不是我这个傻瓜吗，我不是为破坏她人姻缘得到应有的报复了吗，该得到恋人的江嫣然不是如愿以偿完美胜出了吗，该适时退出我的世界的你现在不是刚好找到好时机走人了吗，那么，你做出这么悲痛的表情干什么？该觉得悲痛的不是我么？真是好笑。
“哈哈……”我当真是笑出来了，笑得泪流满面不可抑制。
“林曦……”
模糊的视野里，我再看不清叶令的表情，也不想再看见。
我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的瘀痕明明早已消失不见，但是这一刻，所有的痛楚都回来了，细细密密，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收紧，全是割伤。
“叶令，有你真好。”我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逃跑，“我以后，再也不会傻乎乎地相信什么狗屁爱情。”
你从前是不是明知我有伤还要弄疼我，你从前是不是故意无辜地出现在那里让阿阳误会我背叛，你从前是不是……怎么可能不是呢。
不要再用那种悲伤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从前你快点在我面前消失我就会原谅你，这一次，不会再那样了。
莉莉摇摇头说：“啧啧，从前的林曦从来不会露出你现在这样冷漠的表情。”
莉莉与我同桌三年，向来心直口快。我不做声，冷冷地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放到窗口。窗口已经有一整排的牛奶，没有人喝。
阿阳不知第几次来看我，劝道：“林曦你有点出息，不就是失恋嘛，多大点事啊。”
前几次我都隐忍不言，这一次我想起早上江嫣然叫人递交的纸条上那些伤人的字字句句，小宇宙终于爆发，我先是把牛奶扔到了赵阳身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带着你的牛奶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管好你的小情人，别让她像条狗一样咬人！”阿阳脸色铁青，踢了一脚，掉头走开并怒道：“不可理喻！……”一盒牛奶被踢到远处，乳白色的液体流出来，它在流泪。我摸摸自己的脸，湿淋淋一片。
一周后校花被甩的消息飞往校园各处。江嫣然来找我，我用恶言恶语应对她满脸的怨恨，并打定主意，她要是敢动手，我绝不示弱，看她被呛得无言以对，我痛快极了。
我对莉莉说：“你说的不全面，我现在何止冷漠，还很尖酸刻薄呢。”
莉莉回答：“有人找你。”
我向窗外看去，看见一朵食人花，哦，是叶令。
我出口便是嘲讽：“之前那盆仙人球被我养死了，你要不要再送一盆来？”
叶令看我半晌，却说：“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哈哈笑起来：“戏还没完？别玩了，叶令，我再不信你了。”
他眼睛里竟有了水光，我心里一惊，在这一惊怔间，他忽然伸手揽住了我，使了力气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冷漠和刻薄的壳噼里啪啦裂成碎块，委屈，只剩下委屈，眼泪汹涌地打湿他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