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小镇

来源 :中国西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emp122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临江古镇:古巷夕阳伤红尘
  这是深秋,我在黄昏遇见你。
  两山夹着一条沟,中间有条河,河上有座石拱桥,桥的两头连着碎石路,路边层层叠叠的水田铺到山脚下。山脚蜗着数间灰瓦房,屋顶伸出几枝枯桠,冒出一抹残绿,腾起几柱炊烟,勾出深山古巷几多愁。
  站在石桥上,荒草伏倒小河边,白鹤翩翩飞起来,山风轻轻吹过去,飘来丝丝桂花香。水田竖着枯谷桩,田埂垛着稻草锥。一头老牛站在草堆下,不时甩着长尾巴,扇着耳朵驱蚊子,摇头晃脑扯草吃,偶尔转过头来叫两声,惊飞一滩鸥鹭向长空,荡起圈圈波纹直摇晃。
  来到古巷口,余晖缩短,树影拉长。几颗古松站在入口处,树干老得撑破了皮,抖落一地黄针叶,脚步轻轻踩上去,软绵绵的很舒适。一只黄狗窜出来,叉开四条腿,立在古巷口,歪过头来瞥一眼,朝着天空“汪汪”叫几声,吓得几只母鸡“扑哧扑哧”直往竹林窜,躲在林子深处“咯嗒咯嗒”直抱怨。来人弯腰捡石头,吓得黄狗赶紧低着头,夹起尾巴就往桥头跑,跑到桥上停下来,转过头来瞟两眼,看到没人来追赶,立在桥上委屈地叫两声,方才放慢步子走下桥,不慌不忙没入荒草中。
  钻进古巷子,顺着一溜儿石板走进去。两边立起木楼,灰瓦上到处是苔藓,屋顶翘角飘着几根枯草,飞檐底下结满蜘蛛网。挨家挨户关门上锁,门扣铜锁长满锈迹,暗红的门板早已褪色,门口石梯长满枯蒿,木镂花窗上贴着油纸,山风一刮吹得“哗啦啦”直响,墙面白灰到处乱飞,落叶也在地上打滚儿翻筋斗。
  遇见一位老婆婆,身穿青布衫,头绾黑丝帕,搭根板凳坐在古巷中间,手里拿着鞋垫在绣花,脚下躺着一只小花猫,身子趴在布鞋上,脑袋压着前爪子,看到有来人,弓起猫背转过身,一溜烟儿窜进屋,轻盈一跳站到凳子上,撑着前爪坐在尾巴上。
  看到一群人,有的坐在门槛上,端着土瓷碗儿在吃饭;有的背靠木板墙,杵着拐杖看夕阳;有的蹲在屋檐下,装起一锅旱烟在解闷。几个太婆老爷爷,你说一句东家长,他接一句西家短,漫不经心聊着天。看到来人看一眼,问一声,指下路,接着话题继续聊。时而抬手遮挡斜阳望望天,扭过脖子瞥眼巷口,嘴里唠叨一两句:
  “咋还没放学哟!”
  “就是呢——我家割猪草那口子也没回来!”
  ……
  落日西坠,霞光渐弱,古巷开始热闹起来。
  几个放学娃,一溜烟儿跑进来,吓得鸡群直往两边跑。几条狗追过来,后边是条大麻狗,前边有只小花狗,旁边还有一条老黄狗。它们有的翘起短尾巴,有的摇着长尾巴,围着自家主人转来转去;还有一只大黑狗,飞快溜到枯草丛,翘起一只后腿撒泡尿,赶紧窜到主人前面去,回过头来望着主人直撒欢。
  “牛娃儿,喊你爷爷回来吃饭。”
  “梅花,快回屋里做作业。”
  “二娃,快把鸡圈打开。”
  ……
  隔壁男孩儿跑出来,“叮叮咚咚”溜到巷口古松下,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后山喊爹妈。没过多久,“哎——呀喂!”两个身影回来了,女的背挎一篮红苕藤,手牵一头老黄牛;男的肩扛铁华犁,手持细竹鞭,不停打着牛屁股,催着偷吃苕藤的老黄牛往前走。一群鸭子摇摇摆摆跟上来,拽着身子走在古巷中,伸长脖子“嘎嘎”叫。
  光线暗下来,古巷只剩婆孙俩。女孩头扎蝴蝶结,独自踢着鸡毛毽;身旁那位绣花婆婆,颤颤巍巍站起来,左手拖着小木凳,右手牵着蝴蝶女,一瘸一拐跨进门,转过身来关上两扇门,猩红随后映上花窗。
  花狗竖起前爪直抓门,估计吃了闭门羹,转个身子“呜呜咽咽”直嘀咕,继而“汪汪”乱叫一气,引来满巷狗叫声。
  星星悄悄眨着眼,你已躺在秋夜怀抱里。
  这是巴山深处临江小镇,终年期盼红尘来归。
  三溪小镇:梦里乡魂刻记忆
  兩条小溪飞瀑跌入大峡谷,一条蜿蜒曲折向东拐,一条宛若绿缎向南流,稍后汇入凤凰咀下的沙子潭,轻拍沙石向南去,最终汇入滚滚嘉陵江。乡下人家陆续搬往凤凰咀,悄然聚成人间温情小镇三溪口。
  三溪镇原本只是一个乡,两排古色古香的吊脚楼,依山傍水趴在凤凰咀,夹着一条古朴幽远的石板街。吊脚楼顶终年冒出浓白淡青泛紫的炊烟,伴随和风细雨袅绕峡谷河畔,成了方圆十余公里人家的油盐场。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三溪老街每天来回仅有一趟中巴车,最多只能搭载二十多个人,能有机会溜进老街去赶集,是我们儿时记忆中最美的时光。
  记忆中,下街曾是农产品的交易市场,乡下人家常把粮食、蔬菜、鸡蛋呀背到这里换点油盐钱,外地商贩每隔一天也来这里倒腾当地出产的竹筛、席子、背篓等竹篾编织品,源源不断供货到重庆、陕西等地。
  那时候,全乡仅有两位剃头匠,全都住在老街上。中街那位名叫“金炉子”,按照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哥,长年累月挎着工具箱,走村窜户给人剃头发。我们老家染房湾的“头等大事”,本来全都承包给了他。我的父亲可能嫌他手艺差,喜欢带着我们跑到下街那位剃头匠的店里剃头发。下街那位名叫楚家贵,据说他是外地人,虽然很少走村窜户找人理头发,但是人们喜欢涌到他的店里理头发。因为他的理发手艺确实好,顺手还把别人的胡须也刮掉。小时候,我每次挤进楚师傅的理发店,都会看到他那两条长板凳上坐满了前来剃头的乡下人。理发时,楚师傅总会问我两句:“刮不刮胡子?”“刮!”就这样,刮着刮着,真把自己嘴巴络腮刮出了一扎扎青刷刷的硬胡须。
  那些年,家家户户都缺钱,所有买卖都可以赊账。记得有一年端午节,父母忙着脱麦子,叫我上街赊一斤猪肉打牙祭,我喜出望外跑到中街那一家食品店。店里猪肉还真不少,不过上面爬满了绿头苍蝇。我嗫嗫呲呲道:“我……我……我割一斤。”杀猪匠抬头瞅一眼,牵起围裙擦擦手,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金河烟,拿出一盒火柴,弹出一根纸烟叼到嘴巴上,手持一苗火柴梗,对准火柴皮“嚓——”的一声划过去,然后将烟头靠近火苗猛吸一口气,吐出一串烟圈圈,随后拿起砍刀抡下去,一刀砍断猪背骨,先把砍刀搁到砧板上,捡起另外一把切片刀,对准骨缝“呲——”的一刀划下去,再用尖刀对准软肋剜穿一个洞,捡起粽叶绾个扣,连肥带瘦挂到秤钩上边过了斤头,随后捡起算盘“噼里啪啦”拨一阵,随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斤八两,二块三角四。”“我……我没……没带钱,爸爸说先赊起。”那一刻,我的脸上痒痒的,似乎爬满了绿蚊子。杀猪匠咧嘴一笑:“你爸是哪个喃?”我恭恭敬敬报出自家大人的姓名。他把猪肉递到我手上:“回去给你大人说一声,过两天把钱带下来哈。”我赶紧点头接过肉,转过身子就往家里跑。我们全家当年共有七口人,仅靠那两斤不到的肉,也能乐乐呵呵过一个端午节。
  上街就是全乡的中心小学堂。我读小学那几年,每天清晨蒙蒙亮,就和姐姐翻身起床赶到小学堂,气喘吁吁爬上四十多台的石梯子,和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挤进教室里,践行着“知识就是进步的阶梯”这一格言。石梯旁边分列着两排砖瓦房,左边有一位少妇经营着文具店。她那常年盖着浮尘的木制货架上,除了摆放着笔墨纸砚,还卖一些水果糖,每颗只要一分钱,常常勾引得我们这群“贪吃鬼”们直流憨口水。
  这些水果糖,也是我们这群少年初涉成人世界的“第一课”。 我还记得这位少妇的丈夫当年因为犯事坐了牢,她就卖掉乡下老家的旧瓦房,租下这间小店做生意。恰逢她那老家有个名叫印堂的大龄单身男,常穿一条喇叭裤,喜欢唱歌,迷得这位少妇魂不守舍,眉来眼去就把这位男子的歌喉藏到了她那小店的被窝里。谁知低矮瓦房不隔音,这事很快传遍全乡,很快招来了爱搞恶作剧的学生娃。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嘘着口哨溜到她的小店旁,对着窗口猛吼一句:“买个硬——糖咯!”吼完就转身,撒腿就往石梯上跑。等那少妇追出来,肇事者门早已窜上石梯子,一溜烟儿溜进校园去了,气得少妇直骂肇事的娃娃没教养。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先后离开老街,唯有那些记忆像刀一样刻在脑子里。(责任编辑/吕文锦 设计/毛豆)
其他文献
古朴的龙窑、斑驳的陶片墙、光滑的石板路、沧桑的古民居、老旧的古厂房……这些历史画面感极强的场景就坐落在华宁县宁州街道碗窑村。今年以来,华宁县整合盘活现有人才、产业
由于修漳河大道,我家的宅基地被征用了,田地也被占了一大部分。政府在新社区里给我们补偿了一套新房。听说今年四月新社区修好了就要交房了,我迫不及待地要求爸爸带我去先睹为快
看完电影,我马上去豆瓣给了五星的评价,并非因为片子已臻完美,而是为了这个题材。如果能够多一些这样的题材,以电影撬动现实,即便剧作不够完美,剧情不够触动又如何?电影中黄渤
运用X射线透视原理,设计了基于DSP的电缆偏心非接触式在线检测系统。系统采用线阵CCD传感器接收X射线透射电缆横截面的图像信息,经A/D转换后送入FIFO进行缓存,DSP实现对图像数据
一缕微微的暖风从大地上飞过。它的威力太小了,小到人们几乎感觉不到它从自己的脸庞上轻轻抚过,大树从不在乎它从旁边掠过,小石子也不在乎它从身边舞过。
<正>在四川北部、青藏高原东北边缘,有一片美丽的大草原——若尔盖大草原。这里,水草丰茂、牛羊成群、一碧万顷、风光旖旎。这里,也是一片红色的草原,这里的一花一草都见证了
目的 研究奥美拉唑治疗急性非静脉曲张性上消化道出血的临床诊治效果和相关治疗措施.方法 回顾性随机抽取收治的120例急性非静脉曲张性上消化道出血患者的临床病例资料,临床
好多年以前,听蔡琴的老歌《渡口》,那是个黄昏的雨天,院中有一棵白杨树,硕大的叶子,被风一吹,树叶飒飒作响,而细雨作和弦,听上去有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桌上的一杯热茶,袅袅
目的探讨对脑卒中患者进行计算机认知康复训练对于康复认知、运动功能以及日常生活活动能力(ADL)的效果。方法选择50例存在认知功能障碍且符合康复训练标准的脑卒中患者,分成计
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简称为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是中共中央、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建立的一支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红军队伍。这支队伍英勇转战川滇黔边区二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