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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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的一天,弟弟的原上司在新公司谋到了品保主管的职位,再三邀请弟弟过去助他一臂之力。弟弟在厂里一时半刻辞不了工,便介绍我去。我想着自己可以脱离流汗受气的普工行列了,激动得一夜未寐。在我原来工作的厂里,QC们的职位虽然只比普工高一点点,但比普通工人自由多了,不用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的工位上挥汗如雨,也不用时刻看组长、拉长的脸色做人,有时产品有点瑕疵过不了关时,组长、拉长还要极力讨好QC,让自己负责的产品过关出货。要知道,我做梦都想着可以改变自己普工的命运。如今,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第一天上班,主管带我走进注塑车间的办公室,里面有个穿蓝色工衣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做报表。主管向她介绍我说:“桂大姐,她是新来的QC小丽,以后有不懂的地方你要多教她。”“小丽,这是和你轮班的桂枝大姐,以后你要多向她学习。”我赶紧甜甜地喊了声“大姐你好”,桂枝似乎并不领情,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下班时间到了,桂枝向主管交接了一下工作就走了,好像对我的存在不屑一顾。主管带我在车间转了一圈,熟悉一下每台机器的产品,需要处理的问题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怎样做好生产报表后,就忙他的工作去了。
   说实话,这间厂的产品比我以前做了三年的厂的产品质量管得要松得多,要我控制好这些产品的质量问题根本不是难事。唯一让我头疼的是,这些产品的样板杂乱无章地堆在办公室的角落,有些用胶水固定在纸板上的产品配件已然剥落,无迹可寻。我的工作是要将生产出来的产品标好名称,合格品与不良品的标签都要一字不差地检验好贴在对应的产品上。这间厂是生产玩具汽车的,同种的小汽车有不同的款式,比如玛莎拉蒂有两款,车窗和轮胎是不同的。还有的士四款,车身一样的,但车窗、车轮、方向盆、内座等不同。这些产品看起来大同小异,其实都是不一样的,要仔细检验才能区分出来。要一字不错地写好名称才不会遭到仓库的退货。主管说,这间厂因为经常生产同样的几款产品,所以样板都是旧的,老QC都知道产品的名称,让我多花点时间尽快熟悉产品。
   我把QC台收拾了一番,把那些积满灰尘的样板整理好,才拿着一种种产品对比起样板来,尔后认真地检验好产品,贴好标签。工作虽然忙碌,但比我以前的工作自由多了,也不用受气,很快到了晚上八点,交接班的时间到了。
   “你看,还有那么多货没贴标签,这里的全都贴错了,你干什么吃的?”桂枝气势汹汹地走到我身边,把几张标签用力甩在地上,车间的人都睁大眼睛在看热闹。
   “大姐,这些没贴标签的货还要剪水口加工的,所以没贴标签。在我以前的工厂,需要加工的产品是不用贴标签的,况且这么大的水口没剪,只要稍有注塑经验的人都会知道产品还需要加工。何况主管没有交代我处理这些产品。”
   “主管是新来的,他懂什么?你检验好才能下班,我们两个各自负责好当班的产品质量,出了问题的话你自己负责,不要连累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懂,你有没有做过QC?你会不会做?”桂枝脸色很难看,一迭声的炮轰让我招架不住,我忍住委屈的泪水,默默地拿着样板对比着写。忙到九点,终于忙完了,她在背后冷冷地吐出一句:“你以为这里的QC那么好做吗?”
   走出车间,我已经眼泪滂沱,我不知道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她了,我打了主管的电话向他说了原委,说我明天不去上班了,桂枝是个难相处的人,主管其实是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他安慰我说:“以后你把事情做好了,她就无话可说了。她在厂里做了七八年,倚老卖老,总给新来的QC难堪,难道这样你就被她打倒了?你做好自己的工作让她无可挑剔,她的态度我会批评她的,你明天继续上班。”
   天亮,我还是去上班了,桂枝仍然当我是透明人,没和我交接工作就下班了,我吸取教训,把所有的产品都贴好标签,这回她无话可说了吧?晚上,她仍然撕下几张我写好的标签摔在我脚下:“你别以为在主管面前告状我就怕了,告诉你,就是老板在面前我也不怕!”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态度会这么野蛮,主管也不过是让她的态度好点,对于新人要多包容,可是她……我才上班两天,她就诸多挑剔,无论在哪一家厂,就算新人做错事,也总会给点包容吧,可是她处处针对我,我自问为人处事方面一直没有得罪过人。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和她和睦共事?
   第三天,我顶着压力上班。有个四川老工人话里有话地问我:“你是品保主管的老乡吗?我看他对你蛮好的!”“不是,我们是朋友,以前在厂里认识的。”“难怪!”老工人若有所思。老工人悄悄告诉我,在这家以四川人为主的厂里,没有熟人的介绍一般是进不来的,就算进来了也谋不到轻松的职位,品保主管是四川人,他们自然认为我也是四川人,可我是正宗的广西人。桂枝和他丈夫也就是厂里的保安,在厂里都有了七年的工龄了,人事部的张经理是桂枝的表哥,所以她总是欺负新来的QC,很多QC都是做不了几天受不了她的嚣张都离职了,这样没有新人来她就可以长期上白班了。她熬了五年才从员工升起来,工资才比我高一百,我又是主管的朋友,我留下来,怕我夺了她的风头。
   第四天,我和主管说了原因,没有再去那家厂上班,和桂枝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共事,与其委曲求全,不如另择良栖,我只是想对桂枝说:同是天涯打工人,相煎何太急。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IN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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