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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是和煦暖人的。在一间简朴的客厅里，与李济生老先生相对而坐，听李老娓娓而叙的氛围也是暖人的。采访伊始，李老就连连向我表白：“我是个普通平凡的人，没有值得可采访的事迹，对于媒体我是一直推却……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写的东西。”但在与李老叙谈了2个多小时后，我对这位老人的人生经历有了一种感悟认知的过程：那就是始觉平淡，继而非凡，终归真朴。这种采访对我而言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一种顿悟。生于1917年的李济生，现年92岁高龄，经过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历程，一切纷纭繁杂的沧海桑田、甜酸苦辣的人生境遇都如过眼烟云，不喜不悲地淡然置之，一切笼罩在平常、平淡和平静的光晕之中。如此境界的修炼结果便是老人虽至耄耋，却仍显现着思维敏捷，精神矍铄，神定气闲，身板硬朗，健步如飞的健康生态，让人肃然起敬。
生活但求简单而宁静
李老半眯着眼，打开尘封的记忆，往事如烟如雾。四川成都的豪宅老家，封建官宦的富裕人家，分崩离析的家境变幻，困顿自杀的持家大哥，叛逆离家的四哥巴金——这一切，就像一部纪实版的电视剧《家·春·秋》，一幕一幕地浮现在李济生的眼前。而在这种家庭中度过童年的李济生，目睹了虚荣奢华间隐藏的精神桎梏，亲历了看似富足的封建大族“哗啦啦似大厦倾”时惨不忍睹的危机，悟出了对生活的真谛，奠定了自己人生的信仰：不求虚荣显赫，不求达官贵人，无须名利地位，但求淡泊朴实，普通平静，随遇而安。
李济生说，生活中的随遇而安就是，有也好，无也罢，多也好，少也罢，荣也好，辱也罢，一切泰然处之，遇到任何事都能接受，不放到心里去。“风来疏竹，风去而竹不留声；雁照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这是寻求生命平衡的一种方式和境界，谁能达到这个境界，谁的生活就快乐，生命就有质量，身体就健康就长寿。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未必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循着这样的信条，李济生高中毕业后就此辍学，考进了邮务管理局工作，后来又去银行当上了小行员，以此自主独立养活老母。循着这样的信条，当四哥巴金与好友为了新文学的传播而艰苦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邀请李济生帮忙管理时，他义无反顾地前往，投身于文化出版事业。那时银行的“金饭碗”每月的俸禄较为优厚，而出版社只能供给他极低的薪资。“巴金虽身任总编，编稿、写稿、主持业务却是常年不拿工资的，我有什么可怨的啊！”他这样描述那时的境界，朴素而简单。他不仅毫无怨言，而且还常怀感激之情，感谢巴金领他走上了这条虽是清贫却有无限乐趣和高尚精神的文化之路。他说，钱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说并非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精神生活。
自1942年进入出版社以来，李济生在出版编辑岗位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1986年退休。这位资深的老编辑几十年如一日地为诸多文学名家编集立著，甘为人作嫁衣，默然而辛勤。他以诚待人，以信交友。他信任并崇敬哥哥巴金，处处以巴金为自己的人生榜样，然而却从不以巴金的弟弟身份来显耀于人，作秀作派。
出版工作中，单位的领导往往希望李济生利用巴金弟弟的身份，打着巴金的招牌以便引起别人的重视，以便承揽到热门抢手的书稿，至少，到外地出差时也可提高当地接待的规格待遇。可李济生却不愿意。他认为，巴金是巴金，我是我，巴金是大作家、大名人，我是小百姓、普通的编辑，我无须以巴金的名义来抬高自己。工作或是家庭生活中遇有困难之处，也从不打着巴金的招牌去托人求情。遇到有关巴金文学的研讨和纪念活动，有关单位往往邀请李济生参加。他去了，却总是以听众的身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而不愿出头露面地做报告发表大论。“我一直是个老百姓，做不来报告的。”他平静地解释着。
处世做人唯求真实和诚挚
李济生以自己本真做事立身，不做作，不强求，不卑不亢，凡事顺其自然。“我虽不是名人，但在与文学名家打交道时，彼此的人格是平等的，编著关系上是互利的，没有书稿，大家交个朋友也无妨。”唯其如此，李济生与众多的文学家成为了诚挚的朋友。
吴强是位有个性的大作家，五十年代吴强还是作协领导时，他那咄咄逼人的言语气势，让一般的编辑望而怯步。李济生却不然，他认为自己是代表出版社的，在访问吴强时，谈稿论文，不媚不卑，热情约稿。“文革”期间，吴强成了“大黑帮”受尽批判，无人敢趋前搭理，李济生冒着被人指责受批的危险劝慰鼓励吴强。难怪吴强在病重即将离世前，紧紧握住前去探视的李济生的手久久不肯松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李济生淡泊自己的名利，低调处世，但他精心为文学名家后学编书立集却是不遗余力。他编辑了十大卷的《张天翼文集》，编辑七大卷的《沙汀文集》，编选《巴金六十年文选》等等。他总说自己不是作家，只是编辑，让他加入作协实在心中有愧。其实李济生不仅是位尽职的编辑，还是位勤恳的翻译家。从四十年代开始，他就专心译介苏俄文学，译过屠格涅夫的散文诗、老托尔斯泰的中篇小说《两个骠骑兵》和《一个地主的早晨》、苏联长篇小说《巴库油田》、《雷特海乌小说集》等等。
他还是位出色的散文写家，著有几十万字的散文作品，尤其是在退休后，他仍拾掇起点滴思绪，笔耕不已。看他的散文著作，写景叙事，文笔清新雅致；议论见解，直抒臆胸；写人忆友，栩栩如生，于细微处见精神。
在李济生的纪实散文中，写得最多的是巴金。巴金的文学精神，巴金的所思所想，巴金的言语举止；早年的巴金，晚年的巴金；健康时的巴金，病中的巴金……可以这样说，李济生的很多文字详实地纪录了文学巨匠巴金一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巴金传记文著。他写巴金，不是因着自己是巴金的胞弟而写的应景文字，而是怀着由衷的钦佩和敬仰。在记录巴金的同时，他在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中也处处以巴金为楷模，说话做事率真坦荡，使自己成为作者、译者、读者的真正朋友……
几十年的编辑工作中，他结识了众多的文学大家，并与他们结下深厚的友情。在他的文集中有不少怀念他们的文章。他记圣陶，念冰心，仰从文，悼艾芜，哭沙汀，怀萧乾，话柯灵，悲徐迟，哀克芹，忆张天翼、马宗融、李俍民、章靳以、吴强……他以诚挚的爱心和清丽的笔触感怀这些巨星的文学成就和贡献，记忆与他们交往中的点点滴滴，一言一行，音容笑貌，为现代文学的史坛留下珍贵的史料和这些文学名人高山流水的精神品质。读李济生的纪实记人散文，可以感觉李老人品中那种与人为善、崇尚品格文德及“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精神。
健体养身关键是心宽体动
在本次采访前，曾两次去电话李老家，第一次，他女儿小瑞接的，告诉说李老去单位吃春节年夜饭了。问他是一个人前往的，没人陪同？小瑞笑着说，我父亲外出总是一个人，不需要陪同的。哇，那正是寒风凛冽、冰封雪冻时哪，92岁的老人一个人外出？我不禁替他担忧。第二次打去，是下午的4点，接电话的仍是小瑞：父亲到楼下锻炼去了，请半个小时后再打来。我暗自思忖，真是位爱动的老者。及至登门谋面后，面前这位颜面白中透红，连续2个多小时侃侃而谈毫无倦意的老前辈，让我感佩至极。李老的女儿告诉我，父亲至今每天一个人上菜场买菜去超市购物。我们父女住在一起，虽说可互相帮助，因为我的腿不好行动不便，奔奔跑跑的总是他。出版社、作协或其他单位如有各类活动约他参加，他也不推辞，总是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前去，无需小车接送。作为文史馆馆员，馆里组织馆员学习或赴本市外地参观考察活动，他都欣然前往，积极参与。
请教老人健康养生的方法。老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健康长寿其实没有秘诀，各人有各人的方法，就我而言信奉的是四句话，即脑要用；腹要空；肢要动；心要宽。
随即，李老对此作进一步的诠释：
脑子经常要用，这样可以避免得老年痴呆。我至今每天读书看报不懈，常常有感而发地写些文字，不为发表，只为动脑练脑，不使呆滞。参加各类会议学习讨论时，尽力发言参与，让头脑经常保持思维活跃状态。
腹要空，饮食节制，不贪吃大吃，大油大荤避免，小荤不断，饮食七分饱。
四肢须勤动，我每天早晚各锻炼半个小时，常年累月，贵在坚持。早晨的半小时锻炼，做的是一套自编的健身操。傍晚的锻炼，是到楼下小区的花园里走鹅卵石铺成的健身路。每天20圈约半小时。走时春夏秋季脱鞋穿着袜走，冬季则穿薄底鞋，鹅卵石可按摩和刺激足底各神经穴位，强身健体。家住9楼，下楼拿所订报纸，遇上电梯出毛病，宁可登梯爬楼。外出办事，距离不太远的，以步当车，步行前往。
心胸宽阔，不为名利而争，不为钱财而累，不被世事而烦心。我这人生性淡泊，豁达，从小就不好胜逞强，与人相处颇善忍让，遇事不大喜大悲，随遇而安。处世真诚，不说假话。“文革”期间，我被造反派诬为是“大黑帮巴金派来出版社的钉子、坐探”。第一次在电视上批斗巴金时，出版社的造反派命我去陪看，就此批斗我，进行隔离审查。我也无所谓，要斗就斗吧，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没做过坏事有什么可怕的?斗完后我照吃照睡。却利用这段时间将《毛泽东选集》四卷通读了四遍，以前没空读，现在坏事变成了好事。工作时从不挑精拣肥，不论苦累；评职称分房子，不争不抢，任其自然，一切泰然处之，随遇而安，安之若素。
我注意到，在李老住室的迎门处，有一款李老亲笔书写的条幅：“知足斋”，这正是济生老人人生心境的写照。
采访的最后，李老起身而立，为我演示了一遍他每天早晨做的强身操。这是李老集瑜伽功、练功十八法、气功等部分动作，为自己量身而定的。记录如下：
十指张开从前朝后用力划摩头皮50次；
两手手指从中心向两侧按刮前额12次；
大拇指按揉两侧太阳穴9圈；
双手揉面36圈；
双手捏拉左右耳朵36圈；
两手交叉从上到下按捏左右手臂36次；
两手揉胸顺、逆时针方向各12圈；
双手按揉胃腹部顺、逆时针方向各15圈；
双手按揉小腹部顺、逆时针方向各15圈；
双手上下按揉鹿蹊部12次；
两手上下按捏左右双腿36次；
按摩双脚足底60次；
双腿稍微分开，下蹲16次；
伸臂、扭腰、抬腿、扭腿关节、扭踝关节各10次；
……
访谈已近3个小时了，我不忍老人疲惫，打算告辞，此时正是李老下午锻炼的时间。随同李老下楼，我想实景看看李老健身。岂料，李老一边在鹅卵石路上健步如飞地兜圈，一边和我拉起家常，半个小时里谈兴不倦，声不抖，气不喘。直至我离开，他仍精神抖擞地走在那条健身路上。
（作者为原《青年一代》、《人到中年》副主编）
生活但求简单而宁静
李老半眯着眼，打开尘封的记忆，往事如烟如雾。四川成都的豪宅老家，封建官宦的富裕人家，分崩离析的家境变幻，困顿自杀的持家大哥，叛逆离家的四哥巴金——这一切，就像一部纪实版的电视剧《家·春·秋》，一幕一幕地浮现在李济生的眼前。而在这种家庭中度过童年的李济生，目睹了虚荣奢华间隐藏的精神桎梏，亲历了看似富足的封建大族“哗啦啦似大厦倾”时惨不忍睹的危机，悟出了对生活的真谛，奠定了自己人生的信仰：不求虚荣显赫，不求达官贵人，无须名利地位，但求淡泊朴实，普通平静，随遇而安。
李济生说，生活中的随遇而安就是，有也好，无也罢，多也好，少也罢，荣也好，辱也罢，一切泰然处之，遇到任何事都能接受，不放到心里去。“风来疏竹，风去而竹不留声；雁照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这是寻求生命平衡的一种方式和境界，谁能达到这个境界，谁的生活就快乐，生命就有质量，身体就健康就长寿。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未必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循着这样的信条，李济生高中毕业后就此辍学，考进了邮务管理局工作，后来又去银行当上了小行员，以此自主独立养活老母。循着这样的信条，当四哥巴金与好友为了新文学的传播而艰苦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邀请李济生帮忙管理时，他义无反顾地前往，投身于文化出版事业。那时银行的“金饭碗”每月的俸禄较为优厚，而出版社只能供给他极低的薪资。“巴金虽身任总编，编稿、写稿、主持业务却是常年不拿工资的，我有什么可怨的啊！”他这样描述那时的境界，朴素而简单。他不仅毫无怨言，而且还常怀感激之情，感谢巴金领他走上了这条虽是清贫却有无限乐趣和高尚精神的文化之路。他说，钱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说并非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精神生活。
自1942年进入出版社以来，李济生在出版编辑岗位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1986年退休。这位资深的老编辑几十年如一日地为诸多文学名家编集立著，甘为人作嫁衣，默然而辛勤。他以诚待人，以信交友。他信任并崇敬哥哥巴金，处处以巴金为自己的人生榜样，然而却从不以巴金的弟弟身份来显耀于人，作秀作派。
出版工作中，单位的领导往往希望李济生利用巴金弟弟的身份，打着巴金的招牌以便引起别人的重视，以便承揽到热门抢手的书稿，至少，到外地出差时也可提高当地接待的规格待遇。可李济生却不愿意。他认为，巴金是巴金，我是我，巴金是大作家、大名人，我是小百姓、普通的编辑，我无须以巴金的名义来抬高自己。工作或是家庭生活中遇有困难之处，也从不打着巴金的招牌去托人求情。遇到有关巴金文学的研讨和纪念活动，有关单位往往邀请李济生参加。他去了，却总是以听众的身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而不愿出头露面地做报告发表大论。“我一直是个老百姓，做不来报告的。”他平静地解释着。
处世做人唯求真实和诚挚
李济生以自己本真做事立身，不做作，不强求，不卑不亢，凡事顺其自然。“我虽不是名人，但在与文学名家打交道时，彼此的人格是平等的，编著关系上是互利的，没有书稿，大家交个朋友也无妨。”唯其如此，李济生与众多的文学家成为了诚挚的朋友。
吴强是位有个性的大作家，五十年代吴强还是作协领导时，他那咄咄逼人的言语气势，让一般的编辑望而怯步。李济生却不然，他认为自己是代表出版社的，在访问吴强时，谈稿论文，不媚不卑，热情约稿。“文革”期间，吴强成了“大黑帮”受尽批判，无人敢趋前搭理，李济生冒着被人指责受批的危险劝慰鼓励吴强。难怪吴强在病重即将离世前，紧紧握住前去探视的李济生的手久久不肯松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李济生淡泊自己的名利，低调处世，但他精心为文学名家后学编书立集却是不遗余力。他编辑了十大卷的《张天翼文集》，编辑七大卷的《沙汀文集》，编选《巴金六十年文选》等等。他总说自己不是作家，只是编辑，让他加入作协实在心中有愧。其实李济生不仅是位尽职的编辑，还是位勤恳的翻译家。从四十年代开始，他就专心译介苏俄文学，译过屠格涅夫的散文诗、老托尔斯泰的中篇小说《两个骠骑兵》和《一个地主的早晨》、苏联长篇小说《巴库油田》、《雷特海乌小说集》等等。
他还是位出色的散文写家，著有几十万字的散文作品，尤其是在退休后，他仍拾掇起点滴思绪，笔耕不已。看他的散文著作，写景叙事，文笔清新雅致；议论见解，直抒臆胸；写人忆友，栩栩如生，于细微处见精神。
在李济生的纪实散文中，写得最多的是巴金。巴金的文学精神，巴金的所思所想，巴金的言语举止；早年的巴金，晚年的巴金；健康时的巴金，病中的巴金……可以这样说，李济生的很多文字详实地纪录了文学巨匠巴金一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巴金传记文著。他写巴金，不是因着自己是巴金的胞弟而写的应景文字，而是怀着由衷的钦佩和敬仰。在记录巴金的同时，他在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中也处处以巴金为楷模，说话做事率真坦荡，使自己成为作者、译者、读者的真正朋友……
几十年的编辑工作中，他结识了众多的文学大家，并与他们结下深厚的友情。在他的文集中有不少怀念他们的文章。他记圣陶，念冰心，仰从文，悼艾芜，哭沙汀，怀萧乾，话柯灵，悲徐迟，哀克芹，忆张天翼、马宗融、李俍民、章靳以、吴强……他以诚挚的爱心和清丽的笔触感怀这些巨星的文学成就和贡献，记忆与他们交往中的点点滴滴，一言一行，音容笑貌，为现代文学的史坛留下珍贵的史料和这些文学名人高山流水的精神品质。读李济生的纪实记人散文，可以感觉李老人品中那种与人为善、崇尚品格文德及“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精神。
健体养身关键是心宽体动
在本次采访前，曾两次去电话李老家，第一次，他女儿小瑞接的，告诉说李老去单位吃春节年夜饭了。问他是一个人前往的，没人陪同？小瑞笑着说，我父亲外出总是一个人，不需要陪同的。哇，那正是寒风凛冽、冰封雪冻时哪，92岁的老人一个人外出？我不禁替他担忧。第二次打去，是下午的4点，接电话的仍是小瑞：父亲到楼下锻炼去了，请半个小时后再打来。我暗自思忖，真是位爱动的老者。及至登门谋面后，面前这位颜面白中透红，连续2个多小时侃侃而谈毫无倦意的老前辈，让我感佩至极。李老的女儿告诉我，父亲至今每天一个人上菜场买菜去超市购物。我们父女住在一起，虽说可互相帮助，因为我的腿不好行动不便，奔奔跑跑的总是他。出版社、作协或其他单位如有各类活动约他参加，他也不推辞，总是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前去，无需小车接送。作为文史馆馆员，馆里组织馆员学习或赴本市外地参观考察活动，他都欣然前往，积极参与。
请教老人健康养生的方法。老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健康长寿其实没有秘诀，各人有各人的方法，就我而言信奉的是四句话，即脑要用；腹要空；肢要动；心要宽。
随即，李老对此作进一步的诠释：
脑子经常要用，这样可以避免得老年痴呆。我至今每天读书看报不懈，常常有感而发地写些文字，不为发表，只为动脑练脑，不使呆滞。参加各类会议学习讨论时，尽力发言参与，让头脑经常保持思维活跃状态。
腹要空，饮食节制，不贪吃大吃，大油大荤避免，小荤不断，饮食七分饱。
四肢须勤动，我每天早晚各锻炼半个小时，常年累月，贵在坚持。早晨的半小时锻炼，做的是一套自编的健身操。傍晚的锻炼，是到楼下小区的花园里走鹅卵石铺成的健身路。每天20圈约半小时。走时春夏秋季脱鞋穿着袜走，冬季则穿薄底鞋，鹅卵石可按摩和刺激足底各神经穴位，强身健体。家住9楼，下楼拿所订报纸，遇上电梯出毛病，宁可登梯爬楼。外出办事，距离不太远的，以步当车，步行前往。
心胸宽阔，不为名利而争，不为钱财而累，不被世事而烦心。我这人生性淡泊，豁达，从小就不好胜逞强，与人相处颇善忍让，遇事不大喜大悲，随遇而安。处世真诚，不说假话。“文革”期间，我被造反派诬为是“大黑帮巴金派来出版社的钉子、坐探”。第一次在电视上批斗巴金时，出版社的造反派命我去陪看，就此批斗我，进行隔离审查。我也无所谓，要斗就斗吧，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没做过坏事有什么可怕的?斗完后我照吃照睡。却利用这段时间将《毛泽东选集》四卷通读了四遍，以前没空读，现在坏事变成了好事。工作时从不挑精拣肥，不论苦累；评职称分房子，不争不抢，任其自然，一切泰然处之，随遇而安，安之若素。
我注意到，在李老住室的迎门处，有一款李老亲笔书写的条幅：“知足斋”，这正是济生老人人生心境的写照。
采访的最后，李老起身而立，为我演示了一遍他每天早晨做的强身操。这是李老集瑜伽功、练功十八法、气功等部分动作，为自己量身而定的。记录如下：
十指张开从前朝后用力划摩头皮50次；
两手手指从中心向两侧按刮前额12次；
大拇指按揉两侧太阳穴9圈；
双手揉面36圈；
双手捏拉左右耳朵36圈；
两手交叉从上到下按捏左右手臂36次；
两手揉胸顺、逆时针方向各12圈；
双手按揉胃腹部顺、逆时针方向各15圈；
双手按揉小腹部顺、逆时针方向各15圈；
双手上下按揉鹿蹊部12次；
两手上下按捏左右双腿36次；
按摩双脚足底60次；
双腿稍微分开，下蹲16次；
伸臂、扭腰、抬腿、扭腿关节、扭踝关节各10次；
……
访谈已近3个小时了，我不忍老人疲惫，打算告辞，此时正是李老下午锻炼的时间。随同李老下楼，我想实景看看李老健身。岂料，李老一边在鹅卵石路上健步如飞地兜圈，一边和我拉起家常，半个小时里谈兴不倦，声不抖，气不喘。直至我离开，他仍精神抖擞地走在那条健身路上。
（作者为原《青年一代》、《人到中年》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