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牵线,美国抗战老兵与昔日中国女孩70年后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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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年前,他作为“飞虎队”的一员支援中国抗战,并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了抗战中的中国,而且在一家战地医院结识了一个中国小女孩。战争结束后,他回到美国,从此与小女孩失去了联系。此后几十年间,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个中国小女孩,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见见那个小女孩。70年后,他的摄影集《飞虎队员眼中的中国》出版。书中的一张照片,让他和那个中国小女孩再次联系到了一起……
  用镜头记录抗战下的中国,
  美国大兵结识中国小女孩
  故事还得从72年前说起。1943年9月的一天,20岁的美国军人艾伦·拉森正在从印度飞往中国的一架飞机上好奇地向下张望。透过云层,拉森看到了绵延的山脉和青翠的农田。拉森知道,他终于到了他一直向往的国家——中国。
  拉森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告诉他,如果从他们居住的房子往下一直挖洞,就能来到遥远的东方古国——中国。那时候他就渴望能到中国看一看。20岁那年,拉森正在奥斯汀大学学习,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进行到了关键阶段。拉森中断了学业,加入到美国赫赫有名的飞行队——飞虎队,从印度阿萨姆邦穿越“驼峰航线”,飞到了中国云南昆明空军基地。
  在拉


王智和拉森70年后再相聚

  森的印象中,昆明是一个美丽而喧闹的城市,他用带去的柯达彩色相机拍下感兴趣的一切,当地的老百姓对他热情而友好,很乐意让他拍照。拉森觉得,镜头下的中国人身处战乱,依然乐观坚强,充满着尊严和自信,他非常喜欢遇到的每一张笑脸。在战争的阴影下,每一个向死而生的中国人都在顽强生长,这种勃勃生机让他着迷。正当拉森处于这种乐观氛围当中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到来了。
  1943年圣诞节那天,正当拉森和战友欢庆圣诞的时候,日军飞机突然轰炸了美军在昆明的空军基地。“飞虎队”的飞机紧急升空迎敌,但一场大轰炸却让附近的百姓死伤无数。头一天还在拉森镜头中微笑的村民,却突然成了炮弹下的亡魂,这让拉森感到特别难过和悲愤。然而让拉森感动的是,轰炸过后不久,那些幸存的老百姓都自发跑来帮他们维修机场。从那一刻起,拉森觉得这个国家是如此美好,这里的人民是如此可亲。
  正当拉森在云南和中国军民并肩作战的时候,故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王智正在逃难的途中。1943年冬天,3岁的王智被一个叫宝姨的女子藏在背篼里,随着难民潮涌向重庆。
  王智的父亲姓熊,湖北人,毕业于清华大学,是中国第一位兵工弹道专家。王智的母亲姓林,家在香港,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王智1岁时,父亲受命赴美工作。1941年12月,香港被日军攻陷后,母亲带着王智和宝姨从香港逃到内地,准备到重庆一家战地医院工作。行至湖南衡阳时,因遭遇日军轰炸,母亲和王智、宝姨失散了。宝姨背着王智辗转四川、贵州、云南等地,终于来到了重庆。幸运的是,王智的母亲与她们失散后,也来到了重庆,在一家空军医院做护士。经过四处打听,宝姨背着王智找到了她的母亲,这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王智随母亲在重庆安顿下来的时候,身在昆明的拉森,结识了一个比王智大1岁的女孩。当时拉森端着相机四处拍照,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明丽的蓝天下吃着棒棒糖,稚气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战争带来的阴霾。拉森被这个美好的情景打动了,给女孩拍了张照片,并将这张照片寄给了美国的妈妈。拉森的妈妈很喜欢照片中的女孩,就寄了个洋娃娃,让拉森转送给她。洋娃娃还没有收到,拉森的部队就接到命令离开了昆明。
  1945年8月初,拉森随部队来到了重庆白市驿空军基地。这时,拉森的母亲寄的洋娃娃也来到了重庆。拉森没有机会把洋娃娃送给“棒棒糖女孩”,感到非常失望。一天,拉森在白市驿空军基地医院见到了一个身穿白裙子的中国女孩,她就是5岁的王智,护士们叫她“嘟嘟”。王智活泼可爱,见了拉森也不怯生,甜甜地笑着喊“叔叔”。见到王智,拉森立马想到了妈妈寄来的洋娃娃,于是,他从宿舍里取来洋娃娃,郑重地送给了王智。
  王智非常喜欢那个穿着白纱裙、一头金发的洋娃娃,她抱着洋娃娃再也放不下了。拉森给王智拍了各种姿势的照片。在别人的帮助下,拉森和王智在战地医院废弃的房子前拍了张合影。拍完合影,正好王智的母亲过来找女儿,于是,拉森给抱着洋娃娃的王智和她的母亲又照了张合影。几天后,他把洗出来的照片送给了王智的母亲。
  和拉森合影那天,传来了日本投降、抗战胜利的消息。拉森和战友忘情庆祝的同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终于可以回国和亲人团聚了。那段为回国做准备的日子里,拉森有了空闲时间,就带着王智玩耍,给她拍了不少照片。临分别时,王智与母亲一起欢送取道上海回国的拉森和他的战友们。拉森看到,王智脸上挂着泪,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渴望见到相片中的“嘟嘟”,
  照片牵线昔日女孩终现身
  1946年1月,拉森回美国后,到波士顿大学读书。此后40年间,他结婚成家,并有了5个孩子,之后又有了5个孙子孙女,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美满。然而,拉森无法忘记在中国的经历,他把在中国拍摄的最有代表性的照片放大后挂在墙上,每天睁开眼就会看到那些照片,就会想到照片背后的人和事。每当看到他和那个怀抱洋娃娃的小女孩的照片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个女孩应该早已结婚成家、当妈妈了吧?
  拉森以为,有关中国的这些照片就像自己一样会日渐衰老,然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2005年,一个名叫严湛的上海作家到他家中拜访。当60多年前的这些彩色照片呈现在严湛面前时,他被深深震撼了。严湛认为这几百幅拍摄于中国20世纪40年代战火纷飞中的老照片,视角独特,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他建议拉森将这些照片结集出版。拉森对严湛的建议非常认可。


王智和拉森当年的合影

  2010年,拉森的摄影集《飞虎队员眼中的中国》出版了。拉森在书的扉页上写道:谨以此书献给那些1944年至1945年及更早时候,虽饱受侵略者的痛苦折磨,却以真挚的友情和无私的慷慨款待美国军人的中国人民。这本摄影集一出版就引起轰动,人们说拉森是一个有温度的观察者,他的镜头下,当时的中国尽管饱受创伤,但是人们始终充满了静水深流的温情和尊严。拉森说,这也是他爱上中国的原因。
  2010年,借着摄影集出版的机会,拉森来到上海故地重游。面对媒体的采访,拉森提出了一个愿望:他想见见当年那个怀抱洋娃娃的小女孩,他想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拉森的人生经历以及他与王智的特殊缘分,迅速占据了媒体的头条。2013年,拉森的摄影集出了国际版。在纽约书展上,拉森依然关心王智的下落。可惜这些年来他一无所获。
  当拉森和众多媒体费尽心力寻找当年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王智时,新疆库尔勒市一位名叫王智的老人正安度晚年。这个王智正是拉森要找的人。这么多年来,这位华发早生的老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原来,1946年初,王智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她的父亲从美国回来奔丧。失去妻子的他痛不欲生,当年底便郁郁而终。成了孤儿的王智被一个名叫王国章的人收养。
  王国章是王智父亲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兵工专家。王智的父亲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他。王国章有两个儿子,比王智大不了几岁。王国章对王智视如己出,两个哥哥对她也很照顾,让王智体会到了温暖的亲情。
  新中国成立后,王国章带着家人来到辽宁鞍山钢铁厂工作,他先后担任鞍钢总机械师、设计院总工程师,为建国初期的工业起步做出了卓越贡献。受养父的熏陶,王智很早就立志报国。
  1959年,王智考取了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在大学期间,她遇到了同样学习地质专业的赵治信,志趣相投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大学毕业后,两人举办了简朴的婚礼。1971年,他们听从组织安排,前往新疆塔里木盆地,那里有正待开发的大片油田。
  当时的库尔勒非常落后,王智和丈夫在一片荒凉的库尔勒城扎下了根。风沙染白了王智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新疆待了40年。可王智并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有一位白发老人,一直热爱着当年战斗过的这块土地,一直在念叨着她,想见到她。
  命运总是不可思议地充满着传奇色彩。2013年的一天,王智生活在成都的哥哥王信,带着孙子到书店买书,偶然看到了一本让他感兴趣的摄影集——《飞虎队员眼中的中国》,于是就翻看起来。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年轻的美国大兵和一个抱着洋娃娃的中国小女孩的合影。他一看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妹妹王智。因为王智那里也有一张同一天拍下的照片,连背景都一模一样,只不过王智那张是她和生母的合影。
  王信把影集里看到的情况通过电话告诉了远在新疆的王智。王智到书店买来了哥哥所说的那本摄影集,看到那张美国大兵和抱着洋娃娃的中国女孩的合影后,她翻出自己当年的影集,找到了那张她抱着洋娃娃和母亲的合影照片,这才确信,和当年的美国大兵合影的那个小女孩就是自己。她的脑海里,也依稀存留着当年在重庆和美国大兵叔叔交往的影子。
  万里赴约70年后深情相拥,“9·3”阅兵后忘年老友再相逢
  当王智得知,3年前拉森来到上海曾对媒体说,他一直想见一见当年那个叫“嘟嘟”的小女孩时,她被深深感动了。王智觉得自己应该和这位可敬的美国老人见一面。随后,她联系上了大洋彼岸的拉森。
  当拉森得知当年的“嘟嘟”已经找到的消息后,不由得感叹道:“太神奇了,简直无法形容!”2014年,拉森在他90岁生日前,向远在中国新疆的王智发出了邀请函。
  尽管路途遥远,王智还是决定前往美国与老人相聚。在丈夫和女婿的陪伴下,他们先从新疆到了北京,然后再从北京飞往美国的底特律,再从底特律转到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市,跨越了大半个地球。
  拉森90岁生日庆典的前一天,王智一行来到了拉森家中。拉森在家人的陪同下,早早在家门口等着。看到王智的那一刻,拉森上前拥抱了王智,用生硬的中文说:“嘟嘟,见到你很开心,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在拉森家里,王智看到老人的客厅、卧室里依然悬挂着70年前在中国所拍摄的照片。拉森指着照片给她逐一讲解。讲到那年圣诞节日军轰炸昆明空军基地,一个3岁的孩子在母亲怀中死去的时候,拉森落泪了,王智的眼圈也红了。
  和拉森见面虽然中间隔了70年,但王智像和老人刚分开一样,总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那天,王智和拉森聊了很多。知悉王智多年的人生经历和现在的生活,拉森非常高兴。
  第二天,拉森带着久别重逢的王智来到了生日庆典现场。王智发现,庆典现场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几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拉森上台发言,他举着放大的他和王智当年的那张合影,向全场嘉宾讲述了和王智相识的经过。讲到最后,他兴奋地向大家宣布:“今天,她也来到了我们中间。”说完,拉森把王智请到了台上,深情地拥抱了她。随后,拉森又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把他70年前和王智的合影重新放大装裱后送给了王智。
  这热烈的场景以及拉森所讲述的照片奇缘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来宾,大家都拥上来,争相和王智合影,并感慨地说:“这太不可思议了!”王智感动地对现场来宾说:“真正让我感动的是拉森老人70年来对中国的感情。当年他帮助中国人民打败了日本法西斯,才使中国人民过上了和平生活。我要对拉森老人,以及当年参加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争的美国老兵们,郑重地说一声谢谢!”
  从美国回来后,王智和拉森通过电子邮件、视频经常保持着联系。2015年6月,拉森告诉王智一个好消息:他收到了中国政府邀请他参加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的请柬。虽然他刚刚动过手术,身体很虚弱,但他还是决定前往,去感受那难得的欢庆时刻。得知拉森要来参加阅兵的消息后,王智和家人非常高兴,决定尽一下地主之谊,陪拉森到他战斗过的地方走一走。
  2015年9月3日,先行赶到北京的王智在宾馆的电视机前,目睹了阅兵的全过程。阅兵分列式开始后,王智在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到,拉森在抗战老兵“飞虎队”员的专属座位上,向观礼的人群频频挥手致意。下午,王智等到了阅兵结束后回宾馆的拉森。拉森对王智说,通过阅兵,他感受到中国强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了,他为中国的发展感到高兴。
  随后几天,王智陪着拉森在北京、重庆、杭州、上海等地故地重游。在重庆当年他们合影的地方,昔日的战地医院已被拔地而起的高楼所替代。在上海外滩,王智陪着拉森再次来到他熟悉的国际饭店、和平饭店、苏州河,拉森惊叹上海的巨大变化。
  因为身体原因以及不愿过多打扰王智,拉森在中国逗留一周后返回美国。王智此前查阅资料得知,美国健在的二战老兵有86万人,这个群体以每3分钟去世1人的速度在减少。因此,王智鼓励拉森,等他过百岁生日时,她还会带着家人前去祝贺。拉森老人爽快地接受了这个约定。
  如今,王智仍不间断地和拉森在网络视频中见面。王智说,拉森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做出过贡献,又对中国人民怀有深情厚谊。她和他因照片结缘,即便拉森不在了,这份美好情谊也会通过后人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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