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爱情没拿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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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12点25分,我没有上床,还在网上码字。有几位“君子”跟我聊天,对我发出视频邀请,要求裸聊。我并不恼,一边打着我的文章,一边跟他们周旋。
  电话突然响起,是伊非打来的,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伊非故作神秘地说,我有一件喜事,你猜。我随口答了一句,中了500万?伊非切了一声,说,掉钱眼里去了吧,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我“哦”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伊非似乎没有听出我的敷衍态度,叽叽喳喳跟我扯了很多话,说她老公是如何如何的一表人才,她如何如何喜欢她老公,全是些提不上筷子的事。我心里极其讨厌伊非的唠叨,但出于基本的礼貌和同学的情谊,我还是应付着在听,偶尔还掺和几句。我问:
  你老公叫什么名啊?
  刘予。
  干什么的啊?
  家具设计。
  哪的人?
  湖北小县城,农村人。
  见我没问了,她又开始泛滥了。QQ上,那些君子们还在不断地用话来刺激我的肉体,我的思想开起了小差。伊非突然问: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好了,我挂电话,咱们网上聊吧,等我啊。放下电话,我头都大了,看来今天晚上这篇稿子是写不成了,我有些郁闷。一分钟后,QQ上一个叫“伊菲儿”的头像亮了,并闪动起来,一点开,却是一个视频邀请。
  视频里的伊非很白,穿着一件粉绿色的吊带睡裙,头发披着,十分漂亮。背景是一张雕花的仿红木条案,案上摆着一对“福至心灵”的竹雕插屏,旁边是一桶清水养的富贵竹,青得发亮,这摆设无端地让我生出一份欢喜。我问:
  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挺会治家的嘛!
  对我的夸奖,伊非莫名其妙,她问,什么意思?
  我没理她。问,那个条案和那对摆件是谁弄的?
  是我老公。伊非有些得意,这是他自己设计的。随即低下头,抬起来时,手上多了一本相册,她把相册对准了摄像头。
  照片上的妻子美得惊艳,眼角眉梢自然流露出幸福之情,丈夫虽是一身“白马王子”的打扮,但神情却有些落寞,虽笑却有几分僵硬。我心里隐隐觉得,这对夫妻之间并没有爱情。伊非把照片一页一页翻给我看,我愈发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我问了一句:
  你跟你老公怎么认识的?
  伊非嘴一撇说,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我老爸给我亲点的驸马。
  怪不得。我想了想又打了一句话,说,你以后跟你老公多交流。然后,就迅速打了一个88,便隐身了。
  
  
  伊非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同班同桌同宿舍。生活上联系很紧,看起来就显得亲密一些。伊非事事都依赖于我,什么话儿都说给我听。
  伊非的家境很好。她爸妈都是生意人,他爸在武汉开着三个大型的家具公司,她妈经营服装。伊非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用流水这两个字都还不能形容她花钱的速度与洒脱。上超市购物,她想买什么就拿什么,货架上的价签她是从来都不看的。
  她也从来不操心学习和工作的。英语四级考试她花重金请枪手帮忙,毕业论文是我帮她从网上下载的,答辩时,她连题目都说不上来。毕业后,她就到她爸爸公司上班去了。我选择了沿海这个开放的城市。开始找工作接连碰壁,又不喜看人脸色,每份工作都做不长久,不得已选择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
  我每天都要趴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编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投给各个杂志社,以稿费来维持生计,一天到晚心力交瘁,容颜憔悴,而伊非在内地繁华的都市里却过着挥金如土的富豪生活,整天开着私家车东游西荡。贫富差距与时空距离,使我与伊非本来就浅薄的交情,日渐变得冷淡,每每都是她主动跟我打电话,我才被动地跟她聊几句。
  毕业六年了,我小心翼翼地过着按揭生活,房款车款像两座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令我无法喘一口顺畅的气。现在,她修成正果,身有所属了,而我在他乡却还是孤身一人。以前念大学时,倒有不少男孩子追我,但最终一个也没谈成,伊非总是给我递一些小道消息,说这个男孩子有什么样的毛病,说那个有什么样的缺陷,搞得我心里毛毛的,对异性也失去了兴趣,伊非常挖苦我说我是个性冷淡。
  
  应一家知名时尚杂志社的邀请,我正在写一篇题为《心碎了无痕》的小说。已经写了大半了,但后面的走向还没构思好,写得十分干涩。每天在电脑上写了删,删了写,总不成。想着这个月是无法完稿了。为了保证下个月的经济收入,我厚着脸皮给南风广告设计公司的总经理吴瑞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吴老板,这一个月要到贵公司来打工哟。吴瑞呵呵一笑,爽朗地答应了,说,来吧,我的大作家。
  我跟吴瑞是在一次文友聚会上认识的,他跟一家杂志社的主编是朋友,财大气粗地在那家杂志社风风火火搞了一个“南风”杯情感征文大赛,我是一等奖的获得者,领了他南风公司的5万元钱,也因此结识了这位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庆功宴上,我向他敬酒,开玩笑说,吴老板,哪天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到贵公司去打工,您一定要可怜可怜我啊!吴瑞举起杯跟我碰了碰,说,大作家这样说,不是折杀我吗,只要你开口,我南风公司都是你的。席间的人都笑了起来。
  此话说了不久,就真遇到了日子过不下去的局面了,那个月辛苦码的几十篇文章,所得稿费难以维持一月开销。情急之下,我便想到了南风广告公司。没想到吴瑞竟不失言,热情地接待了我,还给我派了个有名无实的总经理助理职位。他让员工在他办公室添了一套桌椅。
  这种出于私人感情的照顾,使我对吴瑞心怀感激,但我知道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吴瑞对我还是有所企图的,我从他看我的眼神和平常对我的举止中,察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睛喜欢盯着我丰满的胸部和臀部看,跟我近处说话时,他的手总是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慢慢下滑。我的心里虽然不满,但想着月底他会给我开薪水,便强忍着,委婉地借故躲开了。好在吴瑞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并不为难我,占我便宜也是适可而止,我也不把他的小动作往心里去,乐得个和平共处。
  一清早去南风广告公司上班,我特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了一条AZONA的裙子,头发披着,一派淑女模样。路过鲜花店的时候,看一丛香水百合抢眼得很,便买了一大束。到了公司,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把鲜花往吴瑞的怀里一掷,算是打了招呼。没想到吴瑞却有些激动,说,哎呀,你还真是一个有心的人啊,记得我的生日。
  这真是歪打正着啊,我哪知道他的生日,但既然无意促成了一件美事,便推了一下顺水船,说,您当真以为我过不下去了,找您耗银子的啊?
  吴瑞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脸真诚地对我说,瞧你说的话,可没把我吴瑞当朋友啊?
  我一笑,说,我可不敢把您当朋友看啊,这一月您还得领导我呢。
  吴瑞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滑到了我的手腕上,顺而握住了我的手,说,看你,还跟我见外不是,我哪敢当你的领导,我还希望你能领导我呢。说着话的时候,吴瑞的眼睛里的光有些热烈和辛辣。
  
  这一个月情况出现了大大的转机,除了《心碎了无痕》没杀青外,其他稿件全部见了天日,稿费过了2万元,本月的经济帐可以不用精打细算了,并且还可往存折上添点小款。
  心情很爽,吃完早餐,在网上跟一群寂寞的男人打得火热。伊非也上线了,我迅速隐身。我这个单身女子是经受不住蜜月人的刺激了。
  伊非发话过来,一改往日的温情风格,冷冷地说,别躲了,出来!
  我心里一惊,只得上线。
  我回话,怎么?
  她便没有说话了。不一会儿,我的电话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伊非打过来的,我头皮一炸,看来我又得扮演一只垃圾桶了。
  你说,男人婚前跟婚后怎么有那么大的差别啊?
  你说说,我们家那么对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听得出伊非很气愤,而且还有些失落。她想象中完美的爱情在现实的婚姻里已经被粉碎了。我安抚她激动的情绪,说,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呀?
  伊非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讲述。她跟刘予是旅游结婚,她爸爸为他们这趟蜜月游程提供了30万元的资金。老头子把支票交到女婿手上,说,刘予,你要把我女儿照顾好啊,我伊某人就只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要怪我不客气。老头子霸道的口吻,令刘予当场就变了脸,但当着众亲朋好友的面,强忍了,只说,伯父,放心。老头子这才和善地笑了一下,说,该叫爸爸了。刘予没开口,只是“嗯”了一声。
  旅游路上,刘予根本就没有过笑脸,也很少说话。整整一个蜜月,刘予只跟她主动讲过二十句话。伊非做了很多次努力,想跟他进行交流沟通,可是刘予一看伊非那架势,就立刻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伊非一开口,刘予就唯唯诺诺。可刘予越是这个样子,伊非就越生气,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一对恩爱夫妻,夜里同睡一张床,可伊非却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伊非终于忍不住了,说,刘予,你还不如拿刀杀了我。
  刘予说,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伊非说,刘予,我要的是丈夫,丈夫,你懂吗?
  刘予说,我是你丈夫啊!
  伊非哭着说,你不是,你不是的。
  听着伊非的诉说,我知道了,这是两个原本就并不了解,不相爱的人。在现实的物质世界里,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某种诱惑才走到一起的。我无法去判断这两个人到底谁对谁错,一个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我虽然并不是很喜欢她,但凭良心说,她还是个好姑娘,她虽然用钱无度,但并没有富家千金那种嚣张跋扈的坏习惯;刘予和我虽然从未谋面,但从他设计的具有古典意蕴的家具,和相片中那双忧郁深邃的眼睛来看,他是一个相当有见地和才华的设计师,我对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
  我该如何劝慰伊非呢?婚姻好比脚上的鞋子,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中国人自古劝和不劝散,我思忖了一会儿,说,伊非,你读过林语堂先生的小说《京华烟云》吗?
  没,但电视里正放着呢!
  也行,你看看吧,从姚木兰身上多学学,两个人过日子,相互磨合,是需要忍让与牺牲的。刘予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要以诚心待人家。
  伊非蓦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你比我还了解刘予。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跟她聊下去的心思了,就草草收了线。
  
  吴瑞隔三差五给我来电话,嘘寒问暖,有时还请我出去吃饭。但我对他却是不冷不热。
  我扎实的文字功底,使我不必在外面过多抛头露面,使我不必委身降格去求人讨口饭吃,只要我辛勤写作,我的稿费基本能维持我的日常开销。房子、车子、衣物、首饰……在外面,我也能装饰我小资的体面。我对这种生活方式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对吴瑞的示好和追求,我才得以保持我的立场和原则。女人唯有经济独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杂志社打来电话催稿,问我《心碎了无痕》写得怎么样了?我说,快了,快了。那编辑说,快写,快写。搁了电话,打开电脑,脑中一片空白。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大片金色的阳光透过立体玻璃泻了进来,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远处灰色的天空发呆。
  我有了出去走一走的念头,换了一身休闲装,就出了门。
  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宝马,见我走来,玻璃摇落了一大半,吴瑞探出一张脸,油头粉面,玩味地看着我说,我这叫守株待兔。我苦笑了一下,只得拉开车门坐上去。
  车子顺着笔直宽阔的马路一直向前驶,两旁的棕榈树很茂盛,在阳光底下伸张着蒲团般的叶子,不时在车玻璃上扫下一道道阴影。这美丽的南国的春,真让人陶醉。音响打开了,满车流泻着一股温馨的轻音乐,我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闭上眼,一边构思着小说的结尾,一边跟吴瑞说着无关痛痒但又很开心的事情。
  我们那天在海边的一个公园玩了一整天。他像一位仁慈的父亲宠爱着我,我的手指向什么地方,他的钱就付到那个地方。一路上他搂着我的腰,我挽着他的臂膀,真的就像一对幸福的情侣,路旁的人都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
  前面有一座茂密的丛林,一条石径小路蜿蜒伸向远处,寂静无比。“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意境,让人生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遐想。吴瑞牵着我的手走了上去,没行几步,我就开始喘气了。吴瑞打趣地说,瞧瞧你,一天到晚闷在屋里,身体严重缺乏锻炼。我停住脚步说,你以为你很强壮是吗?吴瑞将手臂伸了伸,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向我展示他的臂肌和胸肌,惹得我的脸一阵发烫,不自觉低下头,说,行了,行了,走吧。吴瑞却一把抱住了我,说,宝贝,我爱你!
  我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发生的,但我还是明白地拒绝了他,你已经有家室了。我很郑重地说了一句,我很看重名分。
  吴瑞握着我的肩膀说,你来深圳已经四五年了,没想到你的思想还是那么保守。
  我苦笑了一下,推开他,说,这不是思想保守不保守的问题,这关乎一个人的道德。
  吴瑞将我搂进怀里,近乎哀求地说,你知道我是一个对生活很严肃的人,我身边不缺少女人,但我并没有放纵自己,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但对你我怎么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是真正爱你的!
  说实话,我很欣赏吴瑞的直率,他并不像那种暴发的阔老那样,有了几个钱就显摆,换老婆搞女人。做了他的几天助理,对他也了解一些,虽说有时候爱占女人小便宜,但他从不涉足那些风月场所。他妻子不在他身边,他把旺盛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有时候实在憋得不行了,就到健身房去把自己累趴下,也不肯胡乱染指女人。如今像吴瑞这样的好男人确实不多见了,我很幸运,但我不能违背我做人的原则。我依然没松口。
  吴瑞咆哮起来,将我按在他的怀里,拼命地吻我,我使劲地挣扎,并给了他一巴掌。他清醒过来,很颓废的坐在碎石路上,抱着头连连跟我说对不起。
  回来时,我们在一家有名的湖北风味酒店荆楚人家吃了一顿饭。两人没说一句话,他一个人喝了一瓶白酒,出了店后,就有些醉态了,我开着他的车把他送到公司,车停了,他还没有醒,我不忍心叫醒他,就让他这样睡着,并调整自己的坐姿,把他的头搬到我的肩上,让他更为舒服一些。
  那天我一动不动一直坐到夜里七点,等他醒来,我才下车,拦了一辆的士。
  
  一个晴朗的上午,伊非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刘予要来深圳出差考察,要我下午4点去接机。要我照顾好他。我逗她,怎么?婚姻的革命成功了?
  伊非便叽里呱啦地说她是如何实施“革命”的,又说刘予这次来,是他父亲的意思,想让他来看看深圳家具市场的行情,再一个是深圳离香港近,可以多了解一些国际家具市场的走向。我说,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接机就要迟到了,你老公被人拐跑了别找我啊。
  伊非呵呵一笑,说,我的老公只要你不打主意,谁能拐他走?
  我说,去你的。便收了线。
  机场离我的住地还有一段距离,我的车在路上足足跑了一个半小时,四点过十分才到机场。刚进大厅就看见了刘予,我叫了声“刘予”,他扭过头,眼里一片欣喜,他伸出手,我赶忙握住,我们同时脱口而出,哈,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我把他迎上车,问,你打算住什么样的宾馆,是靠海边的,还是靠繁华路边的。
  我想住你家里,不介意吧?
  我愣了一下,说,你们家伊非就这么放心我?
  刘予笑笑说,这是她的主意,她说,我要把她的好姐妹照顾好。
  我心头一热,对伊非生出些许愧意。我扭转方向盘说,好啊,没问题,那就先把行李放在家里,然后去吃饭。
  刘予说,饭也不要在外面吃了,买点菜在家里做吧!
  我又一愣,说,这也是伊非的主意?
  刘予摇摇头说,这个是我的主意。我又愣了一下,他“扑哧”一声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到了屋,我抢先几步开了门,随即,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了屋子。衣服堆在地上,报刊杂志堆在沙发上和桌子上,连床上也是一大堆的残稿,电脑旁还搁着昨天吃了的一盒方便面。刘予踏进屋后,一脸坏笑,说,别忙了,我的大作家,我心里有数。说着,就帮我收拾起了屋子,我叫他住手,招呼他坐下。打开冰箱,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抓到手,一看,冰箱竟是空的。刘予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看够了单身女人出的洋相了吧。
  屋里自从刘予来了后,就大大地变了样。他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就会带一两件家居饰品,如果选了大件的家具,就会派人送过来,而他选的每一件物品,都能跟我的心灵达到某种契合,从色调到布局,从一张桌子到一只杯垫,处处都体现了一种中国传统的古典韵味,令我这个喜欢阅览经史子集的人喜欢极了。他的匠心独具,给我的视觉带来了极大的享受。我有些恋家了。
  刘予买东西很会砍价,不像伊非买东西从来不眨眼睛的,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说,刘予,你一点都不像是从伊家出来的人。
  刘予说,我本来就不是从伊家出来的,我是从刘家出来的。
  我说,伊非花钱从来不眨眼睛的。
  刘予说,她是她,我是我,我受过苦的,我出生在农村,我爸妈用钱向来都是精打细算的。
  我说,你现在完全可以不用精打细算了。
  刘予说,我不能忘本。
  我心里对刘予暗暗生出一种钦佩。
  我们朝夕相处,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出门并排走着,那感觉真像一对甜蜜的小夫妻,我常被这种错觉所陶醉。我有时也会停止写作,切一片西瓜或榨一杯果汁,用精美的瓷盘装了,递到他桌上,然后伏在他身旁看他绘图纸,他有时会把墨汁故意点到我的手上,然后调皮地笑一笑,我则追着他把墨汁涂到他的脸上,我们最终会将身体扭结在一起,但很快就会理智地分开,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在渴望着什么,也都在回避着什么。
  刘予很少给伊非打电话,每次打了也讲不几句,就匆匆挂断了。我说,怎么不多说几句,这几个电话费我还是出得起的。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她没正经事。我心里明白,他跟我一样,很讨厌伊非鸡毛蒜皮的唠叨。因为他有一天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伊非一天到晚唠叨不休,我的生活一片灰暗。
  没过几天,伊非就打来电话,说,她爸爸要刘予回去,有事情商量。
  我把刘予送到机场,在他登机时,我们拥抱了一下,看着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的眼里闪了泪花。
  
  刘予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刘予带走了所有的空气。
  我将《心碎了无痕》匆匆杀青,寄给了杂志社。没几天,杂志社又退了回来,说,文章整体不错,就是结尾落入了俗套,要求改一改,如果改好了,稿酬可以再往上加。我应承了。
  五月十七,我生日,接到了深圳电台的一个电话,说有一位先生为我点了一首歌,是张学友的《心碎了无痕》,点歌人没有留下姓名,但我知道这是刘予为我点的。我含泪听完那首歌,主持人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想这是深圳电台,说了对方也听不见,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下午四点,吴瑞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要我到荆楚人家去。
  到了那个酒店后,就被他带到一个包厢。桌上一个超大的欧式蛋糕,出手如此阔绰,看来,我是逃不出这个温柔男人的手掌心了。吹完蜡烛,象征性地吃了点蛋糕,他便吩咐服务员上菜。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山珍海味。我顿时败了胃口。我说,你不必如此,我是不会领情的。他说,你误会了,我今天一是想给你过生日,二是想跟你谈件正事。
  他问我有没有出书的想法。见我没回答,他又说,他有一个朋友在新闻出版局任职,如果我要出书,他可以以低价弄到很权威的书号。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事,但我没表态。吴瑞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鲍鱼说,你是靠文字换饭吃的,出了书可以扩大自己的影响。
  他的话的确很有诱惑力,我有点心动。他又说,你只管组稿的事,钱的事,跑腿的事,都由我来给你包办,不让你劳半点心。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虽然没做声,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态度。
  几个月后,我的文字结集出版了,出版那天,吴瑞出资请文化界人士给我举办了一个出版座谈会。为了扩大影响,还给我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签名售书会。因为他的一系列精心策划,我印数达五千册的小说集全部售空,不仅收回了成本,而且我还赚了三万块钱。书的反响也非常好,引起了一些评论家的关注,这使我的名气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我在荆楚人家摆了十几桌酒席,邀请各界人士赴宴。在酒桌上,看着吴瑞消瘦的脸庞,我竟有些哽咽,他用情太深,我无以回报。宴会散后,我身子一软,醉倒在了吴瑞的怀里……
  
  一个月后,伊非又打来电话,说她要跟刘予两个人来深圳,她父亲想在深圳开一个家具城,让刘予过来选经营地点,同时负责开拓市场。老岳父人到暮年,却壮心不已,刘予作为他的女婿兼下属,只能是惟命是从。
  这次伊非要陪他一起来。老父亲欣然应允,刘予也没有理由拒绝。但这让我有些不安,我故作轻松地问道,怎么,现在小两口一刻都不愿分开?
  好什么好,打他从深圳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愈冷了,整天只知道趴在桌上绘那些图纸,家里全是他设计的家具模型。
  我的心沉了一下,好在伊非并未将刘予的变化怀疑到我身上,只说,以后吃住都要在我家里,不管我受不受得住。我说,来吧,跟我还客套?来了,给我煲汤喝,洗衣服啊。
  伊非说,就知道你会说这话,美得你。
  过了十几天,他们就来了。下了飞机没给我来电话,径自上了一辆的士。我到楼下去接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都提满了东西。婚后的伊非更显出女人的韵味了。见了我,老远就扬起笑脸,咋呼起来。我快速奔过去跟她热情相拥。伊非说,想死我了。把手里的东西和刘予手里的东西全塞给了我,说,都是你的,一套宝姿的裙装,一个LV的包包,一只翡翠镯子,还有咱们湖北的一些特产。我一一接过,并客气了一句,破费。伊非拍拍我的脸说,得了,得了。完后又捶了我一拳说,这一次冰箱该不是空的吧?我朝刘予看了一眼,刘予眨了眨眼睛,我笑了笑,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进了屋,脱了鞋,伊非就直奔电冰箱,打开一看,哇地一声叫,说,全是我喜欢的啊,天,居然还有哈根达斯,好感动哦。
  伊非给自己拿了一瓶橙汁,给刘予拿了一瓶可乐,便开始对我的房间评头论足,说,看看你这屋,那像人住的,我们刘予一点一点给你添置的家具和饰品,全被你糟蹋了。说着竟站起了身,奔向那张雕花方桌,点着桌子说,刘予,你看看,这么精致的锦缎绣花餐垫,上面全是污渍。最后手指点向了我的额头,说,你啊,真是暴殄天物。
  以后跟伊非在一起的日子,如同受刑。刘予每天出去办事情,屋里就我跟她两人,我看书写字,她就在一旁唠叨,令我头痛。
  刘予每天回来后,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伊非问他,他就躺在沙发上装睡。
  伊非说,刘予,别跟我装啊,说,今天怎么了,心情老大不爽的。
  伊非提高了分贝,说,刘予,你在我面前跩什么跩,你有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妻子?
  伊非更气愤了,说,刘予,你太过分了,你一个分文不值的农家孩子,我看你的脸色已经看够了。
  我上前打圆场,说,少说两句吧,他在外面跑很辛苦的,深圳的生意不好做哇。
  我的话音刚落,刘予却从沙发上腾了起来,两眼通红,说,伊大小姐,你看我的脸色看够了,我吃你伊家的饭也吃够了。说着就进了屋,将门用力关上了。外屋里伊非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倒在我的怀里,用泪水尽情发泄她婚后的委屈,而我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她。
  伊非的家丑彻底暴露在我的面前,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得寻找各种理由来回避,每次接到吴瑞的电话,我都会装着有急事一样,匆匆出门,到他给我买的小别墅里寻求清净。
  那天我回家后,刚到电脑前坐定,就听见里屋传出争吵,起先声音很小,后来渐渐大了。刘予说,伊大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伊非说,我欺人太甚?你不要以为你自己多了不起,不要以为伊家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也不要以为我没了你就会去死。刘予说,那行啊,大不了散伙,要知道,我们之间不就是一个结婚证吗?
  刘予!伊非厉声叫了起来,继而是肝肠寸断的哭声。
  而在电脑跟前的我,却已然流下了眼泪。那一刻,如电火石光一般,突然有了灵感,手在键盘上飞了起来……
  
  责任编辑:宋世安
  题图插图:苏于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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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后面有一条大河叫淮河,南接大别山,北接驻马店。那是农业学大寨水利会战父老乡亲们的杰作。我小的时候称为“大坝河”,后来进城读书时,才知道人们叫它“淮河”。  从记事时起,淮河便是我童年时快乐之所。那时河水清得可以看见水中的游鱼和河底的鹅卵石。夕阳快下山时,被染红的河面上满是穿着短裤、赤着背的小伙子和光着屁股的小孩们;也有穿着花花绿绿衣裤的小媳妇、姑娘们。多美的一幅晚霞沐浴图。  给我印象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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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的牵引,我们有幸在这里相识相知;多少岁月我们一起唱着、笑着、嬉戏着走过。可是,朋友,今天你却要远走,留下我一个人。  说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我懂;这个世界没有谁,地球照常转,太阳还是东升西落。但是忽然没有你在身边,我真的有些不习惯,因我不能做到水过无痕!我深信人与人的际遇是一种命中注定,记得我们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那么熟悉。时间长了,更是如影随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Twins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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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整理书籍,发现几本学生时代的日记,尽管早已习惯了毋需日记的匆忙岁月,但那毕竟是一段永不复返的美好回忆,让自己追悔又不必追悔的过去。摊开日记,回望那许多歪斜和灰色的足迹,还有不堪回首的谬误和偏激,当然那也是一段夹杂着纯真希冀的往昔。骤觉已逝的日子如云如烟,似曾消失,却又不曾磨灭。在醉梦和酣睡中,在生命的涟漪里,耸立的是你是我,是一片三春似水的记忆。  “要想见识山谷,那就请登上峰峦;要想看清峰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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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毕业的我远离家乡到深圳寻找发展机会。  当初的雄心万丈经过几次求职失败的无情打击,缩小成最实际的小小愿望,就是先找份工作落脚糊口。  偶然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招聘启事,条件相符,待遇也不错,可当我如期赶到了招聘现场时,不禁呆住了。一个小小的医药代表,竟有几十号人同时竞争,其中有许多人拿的是大学文凭。我硬着头皮夹在队伍中,想碰一下运气。  没想到,幸运好似真的光临到我头上了。招聘办公台后面突然走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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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忘不了2006年10月25日那个黑色的下午。  和往常一样,我骑着一辆摩托车在中山五桂山镇一个偏僻小村的巴士站前等客。正当我左右环视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约三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左顾右盼,好像要搭车似的,我连忙把车开到他面前,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想去中山,你有没有驾驶执照?我想去买一辆摩托车。”我犹豫了一下。他见我迟疑的样子,连忙说:“我给你100元还不行吗?”当时我想,上午我已经挣了20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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